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妖风再起

　　这时欧阳家闹着要与李家退婚，欧阳羽不娶李文秀了。

　　责怪李家有意欺瞒文秀病情，甚至说姑娘是中邪了，而且文秀又不是正房太太所生，是李家小妾所生，指责李镇长家隐瞒，是欺婚。传说李家那个小妾也是来路不明，是水脚湾的姑娘，死后还冤魂不散。如果欧阳家将李文秀娶进门，无疑是将冤鬼引进门，家宅不宁。还有人说李文秀已经病入膏肓，可能活不长，白白担了欧阳家的未过门媳妇名声死去，必然对欧阳家门不好。如果不幸娶进门再死，那更是让欧阳家晦气，让欧阳家少东以后再娶那就成了填房，大户人家的女儿是不会肯给人做填房，所以欧阳家一定要求退亲。

　　虽然家里瞒着文秀，可是她还是知道了，对她的打击不小，病情不免反复，更加形销影单。

　　后来县里传来，其实欧阳家想要退婚，不止是因为嫌弃李文秀出身，另有蹊跷。

　　李家的舅舅吕明东与堂叔李拱宸都在县里住着，当然有所耳闻，所以让人传话来告诉李镇长家。说欧阳羽原先就与麒麟馆一个大龄女子相好，瞒着家里人常往红灯馆跑，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假戏真做，对一个下流女子动了真情，如今与家里闹着要娶她作小。如今是民国了，早就不兴娶妾，民国的婚姻法是要求一夫一妻制。欧阳羽便闹开了，如果不能收那个**为小，就要娶了她做正房夫人。欧阳家长辈现在也无心要与李家退亲了，他们宁愿娶李文秀回家做活死人，也不能让欧阳少东家娶一个妓馆的女子，如此僵持着。

　　镇上疯疯癫癫的袁麻子，最近逢人就喜气洋洋地说，风光地向所有人宣称，他儿子袁宏斌做了大官，回到县里了。

　　袁宏斌就是朋友们口里叫的袁斌——袁大塘袁麻子的儿子，经朱组长介绍进了国民革命军，在军中表现英勇，敢拼命不怕死，争着上火线无人能及，一直受到提升。现在随国民革命军第七军一、二两师到达滁县。已经提升为营长。

　　据说袁斌带兵到县城时受周知事等招待，在席间认出了他出走的三姐，原来就是麒麟馆的秋姐。袁斌便开口向周知事要人，如今周知事是不敢得罪国民政府的革命军，就命令麒麟馆的妈妈放人。袁斌也不敢让秋姐回龙山镇，只得暂时租了房子让她住在县里。

　　后来才知道与欧阳少东相好的正是这位秋姐，如今欧阳羽下定决心要收已经获得自由的秋姐进门。

　　袁麻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提到了自己的三女儿，说袁斌当了大官，长了出息，就把她救出了火坑。逢人就说：“我那苦命的女儿！如今可算苦尽甘来了，多亏了她有个好兄弟！我生了个好儿子！”

　　镇上人当面就骂他：“个老不死的！没准就是你个老赌鬼把亲生女儿，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现在赎出火坑还要认她，更加不要脸面。”

　　尽管金大娘已经禁止女儿们出门，金夕还是阳光灿烂的午后，去看望李文秀，将这些传闻当作闲话告诉她，虽对李文秀来说，听到与听不到都一样堵心。

　　听了金夕的“闲言”对她打击不小，她又在大病中，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折磨，让她的娇弱磨出了茧子，变得没有那么神经脆弱，呆板迟钝，更让人心疼。不再像以前一样怨天尤人，总想逃避。

　　一直逃避只能让自己更弱小，更容易受伤害，不如面对，和接受事实。

　　文秀听说，她父亲为了她头发都白了许多，以前只有一两根白头发，她看见了就帮父亲拔掉，她喜欢一头乌发的父亲，让她觉得父亲很年轻能让她一辈子依靠。就是这样的父亲，为了她急得白头发出了好多，而她一直无精打采没有力气再去帮他拔白头发。

　　李运佑甚至为了让她的病好的快一些，还拦住挨家挨户乞讨的乞丐，向他们买米。那些背着小布口袋，到人家门口讨饭人，总是将人家给好米放在褡裢的一边，坏米放在别一边，他们舍不得吃掉，有时就将一把一把攒下的米卖给别人。老人们常说的百家米就是乞丐的这种一把一把凑起来的白米，李运佑将这一点儿百家米买下来，让下人们熬粥给文秀喝，那拳拳的爱女之心，让文秀听了，流下眼泪，和着咸咸的泪水，她将粥喝下去。

　　父亲是一个高明的大夫，都对她的病无能为力，还相信迷信的话，真让她心疼不已。她像是突然间就长大了，像大人一样，要学着让自己坚强，不想死，她就别无选择，只希望病早一天治好。

　　六月十二夜，雷雨大风闪电，闪电击倒了镇东头的槐树。第二天早上天晴，许多地方长出白色的蘑菇，连袁氏祠堂的屋顶也长上星星点点的白蘑菇。

　　自那晚起，镇上的黑猫多起来，特别到了夜里，野猫就从黑暗里窜出来，惊到了各家的看门狗，狗们彻夜狂叫不止。

　　东寺港水库附近管竹林的吴老汉说：“一个过路耍猴的人，带着两只大马猴，晚上进了水脚湾的废弃空屋子里安身，后来竟然就死了，那两只被驯化的猴子，还跑到附近的人家要吃的，脖子上还系着红绳，是那个耍猴人带来的猴子没错。”

　　看水库的崔大叔还说：“之前天气热，还见到那个耍猴人带着两只猴子下到东寺港水库里洗澡，两只猴子站在他肩上，年纪不过四十来岁，不像是有病快要死的人。”

　　镇上的人更是妖鬼之说不减，反而越传越吓人，无形中一股力量，在煽阴风，点阴火。

　　龙山镇上的妖风，被越吹越旺，人心惶惶。

　　李镇长本人确定不信，但是凭他一人之力平息不了流言，如今戴四先生也不在镇上，更是如同失去左膀右臂一样。

　　身为龙山镇最多姓氏人口的袁家祠堂，此时不能袖手旁观。由族长出面，各家都捐了钱，从外省请来了法术高强的道士，前来做法对抗女妖，法坛就设在袁家祠堂。

　　袁家族长袁秀山与其子袁宏武，这时担当起全镇的领导角色，他们要拯救全镇于水火之中。因为此次传言与李镇长家有关，李镇长所有辟谣或破除迷信的言论，一律被视作是护短，是维护他二十年前的小妾秀水和秀水的嫡亲女儿李文秀。在这件事情上，李运佑又一次失去了镇民的信任，今日的情景与二十年前一模一样，人们怕他会偏私，难以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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