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调戏

　　金夕望着文秀穿得整齐漂亮，站在哥哥李致身旁，好似年画中的一对金童玉女，再看自己的妹妹小满和哥哥金正，她有几分丧气，虚荣心十分受伤。因此在小满望呆走丢时，看见有趣就凑过去跟不上大家时，她就烦心意乱，她努力克制才没当众对小满发火。

　　秀秀今天打扮得有些华丽，像个洋派的小姐，一件锦缎棉旗袍，团花织锦的面料含有金线非常有光泽，亮盈盈的茄紫色暗花纹，银鼠毛的披肩前别了一枚闪亮的胸针，又大又漂亮，金夕一眼就瞧见，以前没见过她佩戴过。她有好东西一定不会不向金夕显摆，可见必是新得的礼物。此次进县城她住她舅舅吕明东家里，除了父亲李运佑就数她舅舅吕明东最疼爱她，待她如同父亲一样视为掌上明珠，凡是好的东西都留待她来，有求必应。

　　李镇长家的舅爷吕明东自己无亲生的孩子，将李家两兄妹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

　　金夕想到这些真有些艳羡秀秀，家里有两位男性长辈宠爱着，至少物质上秀秀比金家姐妹强很多，秀秀是一人得了双份，今天的这种羡慕更增加几分。而金家一份尚且不足还需分给两姐妹，回头看看自己的妹妹小满，仅得了一条围巾做礼物，就兴高采烈成这样，这么容易心满意足，这高低上下一看便知。怎么不让金夕觉得金家处处低李家一等，自己处处低李家文秀一头呢。

　　金夕是好强的性子，皱了皱眉头，对秀秀的精心打扮觉得十分刺眼，觉得小满又很碍眼。也不想和秀秀、李致站一处，怕被秀秀的衣服比下去，金夕的神彩不如刚出门时明媚，觉得扫兴，真想干脆转头回家算了。

　　这时李致提了两盏兔子灯，眉开眼笑，向她走过来。

　　金夕和秀秀每人手上提着一盏彩色的兔子灯，是李致出钱买的，他询问小满，她却摇头说不要，李致嘲弄地说：“就知道你不会要的，所以就买了两只”。

　　潘思荣身后跟着几个臭味相投的朋友，在人群里发现他们一群熟人，挤了过来。说来也奇怪，年纪小小的郑克双怎么也与他混在一起？郑克双是新上任教育局长郑伯川的儿子，上次是在李镇长家的寿宴才第一次见面，郑、潘两家可不是一路人。郑克双跟着潘思荣两人一起过来和众人打了招呼，郑克双随父亲搬回来安县时间不长，也没有熟悉的同龄朋友，如今就跟着潘思荣混。

　　李致和金正在来安县第一高等小学时与潘思荣是同学，他那时还没有现在坏，只是喜欢捣乱，读书是假，捣乱是真，每日价与县里不学好的小子们一起结伙玩乐。听说县第一高等小学有女学生，觉得新奇，又听说县里开设女子小学，只收女学生，县里名门闺秀都出来读书，正是大好时机。他在水口镇早就呆得腻歪，想来县城见识这锦秀盛世才找后门入的学，凭他那水平是考不进学，因此李致、金正一干人都知道他的名声不好，虽是同学也很少往来。

　　现在大家又都知道，过年前潘少与周知事家大女儿周瑾淑的婚事说定了，已经下了聘礼，就等着下通牒定婚期。周瑾淑是个待嫁的闺女，倒是知道害羞避人，今天没有出来逛庙会。他同学李致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戏弄他：“潘少，你怎么不带周小姐一起来逛庙会呢？”

　　潘思荣还怨念着秀秀，只见秀秀并不理睬他，金夕也情绪不高。

　　他收起脸上的骄横，对待李家和金家的姐妹，他总是一脸巴结。突然看见一旁落单的小满倒是兴高采烈，他眼前一亮，没话找茬地问：“这位一定是金正家另一个妹妹吧？听说以前在第一高等小学读过书，那时我也在，怎么没注意呢，今天见了觉得有些眼熟。是低我们两级吧？我们以前一定见过，你记得我吧？果然龙山镇出美女呀！”

　　他轻佻地对金夕挤眉弄眼，又来回斜睨撩拨小满，赞叹加怨念地对金正和李致说：“你们两个小子就是好福气，怎么你们的妹妹都长得这般水灵，如花似玉，圆润可人，我家的妹妹个个面无二两肉，瘦骨嶙峋呢？”

　　周家小姐个高显瘦，根本不用那么夸张，说成斗大的一个缺点。大家听见他这么虚张声势，哈呵一笑：“你与周小姐是环肥燕瘦正好搭配，才真正一对。”

　　潘思荣人高胖，听出他俩暗笑他胖，就嚷嚷道：“环肥燕瘦那是指杨玉环和赵飞燕吧？哪一个是指我？如果周小姐有赵飞燕那么美貌，我做杨玉环也认了！”听见说一对儿，便细看当下，见别人都是一双一对，好像只有小满落了单，便靠近前套近乎，厚着脸皮献挑逗她：“小学妹，要不要我陪着一起进城隍庙逛逛，里面玩艺儿可多啦！我带你去玩套圈，套中的东西全部归你，有我在人多也不会叫人给挤着你，别担心有师哥我保护你。”嬉皮笑脸便要动手拉小满。

　　小满一脸无辜，刚刚也没在认真听他们说话，完全没有应对登徒子经验，不懂得他的话中的撩拨挑逗之意。

　　“不用麻烦你潘少，我们是一起来的。”朱世永刚刚离她们有些远，他遇到年前县公署招待会上见过的人去打招呼，这时才走过来正听见潘少的话，随即将小满的手挽起，搭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非常有绅士风度的举止，做得极其自然，彬彬有礼，与他的衣着很搭配的洋派作风，引众人刮目相看，同时也惊诧住小满。

　　金夕正要开口阻止潘思荣，竟然敢跟金家姐妹搭讪。“我妹妹不用你照顾。”

　　跟潘少这种人说话都会坏了姑娘家的名声，更何况周知事的女儿名义上是她们的姨表姐，潘思荣就是她们的表姐夫，姐夫与小姨子是多么暧昧的关系，拉扯不清就让人说闲话，可不羞死人了。

　　金正当时正听秀秀轻声低语，没太注意这边。在外人面前，一家人到底还是一家人，胳膊总是往里弯的，金正也往这边看过来。

　　看到金夕气愤的眼光，潘思荣收起嬉皮笑脸，假装正经地怨念道：“我也是一片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大家日后都是亲戚，怕她一个小姑娘被坏人挤着。”看到自己不受欢迎，就矫情地加了一句：“大家既是亲戚又是同学，互相多照顾是理所当然，同在一个县里住着，不指望你们感谢我，也不好诬赖我，如此不待见我。中午周知事家里请客，那我们就中午吃饭时再见。”摆摆手，他随后回到属于他的群体中去了。

　　这边朱组长大方地向小满笑笑，算是帮她解围。

　　小满羞红了脸，才明白刚刚潘少出言调戏她，而朱组长为解救她脱离险境，才作此西式礼仪的举动。知道在他面前出乖露丑，小满不好意思争脱朱世永的手，并没有领他的好意，反而不好意思地搓着她那毛茸茸的围巾，将刚刚被他拉过的手，藏进围巾下摆里，绕一圈裹起来，将戴着毛茸茸围巾的脑袋转开，不理他了。

　　金夕却对朱世永投来感谢的目光，知道他本是一番好意，又为小满的不领情而抱歉一笑。

　　朱世永欣然接受金夕感激的一笑，觉得金夕要比妹妹小满更懂得灵活应变，更通人情事故，不多想继续随众人边走，边赏玩路边的人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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