笔趣岛 > 金夕满月 > 第五节 师生情

第五节 师生情


  李致像一阵风一样刮走之后,章先生与戴四先生才出现,从外里战战兢兢地溜进来,倒像是小河与吴立霁反客为主,在此恭迎。两位先生大概是被李致提前支使在外,向他们交代过“要与金满月小姐,借一步说话”。李致必无好话,可是,可是来安县现在哪还有人敢得罪他呀,翻脸可是六亲不认,父母说亲都不行,载四先生早就领教过李致的阴狠!

  师生分别多年,两下里相见,几乎引来老泪纵横。

  小河发现年纪刚过四十的老师,头上早生的华发,学生飘泊多年,不曾回来拜谢师恩,今日始归,生死感慨不是语言能抒发,一切尽在几句寒暄中。

  小河握着章先生的双手,道:“先生,我好想你,我走那年您风华正茂,如今竟然生出了数根白发。”

  小河与章荷生因为这一句动情感叹,融化了岁月的距离而带来的陌生,瞬间拉近了心灵,相互怜惜,胜似姐妹,更如母女。载四先生长年罹患哮喘病,夫妻两人一直没能要孩子,相依为命,照看这一茬又一茬的启蒙学子,把学生当作自己的孩子,寒暑交替,迎来送往。

  章先生执意要留二人吃午饭,并差人往金家送了信,戴四先生一直是滴酒不沾,那天一时高兴,却将小河带来的陈年佳酿打开,与吴立霁对酌。

  小河又将随身带来的一条真丝织花的厚披肩,送给章先生,“这花色,您披上一定好看,留给您做个纪念。早晚天凉,先生要注意身体。”

  小河与吴立霁一起吃过饭,与两位先生聊得十分投机,不知不觉暮色已浓,才不舍地往金家回。

  章荷生在分手前还请小河挑了一张画,小河难以取舍。

  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最后讨了两幅荷花,爱不释手,欣喜万分,道:“老师的丹青是我如何都偷学不来,唯有一手字还拿得出手。这两画我挂在房中,如种了一亩荷塘,两片竹林,这一春一夏,及人之初心,定会好好珍惜老师的情谊。”

  戴四先生当着吴立霁的面,对金满月赞不绝口:“幼时她的字就写得极好,每天雷打不动,能坐如入定的老僧,临摹字帖两个时辰,自小就养成的习惯,能从练字与写字中得到快乐,这书法中有许多人无法领略到的大风景,小小年纪就颇有大师风范。”

  “您这样夸我,让我以为先生是偏私自己的学生,我都惭愧,感觉名不符实了。”

  章先生听说自己的学生在北平也做了老师,欣喜地说:“你那时你就整天说要像我一样成为女先生,却没机会去读师范学校,没想到机缘巧合,真去上大学,算是实现了你自己愿望。以后有时间一定要为学堂里写几副字,我也要拿你的作为榜样让孩子励志,只要有理想,总有一天能实现。”

  吴立霁如同自己被夸一样,美滋滋的,手里拿着章先生送的纸灯笼,为“大师”引路。小河手里抱着章荷生的两卷画,嗤嗤地笑他虚夸,昏黄的光圈里,两人相扶而行。

  吴立霁见她将自己最喜欢的披肩,送给了章老师,便问她:“冷吗?”

  她含笑说:“不冷。”他还是将自己外套披在她肩上,她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

  “你最喜欢那条披肩,为何舍得送人?”

  “老师不是别人,送她当然要是最好的东西。自己喜欢才送她,聊表我的寸心。”

  两人放慢脚步,默默地往金家走,记忆里的路在脚下伸展,吴立霁等着她讲童年的故事。

  秋虫低鸣,早晚的气温相差明显,萤火虫可是乡间田野中的精灵,此时已经早早地销声匿迹。小河再也不害怕萤火虫与鬼火之类的传说,胆气儿壮,感觉两肩上的命火很旺盛,比那纸制的灯笼更能照亮前程。

  吴立霁突然暗笑道:“那时你不过十八,却足够风流。”

  小河知道他言外暗指朱世永与李致的事,今天被李致一顿胡说八道,吴立霁了解不少细枝末节,她也懒得解释。

  纸制灯笼的朦胧光线叫她想起两个人,遇到朱组长的那一年冬月,这样的光线里送她回来的两个人——袁宏斌与小凤,台上演着戏,袁斌与小凤演绎乡村里的西厢,满月有几次还充当了红娘。

  她便将袁斌与小凤的故事,讲给吴立霁听,如何帮助他二人逃婚,如何又转回头,小凤最后死在对礼教的顺从中。吴立霁说:“我不喜欢这悲惨的结局。”

  “现实的故事大多是悲惨的结局,世俗的安全也不过是平淡一生,人在平淡中不会产生领悟幸福的智慧,人活到老时肯定不是一出能入戏的好故事,生老病死是另一种悲惨的结局。小凤曾经是大起大合,足以写进小说里的悲歌,她生在这个时代、这个小地方的悲哀。正如同章先生说的,我能脱离这个小环境,去见识大世界,那是我的幸运,才不至于平庸至死,还成就了理想。”

  吴立霁问:“你的理想是做一名老师么?”

  “年幼时的理想”

  “人大了,心也变大了吗?”

  小河沉默,然后认真地说:“我要立志成为一个书写传奇的作家,用一手锦绣的字写伟大的故事,以后会有一些如雷贯耳的大人物来找我写传纪。这个理想是不是像在吹牛呢?”

  “也不算吹牛,只要我变成大人物,你为我写传纪就可以了。”

  “那样,我老死也不算悲剧。”小河笑着说。

  吴立霁搂着她的腰,说:“以前的已经结束了,最精彩的部分还在后面。”

  她说:“但愿如此。”

  小河心里在想小凤与袁斌的爱情,她要如何变成文字,又不落在批判吃人的封建礼教的窠臼里,人物当然不能刻板的脸谱化,恋爱自由也只是一个理想。既然是理想,就有人能实现,有人注定实现不了。这两个年轻人的情感是生动的,有血有肉,有爱有恨。她想,下一部的小说名字就叫《栀之恋》。

  那夜小河又做了易碎桥的梦,这一次雾散了,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对岸也不是遥不可及,河谷也没有那么幽深,那个站在桥上等她的男人,背影眼熟,她热切地期待转过身的,她估计会是朱世永,当她勇敢地快步上前时,他转过头——

  啊——的一声尖叫。

  挤在木床上很不舒服的吴立霁,被惊醒了,问她:“怎么啦?”

  小河在黑夜里瞪着一双闪着夜光的眼睛,浑身颤抖,回答:“我在易碎桥的梦里,一直站在桥上等我的人,我一直以为是朱组长,今天他终于回过头来,竟然是李致,他朝我冷笑。”

  今天刚见过李致,吴立霁当然记得,果然是夜半鬼敲门。

  若是李致,果真是一场噩梦,所以她一直害怕,一直在逃避,使她逃跑的最核心原因,并不是失去朱世永,而是不害怕落入李致的手中。

  噩梦的最后被解开,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虽然是噩梦,却让人高兴。小河说:“我终于可以解开谜底,不必再做易碎桥的梦。”

  吴立霁很庆幸小河能想起过去,也十分愿意陪她一起进行故乡之旅,这一趟不是白来,亲眼见她一一解开谜题,是一次放下包袱的旅行。

  他抱紧小河,床很小,两个人像并排挤在一只小木船上,漂在浩瀚的太平洋上,相依为命。

  金老板请他们换到金正的婚房里,又安排金正一家住进原来金夕的那一间厢房。原本老姑妈的一间房现在由四福夫妻住着,店里住着两个可靠的伙计。金百业家小儿子金正喜,已经十七八的大小伙子,懂得害羞,也不太爱说话,家里张罗着为他说亲事,他比大姑娘还羞臊,一到晚上就躲进自己的屋子不出来。

  吴立霁在金家住了两天,他不喜欢客套应酬,也不会刻意讨人欢心,金家人一直待他如贵客一样,生疏,高不可攀。已经了解满月的生活与她的恐惧根源,便安慰小河说:“我会一直在,你再也不用害怕噩梦,我是你的护身符,你一叫我的名字,我就会跳入梦里去拯救你。”

  “我觉得梦境的根源是童年的丧失与恐惧,白日里那些可望不可及的事情,都会出现在梦境里,如果知道梦产生的根源,人们是否就可以控制自己的梦呢?”

  吴立霁说她想太多,太敏感多疑。;


  (https://www.daowx.cc/bqge62130/3221119.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