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恨别离

　　谷雨前栽下的棉花苗，现在绿苗长出高挑的枝杈，开出红色或白色的花朵，白色或红色的花朵结出的棉桃会不会也不一样呢？为什么产出的都是一样的雪白棉花？棉花和棉花的花，这是一则笑话，如果你不笑，因为，你不够傻。

　　朱世永与满月走到白桑果树下，只能相对傻笑，像一对年轻的傻瓜。

　　心怦怦地乱跳，只剩他俩独对，满月不知说什么好，而朱世永是什么都不想说也觉得开心，两个人静静地陪着走，一直走到海角天边他都愿意。

　　与她在一起多么舒服自然，阳光明媚的正好，棉花的花看起来都不普通，是世间最俊俏的棉花。

　　四周的样子，配合他们的心情，都是最恰当，最好看的模样儿。

　　朱世永收拢脚步，让自己的步骤与她保持一致，走得好比鸟儿的翅膀，又不许她故意落在后面，要并肩飞翔。她却以为他笑话自己腿短，故意迈开步伐，一大步，一大步，结果他就迈开大长腿，每一步都滑行比她的更长。

　　然后世永拉住她手，将她拉转身停住，对她说：“好了，我知道你的个子也很高，腿也很长。”他宠爱地说：“你没必要长那么高，能不能别再往上长了？欺负我比你老，是吧？”

　　伸手要摸她的头：“现在已经长到我的嘴，再长下去就要到我的鼻子了。”

　　满月以为他要故技重演，用他的身体来量她的身高，羞死人啦！就逃开似的往后退，正被身后一棵树挡住，她靠在树上无处可退。

　　朱世永对她笑得别有用心，意思像是说：“你看你怎么逃”？

　　她大窘。

　　朱世永靠近她。她被夹在树与他之间，而他离她越来越近。她慌张地侧过脸去。

　　他大笑，像一只露出不整齐牙齿的狐狸，装作无辜地问：“你想什么呢？”

　　满月将眯缝的眼睛慢慢睁开，右边的眉毛往上一勾一挑，竟敢戏弄我，装作淡定地回答：“我什么都没想。”

　　然后就在树林里追逐起来，躲躲藏藏，朱世永有时故意让她追上，有时又让她追不上。最后他的白色衬衫都被她拽乱子，她从他的腰带里又拉出他的衬衫，抓着衣角说：“我已经捉到你了，还往哪里跑？”

　　朱世永回过身说：“我哪也去不了，你是我的尾巴，我去哪儿，你就跟着我到哪儿。”满月突然想起俗语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话来，这岂不是骂人鸡狗么？

　　满月指给他认识所有的树，这个树林她太熟悉，包括那斜伸向水面的柳树，如今已经披着厚厚的绿头发，不再如冬天那般张狂。他说：“你的这些朋友真好，它们都不反对我们，全部站在我们一边。既不用阿夷奉承，也不用请客喝酒。”

　　满月被他如此正色，说说格格直笑。

　　提到请客吃饭，朱世永突然更加正色，问她：“你知道县里的麒麟馆是什么地方吗？”

　　满月一愣，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难道他不知道所以才问她么？她便回答：“是大烟馆吗？”

　　他正色地摇摇头，本来他不想跟她说出实情，觉得一个姑娘家不知道也好，可是满月是个你越是隐瞒她就越好奇，迟早她会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所在，与其让她发问被别人耻笑，不如提前预防告诉她真相，以免她问出冒失的话令自己难堪。

　　他谨慎地使用尽量平和冷淡的话语跟她讲，那是个男人找乐子的地方，古代称妓馆，那天在街上看见的那几个女子是麒麟馆的**。

　　果然，满月听了很尴尬，脸被臊红了，为那时当着朱世永的面还流露出好奇而惭愧，要知道是那种地方，决不应该，哎！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对于朱世永更是头也抬不起来。

　　其实小满曾见过一件龌龊事，就在沿河岸的树丛里，这是她熟悉的这片树林，沿河岸向北走，或浓或淡的河岸陡坡上面杂生着树林，以前她还探索着往远处行走，有一次，她走到金宅与临近的一个村庄中间的树林，那片树丛中，她听到奇怪的声响，像是野猪的粗喘，一声声忽低忽高，由树丛背后传来，被茂密的树枝树叶遮住了视线，无法看真切。

　　她一时不知是掉头就走，还是走过去看究竟，迟疑了一会，粗喘之声有些稀松，她想只是瞅一眼是什么野生怪兽，如果凶猛她就掉头就往家里跑，已经看好逃跑的后路，她从没遇见过比蛇更可怕的野兽，而且她如果看见蛇，并不对恃而是赶紧逃开，这个她非常有经验。

　　她轻轻地拨开树丛，草从中有行走过压断枝叶的痕迹，所以深入并不困难，这倒底会看见何种动物藏于此处呢？她既激动又害怕，时不时往回看逃路的路线，然而，她却隐约在前方可见人——是有一些裸露，局部未着衣物的人，听见一个男声，听不清，另一个像是女人。

　　小满吓坏了，只听得奚奚疏疏的一顿声响，小满慌不择路地从原路返回，动作不如原先那么慢轻，又折断了一些矮树枝，发出的声响惊动树从里面的人，一个男声大喊：“谁？谁在这里？”

　　另一个细小的女声，压低声音惊呼，有似有哭泣、抱怨之声，小满离得越来越远，听不真切，更是无心打探，只希望不被人追过来。这比看见凶猛野兽更让她心慌意乱，她跑出好远也不敢回头看，又怕人知道她是跑回金家的，她就藏进金家河岸那片她熟悉的树林，这片树林里的每一棵树她都看熟了，有何变动，她都会知道，这才安全。

　　自此后，她就改掉了探索远处树林的兴趣，她被困守在自己家宅地旁的这片树林中。后来她目睹，不能说目睹只能说旁观到一点点袁斌与小凤的私情，领悟了一些原先不知道的感情，猜想那次意外见到的不该见的场面，有可能是一对男女在外**，总之，她宁可没有碰见过，这种回忆让她难堪，更不会开口告诉别人知道。

　　朱世永刚要忘记提起的麒麟馆这件事，满月装作和他一样的正色，突然问他：“男人为什么要去麒麟馆找乐子？你也去那种地方吗？”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朱世永好后悔告诉她，现在悔之晚矣，他知道满月是好人家的孩子，看的都是规规矩矩经典的书，根本不懂得男人去妓馆是怎么一回事儿，如果知道，可能也连累他自己被她一起嫌弃，她会惊讶男人竟然为那种事情去找**，将男人全都当在下流坯子，不三不四下三烂的人吧？

　　他默不出声地笑着，笑得肩膀都摇晃了！说：“不，我不去。”

　　她一定不信，躲在一棵大树背后，蹲下身子捂着嘴在嗤嗤地笑，不好意思见他。他可能不知道，她并未将他划为那一群男人，他就是他，不是任何一个别人。有时甚至可以忽略他是个男人，她心里他是与自己心灵相通的人，不存在差别。

　　有时甜蜜很简单，只要世上有你。他也想对她做一些过份亲密的举动，可还是忍住了，不想吓着她，觉得有一辈子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他觉得跟她在一起，做多无聊的事情都觉得特别有趣，她想知道的他都会告诉她，虽然那些问题做得，有些不太好说得，看她那小脑筋在琢磨真是十分有趣，她想要去的地方，他都会带她去，看美丽的风景，吃好吃的食物，想想有她陪在左右的每一个明天，都好期待。

　　懂得珍惜时间的人，才会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她呆在身边，总能吸引他全身心的投入，时间像箭一样飞短留长。

　　最恨离别，他说：“我的心每一天都长上翅膀！”他怎么会成为诗人，甜言和蜜语自动就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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