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恐慌

　　李运佑将过五十大寿那天志尧和尚亲送的开光佛珠，给秀秀戴在手上，据志尧大师说是外游时在九华山求得，菩提子所制，开过光沾着大庙里的香火，必能保人长寿健康儿孙满堂。他希望能镇小孩儿的魂魄，让文秀能睡得安稳。

　　神呀鬼呀的，谁能说的清，这真是病重乱投医，医家医不好自家的心病呀！

　　大夫人没办法，执意请来法师到家里作法驱魔，希望魔驱走了，文秀的病根能早点儿好。大女婿于丽吾一家回到滁州，真就为李家请来一个黄埔山上有名的会捉鬼的法师。

　　李镇长也阻止不了，只能躲了出去，由着迷信的女人们折腾。

　　法师充满鬼气的眼睛里，闪着鬼火一般的磷光。法师收人钱财于人消灾，在李宅的前院做起法术来，镇上许来上围在房前屋后观看。

　　施法第一天，法师说：“女妖的法术太高，冤气重，阴盛而阳衰。”只放男人进院子。

　　施法第二天，法师说：“怨气重，而且不止一个女妖，还有一个未成形的女妖追随。”烧了几堆冥纸。

　　施法第三天，法师说：“必需将新晋的女妖找出来，谁家孕育了双胞胎女孩，还隐瞒实情。”如果这三天施法不灵，必然妖气不在李家宅里。这话一说，镇上痛苦的不止李家，众人猜测法师似乎有所指，人人四顾而自危，气氛阴森恐怖并开始怀疑所有的女孩子。

　　施法三天三夜，总算将法师送走了，以为妖言惑众会平息一些。

　　依旧有人在月明之夜看见穿白色衣服的女妖，这次是两个美丽的女子，一前一后，在袁大塘的荷花中行走，然后消失。有人又说，那月夜里飘荡的两个女子，化成岸边的夹竹桃花，白天看起来，那夹竹桃刚刚进入盛开的季节，红的艳丽，白的清俊，点缀在厚生的绿叶间，显得超尘脱俗起来，让人疑心这花也是招惹邪气的所在，乡民们说要去砍了，却没人敢动手，有人说，没准这花儿，一红一白就是两个女妖的化身，如砍时会不会流出血来，吓得人们更没人敢动手。

　　连说书的老鲁都不敢再讲《聊斋》中的鬼故事了，真真假假，隐隐约约，后脊梁出冷汗。

　　戴四先生努力破除迷信，向乡民宣传文明，讲一些圣贤的大道理，全都无济于事，大家都被鬼神哄住心神。

　　戴四先生反而被气得病倒，老病根又复发了，喘不上气来。

　　众乡民更说他是因为不信妖魔，被妖魔祥瑞了。这种气氛下，戴四对龙山镇的流言起不到积极作用，再呆下去只会对他养病不利。正好趁学堂放暑假，私塾里没有学生，章荷生便带他回水口镇娘家，安心地将身体养好再回来。

　　可怜的李文秀被折磨的形容消瘦，神情恍惚，千金贵体却轻如浮云。大夫人再次提要给她用一些罂粟，救她小命。李运佑也心神憔悴，一脸沧桑，将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还是坚决不同意，罂粟是救命的良药，也可能是毒药，会让她得上更严重的惊悸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让她用——她命不该绝。

　　李家轻易不让外人见文秀，但是金家兄妹来家里探病，或许能对她有一些鼓励，所以李镇长让他们见了一面。

　　文秀却认不出昔时好友，一起长大的伙伴，金夕一叫她名字，她就害怕得“嗷嗷”直叫，往帐子里躲，害怕陌生人。满月拉着她的手，两月前还帮她染指甲，如今她的指甲已经无心照料，有几只破损折断。满月忍不住，背过身去落泪。

　　金正更是心如刀绞，想起那日出游东寺港，她欢乐地坐在脚踏车后，是撒娇的大小姐，如今千金贵体却成骨瘦如柴，实在可怜。

　　金正再想到文秀的身世已经够悲惨，如今竟然受到这样的折磨，如果真是她亲娘施法，应该是对亲生女儿好，保佑她才对，怎会加害于她？所以金正一直安慰她不要害怕，金正心里也不相信镇上的奇怪事件会与她生母有什么关系，但他也不好说什么，不能对鬼神不敬。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欧阳家的在县城也听到龙山镇的传闻，欧阳羽亲自上门说是来探病，镇长家不让其见文秀本人，亲家那边更是疑窦重生。

　　李镇长最后没有主张，尽管大夫人吕氏极力反对，以死相拼，李运佑还是决定将兄妹俩生母的事情，讲与他俩听，因为这两个孩子会被流言逼疯。

　　李家后院，文秀下午稍微清醒，能打起精神从床上坐起，背上靠了两个枕头。李镇长将李致一起叫进屋来，关上门，对他兄妹俩人详细说关于秀水的事情。怎样纳入李家为妾，又如何生孩子，后来身体弱，生下女儿后就病死了。

　　李镇长对两个孩子说：“秀水是你们的亲生母亲，她不是女妖，那种是愚昧的乡民造谣，纯粹是编造的故事，就算秀水不是印守堂家袁氏的亲生女儿，就算她是抱养自团山的双胞胎中的一个，也不能说明她是女妖。她曾经是像我们一样的正常人，只是比较漂亮，她现在已经死去多年。”

　　他拉着女儿文秀的手，抚摸着她那细长的手指，原来圆润现在已经能看见青筋，为宽慰她举了一则例子：“这世界上有许多双胞胎，母亲一次孕育两个孩子是很正常的。半塔镇就有许多双胞胎，那里风水就适合生育双胞胎，不足为奇。金大娘就是生于半塔镇，金家的金夕与满月也是双胞胎，你是自小与她们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她们与普通的孩子没有两样。”文秀听到父亲说金家姐妹是双胞胎，很吃惊。慢慢地，她眼神里少了恍惚，神志稍微清明，也能听进去安慰话，心里也能明白父亲的解劝。她一个人时想得太多，散了心神，如今这房间里只她和亲哥哥，还有父亲，这三人是血亲，是最不会害她的人，她呜呜地哭起来，消化关于她生母的真相。

　　心病还要心药医，说开她生母的秘密，反而解开文秀胸中的迷惑和狐疑，对她的病情帮助反大，她渐渐接受命运，她被之前的鬼神说吓散了的元神，慢慢定住，病也减轻了几分，李镇长更加用心，药食调养，竟然熟睡了一天一夜。

　　大夫人原本担心李致知道她不是他的生母后，会心生隔阂，更用心地对他好，笼络这个独子的心，刻意对文秀也关怀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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