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媒妁之言

　　金夕羞愧和气愤，将手里的帕子都要揉碎了。果然是三家，她想起那晚父亲的话，“真没想到小满还是香勃勃，三家想要抢着娶你。”

　　可气的是欧阳家点名要娶的是小满，竟然改为金夕对方竟然不愿意，简直像是她自己赶着上前去自取其辱一样。

　　“我倒底哪点比小满差啦？”她一千一万个不服气，眼泪怎么都忍不住，又羞又气。

　　最可恶的就是李镇长家，那天李致开玩笑地说“李镇长更喜欢小满”，她一直以为只是他们家的托辞，并不是当真的，李家关起门来议论也就算了，可是那天大夫人竟然当她父母的面，当着私塾两位先生，甚至还有镇上别人在场，竟然说“李镇长更满意娶金满月做儿媳妇”，而不是她金夕。不但让金大娘难堪，更是打她金夕的脸，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在龙山镇上呆下去呢？

　　她怎么也气不过，气得眼泪又跟滚珠一样，掉下来，擦都擦不及。“如果不让李镇长家的李致跪着来求她，她就不是金夕颜，名字倒过来写。”

　　金夕真的气哭了，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关在房间里很久不出去。内心煎熬，咬碎了银牙，恨恨地想：“就是不吃馒头也要争这一口气。”

　　朱组长在这时突然横插一脚，真是让人手足无措。“真没想到朱组长家世这么好，也没想到他会成心思在这乡下的地方找媳妇！”

　　金夕此时只是后悔，一心把希望寄托在李致身上，如今完全扑灭了热情，早知道——

　　她甚至激奋地想：“如果以前对世永哥稍稍留心一点儿，更上心一些儿，她如果成心勾引朱组长，现在哪里轮不上小满得意？”

　　金夕心里一万个不服气，所有场合里都是她最引人注目，人人都夸她漂亮懂事，格外讨人欢心。而那种时候，小满总是跟在身后，默不做声，只作陪衬，有时小满甚至躲起来，羞于见人。人家只知道金家有个女儿金夕，哪里知道还有个金满月呢！

　　人家是因为她金夕颜，才知道金家还有一个妹妹，称赞金家一对姐妹花，如今这倒好喧宾夺主，她打下的江山，便宜了小满这个丫头不成？难不成她用尽心思，却让小满坐享其成？她千万个不甘心。

　　她不会承认，自己有一天会嫉妒小满，那个闷声不响的书呆子妹妹，如今小满像是吃糖还蘸着蜜。

　　前几天她心里还一派美好景象，旖旎风光，以为拥有两岸明媚风景，随时可以靠向一边河岸驻足，而如今才发现自己拥有的不过是那风景在水中的倒影，两边都靠不了岸的旅程还在继续。

　　她愤怨，又疲倦，又想哭。最后将所有这一切的恨都集中在李致身上，当然小满也分担了部分怨气。

　　金大娘也觉察出宝贝女儿金夕这几天不对劲，她当然明白小满这回突然变红人，反而让金夕落单，处于难堪境地，处处受挫，受到打击。金大娘也怨恨李镇长家，心疼金夕。

　　金夕是子女中她最疼爱的一个孩子，金大娘用眼打量着金夕，叹一声气，略带百思不解地说：“为什么朱组长喜欢的人不是你呢？”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也许能让他喜欢上我。”金夕默不作声，心里暗暗想。

　　金夕要打起精神，要让阳光重新照亮两岸的风景，卯足了劲儿赶快划两浆，她再也不能忍了，她要抓紧赶到下一站的柳暗花明，谁若敢挡着她的风光无限，她就连铁墙也敢去扳倒。

　　首先，她要做的就是放下心中的包袱，一直挡住她视野的那堵墙，今天的受辱难道不全是因为他么？

　　晚上金家父母关起门，对两个女儿说，他们决定答应朱组长的提亲，拒绝欧阳春记家的亲事。小满的头垂得更低了，面红耳赤。

　　她们原没打算这么就推辞掉欧阳春记家的亲事，只是当时想将婚事转到女儿金夕头上，无意之中说出金满月另外有定下的亲事，这就无法回旋了。金大娘也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想得周全一些，一时间太过激动，倒像是被朱组长唬住似的，加上金百业这个没脑子的一心只忙着印证朱组长的家世背景，竟然没想到关键的一处：这是朱组长亲口提的亲，可是朱家长辈并还没出面，如果朱家不同意又作如何，到时岂不是欧阳家的和朱家的，一头塌一头抹么？

　　如今也只能指望朱组长家这门亲事能顺利，让人专门到县城捎信给她们哥哥，让金正请朱组长隔天来家里，当面告诉他关于求亲的答复。

　　晚上小满终于同意在金夕房里睡下，两个人像以前偶尔一次，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却各怀心事。最后竟然无话可说，又各自睡不着。

　　李致在家与父母对峙，说如果父母不答应他与金夕的婚事，他就决不回滁县上学了，整日灰头土脸的关在房间里，意志消沉，就呆在家中不出门，连药铺都懒得去。

　　李镇长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他会慎重考虑，但是李致还是不愿意回去滁县，必须尽快得到父母的同意。因为无法向金夕交待，他也无脸再去金家找金夕，去了金夕也不敢见面，只埋怨他的无能不中用。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对她的想念也变了味道，像是放了什么灵丹妙药，变得更加强烈而迷人。好几日没见，实在想念，就在镇上金百业粮店门前转圈，金夕根本没心思来粮店。

　　来安县城里，朱世永没有等待太久，这一点儿信心还是有的。金正满面堆笑地称他“妹夫”，给他道喜，说父母已经同意这门亲事。朱世永满面春风地跟金正说“同喜”，这次金正终于成功地将他其中一个妹妹嫁出去，而且还是嫁给他的顶头上司，连金正的腰杆子也挺直了。

　　端午节后第四天，朱世永又和金正一起回到金家。

　　这次正式以未来女婿的身份拜访金家，朱世永穿得十分正式，器宇轩昂，一表人才，还带了一个随从帮忙提礼物，他一向出手大方。

　　小满自那日父母说同意朱组长来提亲起，一直躲在自己房间里，羞于出来见人。老姑妈特地来敲门叫她出来见客，满面透着喜气还拿话来臊她：“这真是又吃粽子又沾糖，好事儿一忽地全让你占了。赶紧出来吧，别躲着啦，新女婿都上门来啦！”

　　金夕强打精神，打扮得格外漂亮，正经过小满的闺房，已经调整好的心情听了老姑妈的话，还是有一丝阴郁扫过眉梢，她微微克制，调整微皱的眉头。前两天心里窝火，踩碎了眉笔，刚划了根火柴吹息，用火柴梗涂了漂亮的眉型，反复对着镜子照了，这会可不能显得皱巴巴的脸色。

　　金夕从头至脚表现的都很热情，一丝看不出失魂落魄，像是诚心诚意为小满高兴，愿意同朱组长家结这门亲事。比小满先行一步出来前院，亲切地叫声“世永哥”，那声音像沾了蜜糖一样，甜而不腻，服服帖帖，比朱组长第一次来金家时，她照顾更周到，行事更为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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