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示威游行

　　1927年1月时，北伐军强行收回了汉口和九江的英国租界，内地各地租界相续被收回国民政府，只有上海和广州依然保留租界内各国自治。除此而外整个东北，日本在想方设法抵抗国民革命军，日本人绝不会轻易允许中国军队强行收回租界。

　　自1927年秋至1930年夏全国发生上百次起义和暴动，各地民众都在要求民族自治，收国外国租界。

　　1929年初，东北的国民外交协会正式向日本政府提出了收回大连、旅顺主权，收回南满铁路等四项要求，将反日独立运动推进到一个新高潮。同时日本国内也掀起了反华的高潮，如果不是当时中日政府高层的克制，中日战争一触即发。

　　而日本却声称日本在东北的租界和特殊利益，是用几十万日本人的鲜血作代价从俄国人那里夺来的，因此不能放弃在东北的租界和特殊利益。日本的军国主义者和狂热军人想把东北从中国分离出去，成为日本的傀儡国和殖民地。

　　尽管中日两国国民的态度都很强硬，但是中日两国高层领导还是努力避免直接的军事冲突，试图用外交手段来解决东北问题。

　　这时的东北时局，激起了全国人民“反殖民、求解放”的爱国运动。

　　北平的学生响应东北各城市的请愿，向政府要求强硬态度，誓死要将东洋与西洋的侵略者一起赶出东北。

　　吴立霁从他叔叔吴俭民那里听说，北平政府计划镇压学生游行事件，此时游行队伍已经被市府的警察驱散，可能双方还动了手，打伤了学生。

　　吴立霁匆忙赶回学校，听说何凝脂与芮雪也参加这次的北平学生大游行。

　　吴立霁在高校聚集的街道上，一眼就瞧见游行的组织者与学生，团聚一起高呼着震天响的口号，一个穿中山装的男青年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表游行演说，众人听了，尽皆动容。而何凝脂同学站在人群的边沿，满怀激愤。与众人脸上的表情，一般无二，一脸虔诚地望着高台上的男青年，共同关心国家命运的认同感，一直激励着她。

　　许多学生手里摇着旗帜，吴立霁撇着嘴，往下细看才发现，小河左手扶握着右臂站着，像受伤，却完全不知疼痛，被爱国的热血灌注全身，全神贯注地和众人一起发出呐喊。

　　芮雪从人群中挤出来，面上也尽是激动的红潮，过来与她说了两句，扶起小河打算回去。

　　吴立霁这才快步走过来，拉开小河的右臂，问：“你受伤了吗？”

　　小河被他拉得龇牙咧嘴，看见是他，惊喜交加，问他：“吴先生也来参加大游行？太好啦！”

　　芮雪兴奋地说：“小河很勇猛，她站在最前缘，结果被警察包围时，人群混乱就推倒了，我脚被踩了，她右手臂压在地上。”芮雪还豪迈地嬉笑：“好几个同学压在她身上。中日战争暴发时，我看她可以冲锋陷阵。”

　　小河听见描述，也觉得自己英勇，毫无羞怯，反而有些得意之色，乌溜溜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

　　吴立霁本打算冷眼旁观，此时有些动气，冷笑着说：“我常在交通部那里听说一起内部消息，关于政局也关于各国经济利益，政府之间的关系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现在各个豪强国家在中国都有利益，同其中一国开战，都只让另一个豪强战了便宜。仗是要打，但是必须有胜算才能开战，政治不是看看报纸这么简单，你们不要头脑发热。”

　　芮雪撇着嘴说：“不管哪个列强国家，敢在我们的土地上撒野，我们都要将其赶出去，我们才是这国家的主人，不要外人作威作福。”

　　若她们被踩踏死了那真是白死，完全不知道事情的严重，十分讨厌芮雪的冲动和小河的幼稚，皱着眉头，说：“你们这种一瓢水也敢往大海里泼的精神，不叫勇猛，叫鲁莽！国家的危亡不是并靠请愿，靠学生游行能解决，尤其是你们这些容易煽动的女学生，更是不该到这里来胡闹。国民政府里的大人物会操心这些，军队里有勇猛的将士，这才叫国家。先没和日本人打起来，倒自相残杀起来。”

　　小河严词令色，一脸正气地反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况且你我教师与学生是掌握新文化思想武器的人，要比普通民众更要领头去告诉当局，告诉他们该如何反击，这不是胡闹，这是保护我们的国家，做自己的主人。”小河的腔调与演讲同学的鼓动如出一辙，她坚信不疑。她似乎忘我地溶入了时代的潮流，成为强大的一股，她很乐意能交织进这强大一股洪流中，毫不退缩。

　　吴立霁不以为然，说：“三.一八惨案时就是示威游行造成的武装冲突，死了多少无辜的学生？这种教训还不够惨烈吗？”

　　芮雪辩驳：“那是北洋临时政府冯玉祥下令干的，所以全民一起推翻了北洋军阀统治，现在拥护的是国民政府。学生与广大民众对国民政府寄于希望才会请愿，才会游行。而现在国民政府里的那些高官，在其位不谋其职，只关心自己的官位能不能提高，自己家族的利益能不能保住，哪里管国家兴亡，百姓的死活？”

　　“国家政府之间是实力的角逐，是平衡各种势力的博弈，你们这样孩子意气，只是潮流里小落叶，一不小心就翻在潮流中，谁会管你们的死活？”

　　小河却完全将危险置之度外，英勇地说：“如果非要投笔从戎，我也愿意投身其中，必须有人带头作出牺牲，才能取得胜利，人人都缩头，真又退回去做东亚病夫了，我带头不愿意。”

　　吴立霁武断地对二人说：“无知！幼稚！以后再不可这么胡闹，尤其芮雪，别吃饱了没事干，带着小河参加这种危险又毫无意义的游行，还让她受伤。”

　　吴立霁用眼光分别扫视小河然后是芮雪，分明让芮雪明白，小河受了伤，而她没有。尤其最后一句分明是责怪芮雪，他以小河的保护人自居。这种偏心又让芮雪极不舒服，加上嫉妒心在蠢蠢作祟，将之前的热血激情一扫而空。

　　吴立霁突然拿出师长的身份，着实让小河气愤，“我很高兴能够参加游行，即便受伤也再所不惜。”然后又将崇拜的眼神，投向远处高台上正演讲的青年，越看越觉得男青年面貌端正，一派正气，说：“他说的对，青年就是国家的未来，青年不强则未来不强，我们要自己先强大。”

　　芮雪也不服，困兽犹斗地说：“你看一看他燃烧的激情，难道不被感染吗？他还小呢，还是小毛毛虫，有一天青年会破茧成蝶，带来一个美好的国家。”

　　吴立霁冷言冷语地说：“也有可能，到那天他们只是变成了老毛毛虫。”

　　芮雪气结。

　　小河却不受影响，她不羞怯，而是堂堂正正，把自己当作其中的一份子，抬头挺胸的学生，能与国家与民族同生死，共呼息的决心，作为爱国民众中的一员，胸中激荡着一股浩然正气。

　　小河面对更广阔的世界，让她耳目一新，她被归类于这个新世界里的参与者，如同丢进时代的大熔炉中，铸炼出一种民族大气节，一种坚毅的品质，将小小的自我忘却。如今她不再模仿别人，她真心诚意成了其中的一员，她不卑不亢，更坦然，有信心。她对北平这座大城市不再陌生，而将北平看作自己的家，与北平乃至全国的民众都是一家人，共同呼息，共同命运。她建立了新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小河的成长，十分有感染力，一切看起来那么有希望，好像只要努力，什么都能改变。既令吴立霁刮目相看，也让他忐忑，担心她一下子矫正过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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