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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芮雪的过去


  芮雪发生微妙的变化,在喜悦与失落中自我折磨,说来可悲,仿佛这个爱情不关男人的事情,只是女人一个人的情深意长。

  惟有小河的日夜陪伴,说来可笑,小河是她的情敌,如今却是她的凭借,有小河在,她不信吴立霁真能永远避而不见,想到这里她的心酸不已。

  芮雪不能将完整的苦恼,向小河倾吐,却将自己的过去向小河全盘托出。就像小河对待她一样,小河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能蒙蔽她,欺骗她,除非万不得已。

  跟小河身世一样令人震惊,芮雪这么年轻,竟然结过一次婚。

  芮雪说:“每个人都会犯错,并不一定就是外表看起来的光鲜靓丽,内心也许千疮百孔。”

  芮雪生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十一月五日,南京下大雪的日子,那年南方的雪下得很大,院子里的梅花开得十分旺盛,父亲特别兴奋地迎接女儿的诞生。

  芮雪的父母皆出身名门望族出,父亲芮浦生曾经留洋英国,在“西学东渐”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回国后一直从事洋务运动,曾在盛宣怀的手下工作,现在南京外交部任职。她父亲是一个新派人物,家庭也是新式家庭,日常生活也掺杂着西化,对子女的教育也倡导中西合璧,芮雪还有一个小四岁的胞弟芮士琦。

  当时,南京的仕儒名流都将女儿送到金陵女子大学附中,接受淑女教育,芮雪也是毕业自这所优秀的中学,那里的形体课教女孩如何优雅,手持一根竹竿,将腰身挺拔如竹;体演周里每个女孩头顶一本书跑步,书不落地最先到达终点者优胜。

  芮父曾希望芮雪能去英国留学,所以自小就请家庭教师,教她英文,希望良好的家风能传承下去。

  芮雪十七八岁时,正值少女青春,被优越的家庭宠坏了,叛逆父母,每日高呼着“恋爱自由”,用自己头脑里的理想来主宰自己的未来,那美丽的头颅里充满了“少女的恋爱”,她像春蚕,对爱情有化茧成蝶一般的渴望。

  她有青春,有美貌,还有富有的家庭,很招人眼。

  然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的贵族娇小姐,没有经历过风雨,自以为懂很多,高傲自负。然后,她爱上了一个拿征服她的骄傲自负,当作炫耀的公子哥——吉成。

  吉成欣赏她这样自以为平等自由,实际内心高傲,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小公主,极力捧着她。

  吉成的最大优点是,他是一个漂亮的男人,永远把自己收拾得油光锃亮,油头粉面。吉成的家原是满州正黄旗,曾经有钱有权过,清廷已经被推翻了十几年,铁杆子的庄稼早就没了收成,如今也改了汉姓,成日的坐吃山空,租房卖地,花费用度并不知节省。

  吉成像所有旗人男子一样,习惯了有手好闲,打茶围、玩票、赌博、斗蟋蟀,非谋生的爱好一大堆,而在一个不懂生活实务的少女眼中,这些是风花雪夜,全部是优点。芮雪喜欢他什么都会玩,满清遗老的贵气,目无下尘的身价,不入时流的落寞,格外精彩的慵懒。

  谁年轻时没看走眼过?谁年少时总有一次错爱过流氓?

  第一次见吉成的秋天,他并不穿旧式的长衫或锦袍,也不似时下的先生们穿西服,吉成上身穿了一件深蓝色毛衣,胸前一圈与袖上同样宽度一条驼色织花,脸被衬得十分白皙,一股书生意气,长裤紧包着臀部,显得修长的脚,十分有男人味,芮雪就是凭着那一刻的印象就迷上他。

  芮雪的父亲芮浦生一眼就看穿吉成是何等样的人,女儿跟着他是没有未来,只能走向没落,这是他那一类人的趋势,外力干涉不了。

  芮浦生强烈阻止女儿芮雪与吉成的交往,一改民主家长的形象,将芮雪关在家里,派人接送她上下学,不得自由外出,甚至开始为女儿特色优秀的青年,安排相亲。在这种背景下,芮雪与财阀朱家二少爷相过一次亲,芮雪却成心将相亲搞砸。

  那时芮雪刚考入“金陵女子大学”,这是中国第一所女子大学,当时学校用“厚生”作为校训,其涵义是:人生的目的,不光是为了自己活着,而是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来帮助他人和社会,这样不但有益于别人,自己的生命也因之而更丰满。

  芮雪在外文系读了半年英语科,父亲芮浦生打算让她与一个门当户对的青年一起出国留学,以阻止她往错误的路上前行。

  曾经沧海难为水,巫山云雨枉断肠。

  越是反对,越是换来激烈的反抗。民国十六年(1927年)十一月,芮雪生日前一天,她不惜与家庭闹翻,毅然决然地为吉成离家出走,成了逃婚的女青年,去追求自由美满的爱情。

  芮雪未经父母同意嫁给了吉成,芮父痛恨之,说这是文明家庭中结出的恶果,芮雪的弟弟被严加管教,以纠正以前对长女过于宽松的文明教育。

  新婚的新鲜感,还没走到头,芮雪就发现上当受骗。

  芮雪没有品尝到甜蜜,却落进了压抑的牢笼。

  吉成是旧家的纨袴子弟,整天打扮漂亮出门去逛,迈着悠闲潇洒的步伐,最爱去风月场所,捧个场,票出戏。在家也不过是养着鸟,叼着烟,原有的英俊帅气,随着与他家人交往日日相处之后,渐渐真相大白,不过是醉生梦死,不想明天的洒脱,一派腐败堕落之家,无责任无负担的模样。

  爱情可以将一切缺点变成优点,磨去爱情的表皮,内里已经腐烂,让人大失所望。芮雪觉得自己像是学会猫叫的百灵,误入歧途,身份大跌,却嘴硬苦撑,不肯马上认错。

  是人总会犯错,尤其是她那样自以为是的年轻少女。

  吉家是个大家庭,人口众多,早就到了家道日渐中落,越来越入不敷出的时候,持着特殊的身份和机灵的口舌,常干些巧取豪夺,诓诓骗骗的事儿。

  他们好逸恶劳,大抵爱赊买东西,明明口袋里没有钱,偏要赊欠,已经寅吃卯粮了,更要赊。当时体面人对他们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许多旗人不知如何谋生计,女的也各有各的闲混过日子的法门。

  失学被困在吉家的芮雪,很快就厌烦这种与她的价值观完全相背离的生活,她没有钱,也没有未来。吉成那油光锃亮的黑发下,没有太多思想,原本热爱也不过是空虚,他除了爱他自己,谁也不爱,没有谋生的一技之长,又没有诚恳的生活态度,最终让寻找爱情的芮雪深深绝望,恋爱的理想变成泡沫。

  婚姻最后仅维持半年,芮雪在父亲的帮助下,花了一笔钱,离了婚,她回到了芮家。

  芮雪的出格恋爱被传遍了南京社交圈,也没办法再回“金陵女子大学”复学,芮父想要送她出国留学,可是当时她心境太差,无法成行,家里不放心,在家休整了两三个月,闭门不出。

  芮雪的母亲一直警告她,“将那一段全部忘记,以后不要和人说起自己曾结过婚,离开南京,谁也不知道这短暂的往事,你还这么年轻,可以面对轻率的失败,勇敢地开始新生活。

  后来芮浦生托教育界的朋友,将芮雪的学籍转入北平大学第二师范学院,也就是北平女子大学。芮雪民国十七年(1928年)八月底到达北平就读,柳十七的父亲也并不知道她的实情,才肯帮助照顾她,并打算让儿子柳十七与老朋友的女儿结为连理,芮雪心里上过不去,所以一直拒绝柳十七。

  在千里之外,芮雪的伤心往事,可以隐瞒住所有人,却瞒不过她自己。

  以前这些不重要,可是如今她心有所属,“清白的背景”似乎十分被看中,在任何时候,女子的名声视看得重于一切。

  她对小河说起这些挫折经历,其实另有用心。

  小河静静地听她的过去,伤心处将她拥在怀中,仿佛被困在孤岛上,两个伤心的女子相依为命,在这背景离乡的北平城,只这两个女子是彼此知道身世,患难的友情比爱情更让人温暖,更能长久,为什么活着那么不容易呢?

  芮雪经历了一次挫折洗礼,内心成熟,举止上也更加端淑,和人相处也能温顺,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但是她内心对爱情的渴望,像巨大的空洞,停在心里,等着有人来抚平。

  芮雪的内心有变化,她不再张扬,非常情绪化,有时莫名忧郁多愁善感,也会情绪失控放声大哭。芮雪与小河的关系,算是整个旧京城里最知根知底,她们之间不必假意端着。

  夏天最炎热的时间,放暑假,芮雪回南京半个月,但是她声称太想念小河,所以提前赶回北平,她父亲托人让她乘坐军方的飞机,飞回北平。

  经过休假,芮雪的心情好多了,她把好心情也带给大家。带回一大堆南方的特产,她置办了许多漂亮的衣物,其中有送给小河的礼物,还有给吴立霁的。

  芮雪从南京为小河带了一种涂抹的药膏,为防治她手上的冻疮,现在抹了,只要冬天尽量不在户外下冷水,皮肤就不易生冻疮,这比漂亮的衣服更让小河感动不已。

  吴立霁这几个月在准备公费留学法国的考试,国民政府中央教育部为公平起见,采取笔试与推荐共同筛选,即便是徒劳,吴立霁也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他知道,受军方控制的国民政府,是逼他签下生死攸关的协议,国内有资格这份协议的人并不多,他叔叔帮他疏通关系也没用,这是进行一场生死博弈。

  沈北星劝他接受私人资助的自费留学,可是吴立霁很固执,他想接触研究院的核心,他学的专业,要靠国家之间的关系才被允许进入,必须按照他的目标计划,毫无变通。

  何凝脂一直为铁道报社做劳工,各种打杂跑腿,不敢懈怠。

  几个人的生活就那么僵持,却不能阻止时间向前奔腾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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