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岛 > 轻尘弱草 > 13.山水欲经山山水水 言诗逢花昏昏暗暗

13.山水欲经山山水水 言诗逢花昏昏暗暗


  又过了些日子,天渐渐转凉了,说来也奇怪,这些日时常刮风,且刮妖风,吹人面庞时还带着诡异的声响,夜晚常常被风声吵醒,无形态的妖风钻进小窗的缝隙里,发出如呼啸般的怪叫,也猝不及防地钻进被子里,于是武昌府的人家也换上了厚实的棉被,垫上了厚实的棉絮。大街小巷边上的树叶均落在了地上,人来人往的路上踩得啪啪作响,倘若换做是无人的小巷子里,也只得让这枯叶积累成山,也没个人扫扫的。随着天气愈来愈冷,武昌府街边儿的商贩出来的晚归去的早,许是太冷了的缘故,街道上也不是如往常一般喧闹了。

  上回孙家小姐孙书容一事落幕后,潘家也总该是心怀内疚的,于是来来去去的送了好些东西去了孙府,也去孙府看望了好些次,文茵多少有些耳闻,于是给穆清安排了一位丫头伺候,以往均是桃夭儿伺候文茵和穆清两人,一来文茵担心夭儿忙不过来,反而有什么疏忽,二来穆清大了,外出的次数也多了,总得有个丫头跟着,故而文茵从自己的丫头里挑出来了一位比较机灵,又十分朴实的姑娘送给了穆清,唤做景兰。现在跟在穆清身边也有些时日了,景兰跟在穆清身边也是甚好的,她从小除了雯淑便没有什么朋友,心里话都是和母亲说的,如今长大了,穆清也越发的不喜和文茵说小秘密,也就一个人闷着,如今有位比自己大三岁的姐姐服侍,知心话也都可以和她交代,做朋友也是极好的。

  景兰是前些年进来的一批丫鬟,五岁就被买进了潘府,在潘府里已经待了八年了,买进来便放在文茵院子里做事,只是文茵习惯用桃夭儿了,便没有再多管其他的丫头,便也算作摘星楼里的丫头。和景兰一同买进潘府的还有一位姑娘,比她还大三岁,今年已是二八一十六岁了,生的很有几分姿色,消瘦白净,柳条般细腻的眉毛和大大的杏仁眼,两眼翩翩向上轻挑,内眼微微向里内敛,含秋水一般,竟是和潘家二姑娘有几分相像。那姑娘不大爱说话,然做起事来却挺利落,府里也就刚刚进府时认识的景兰较为亲近,她也不甚爱搭理其余人,幸而也无人敢招惹她是非,刚进府,她便被潘夫人收为大丫鬟培养,潘夫人也是看其秀美的模样,便送她名字山水,果然,如今也出落的愈发精致了。

  这日子快到了潘夫人四十岁生辰,潘府里决计好生庆祝,潘夫人有心预想给潘府里每一个丫头送上一份礼物,思来想去便想着送金簪和流苏,于是叫山水去摘星楼和兰芷院问问大奶奶和二奶奶,穆清和采苓的喜好,继而再去外边儿的首饰阁去看看,让山水先去打探着,等时候到了再亲自去将东西选出来。山水应着,便率先去了摘星楼。

  摘星楼里静悄悄的,院子里花儿草儿在风里摇曳,瑟瑟发抖,时不时还徘徊着鸟儿叫,虽说是寂静,却也不阴森,反而是种别样的静谧。山水走进院子里,穿过花花草草铺盖着的鹅暖石的羊肠小路,便走上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棕红色的栏杆,有些发黄的墙壁,走道蜿蜿蜒蜒,顺着墙壁走到了主室的门口,里边儿穆清端坐于书案旁,执着毛笔,看似是在写文章,文茵坐在离穆清不远处看着书卷,镶了金边的香炉里弥漫着悠悠的熏香,一切静谧而恬淡。

  山水敲了敲敞着的门,文茵抬头看去,山水说道:“大奶奶,太太叫我来问问您和穆清姑娘于发簪流苏的喜好,我好去首饰铺里瞧瞧。”

  文茵连忙起身给山水倒茶,笑着说道:“山水姑娘不急,先坐下喝杯茶,慢慢说罢。”

  山水也没推脱,只是淡笑了笑,欠身给文茵行了礼,便坐下了,她拿起茶杯,刮了刮杯沿,抿了口茶水:“大奶奶这儿的茶水倒是甘甜,只是少了分香醇,山水猜着怕是大奶奶只将茶叶冲泡了两次罢,也是得三次才泡的出香醇来。”

  穆清听了来了劲,连忙走过来,挨着山水坐着,调笑道:“山水姐姐你倒直爽,外边儿哪些个客人来了我娘这里不夸我娘泡的茶好喝,怎独独你还说起它的不好来了?也就是仗着祖母给你撑腰呢。”

  山水不禁失笑:“清儿姑娘莫要打笑我了,不过是服侍太太老爷久了,嘴巴也养刁了。”

  穆清笑的更开心了,不觉地牵起山水的袖子说道:“所以说众多姑娘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这世间,最难得的莫过于实话了,时而真时而假,真真亦假,真假亦真,怪难受的。”

  文茵听言道:“清儿你快是别说了,这景兰还在这儿呢,管人家听了,哪得心安地服侍你。”

  景兰在一旁给穆清磨着墨汁,笑道:“大奶奶这是哪里的话,我和山水情同手足,她能得到清儿姑娘的赏识,我当真是高兴,又如何得动气。”

  山水微笑着,看着吵吵闹闹的,心中也开心:“过些日子便是太太四十生辰了,老人家想给你们姑娘家挑些饰品,又不知你们的喜好,特叫我来问问。”

  穆清率先率先说道:“好姐姐,我不想要哪些个金簪,你帮我去看个手镯罢,不图富丽,不图奢华,图个简单自然便好。”

  文茵也在一旁搭着话:“是了,山水姑娘,清丫头喜欢四处逛,金簪给她倒是束缚,还是累赘,不如就给她看看手镯便好,玉镯子就行,璞玉养人。”

  山水答道:“记下了,那大奶奶呢?”

  文茵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就随意说道:“就劳烦帮我瞧瞧金钗罢,配上些花儿的图案,想必是极好看的。”

  山水点点头,难得开一次玩笑,道:“景兰的我便帮你做主了,左右你我情同手足。”

  景兰在一旁委屈瘪了瘪嘴:“山水,你帮我看看流苏钗子罢,我的已经是许旧了。”

  山水听闻,便也是答应了,说着就要离开,穆清忙放下笔,追了出去,道:“山水姐姐,你怕是有甚么心事罢,如此开心,此次前去首饰铺,我看你满面春风,平日里最不爱笑的就属你了,今日竟是一直在笑,可与我分享一番?”

  山水停下步子,抬眼看了看穆清,脸上浮上了一层胭脂,遮着手,凑着对她说着,穆清听完面露喜色,惊讶道:“可是真的?那真是极好的,姐姐你快些去,我不耽搁你了!”

  山水又笑着,行了礼便离开前往兰芷院了。兰芷院里也很寂静,只是二姑娘采苓去了学堂,偌大的兰芷院里只有柔止和其他一些丫鬟,柔止也是闲情逸致的很,闲来无事便摆弄着这些花花草草,此刻正拿着剪子剪着长出来了的枝丫。山水进了院子大门,绕过垂下来枯黄了的柳条,柔止便看见了她,山水行过礼后说道:“二奶奶可有喜欢的首饰发簪或是耳饰样式?太太让我来问问。”

  柔止停下了修剪的动作,偏头想了想说道:“可是为夫人的四十岁生辰备着的?”

  山水颔首:“正是,还有采苓姑娘的。”

  柔止放下剪子,走到山水身边,含笑说道:“有时候啊,我觉着你很是亲切,长得怪像采苓,可偏巧了,这性子也相似,若是说你是我的大女儿我也是信的。”

  山水良久沉默,回答道:“多谢二奶奶抬举,采苓姑娘的身份怎是我可以高攀得起的。”

  柔止又打量她一番,说道:“山水姑娘今年也及笄了罢?”

  山水点头:“年方十六。”

  柔止的眼里带上了分笑意:“可有成家的打算?我估摸着你这身契也快到了时间罢。”

  山水失笑应道:“算着也快到时间了,成家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我可以左右的。”

  柔止听闻也觉是这个理儿:“劳烦山水姑娘帮我看看樱花耳坠便好,采苓便帮她瞧瞧流苏金钗罢。”

  山水点头:“记下了,那二奶奶我就先去了。”等柔止应允,山水便离开了。

  江浙这边,尽管是快入冬了,也没有武昌府这边冷,不管是夏日还是寒冬皆给人一种温润儒雅之感,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燥热,绝不似武昌府般,这小桥流水,青石板路,乌篷画舫,苏镇里热闹的很,近日卖蔬菜卖蒸糕的老婆婆们调侃的家常闲话无非就是转角处顾娘子家那如花似玉的姑娘有了心悦之人,偏巧了,那家公子也喜欢顾家姑娘得紧,时不时就登门拜访,送了好些时候杜若花,后来又换了一个风格,送上了一种朱砂红的蔷薇花,艳丽非常,捧着一束给人极大的视觉刺激,再后来又换成靛色缟色的娇小花朵,一束一束的如天上的繁星一般。一来二去,顾家旁的一些人家便也认识了这位少年,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苏镇里的人们也熟悉了少年,都唤他木草。然也是有许多老一辈的人唾弃指点这少年,连带着批判顾家姑娘,缘故是算下来,这顾家姑娘远比少年大上十岁左右,这种有位伦理的亲事总是不被老一辈爹爹婆婆看好,不过这少年也不在乎,照样隔三差五地来叨唠。

  然而慢慢的,顾家旁边的人家都愈发的喜欢这位少年,因为木草脑子好使还十分的聪明,总是帮忙解决各种问题。比如隔壁彭家姑娘,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脸上长了好些疹子和冒红的包,正是青春妙龄,可愁死那家姑娘了,去找郎中开了好些中药,日日煎服也不管用,彭姑娘都不敢出去见人,只得扎个面纱,巧的是这年纪又该嫁人了,可把彭娘子愁死了,一日木草去找言诗的时候碰巧看见了,问了个究竟,给那姑娘说了个偏方,将屋里的被褥放在太阳下暴晒,毛巾和被单还有枕巾用开水煮沸,在晾干,又让她去采些薄荷,碾碎混上绿豆和鸡蛋清,敷上一敷,那姑娘本是没有报多大希望,结果不出两周竟是好的差不多,再见时姑娘脸上已是少了痕迹,彭娘子见了定要感激木草,谁知他说平日里多照顾些言诗一家便好了。再有一次言诗家对门有一家,住了一位孤寡老人,老伴去世了很多年了,有一个儿子,只是儿子也不在身边,平日里没什么事干就爱摆弄些花花草草,李奶奶最喜欢的便是那一盆君子兰,据说是其儿子带回来的,李奶奶百般照顾,一次家养的君子兰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病怏怏的,叶子早已失去了以往的翠绿,反而枯黄枯黄的,中央的花朵也软塌下来,再没有以往的挺拔和生机,李奶奶怎么浇水怎么晒太阳都不管用,后来有一次被木草碰上了,教奶奶在君子兰下方盆地垫上一层木炭,接着再把木炭磨碎了洒进君子兰的土里,表面上放几块木炭,不过多时君子兰便生机起来,盆栽里的泥土也不再干裂了,君子兰的花儿和叶子也愈发的生机了,李奶奶高兴坏了,拉着木草问这是怎么回事儿,木草只道是一些不足道也的小技巧罢了。

  这类奇怪又巧妙的事木草懂的倒是很多,给言诗家周围好些人帮了不少忙,众人也越发的喜欢这少年了,而言诗和少年的年龄问题也便没有怎么再提起了。

  午后冬日里难得的阳光,熙熙散散地洒在窗纱上,借着点缝隙,透了些进来,洒在木桌上,言诗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手绢,上面还未绣完的是一朵白色的花儿,可喜的是,言诗的绣工绣工也是极好的,乳白色的花瓣如刚浸了水一般娇艳,中央翠黄色的花蕊长一截探出花瓣,仔细辨认方看得出这是杜若花,言诗看着绣盘出神,忽然楼下传来敲门声,十分的有节奏,却敲了几声便停了,绝不会是顾娘子回了,她自个儿会拿钥匙的,也不会是言堇,他敲门断不会如此文雅,那么必是他了,言诗面带喜色,风儿一般地冲下楼,深吸一口气,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不料外边儿的人借着缝隙将门打开侧生进去再关上门不过一刹那的时间,等言诗再反应过来时,屋子内又恢复了往日的阴暗,借着窗外少有的光亮,言诗看见站在身前的人,尽管才是少年身子,竟已是比言诗高一头有余,那人就静静地看着言诗,不作言语,眼眸里仿若星光,仿若银河。她抬眼后又低下头,娇嗔道:“你怎的又来了?”

  少年答着:“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言诗笑着低下头不说话,只将手中的绣盘藏在了身后。少年瞥了一眼,淡笑反而话锋一转:“这些日子可是堵住了邻里间的闲话?”

  言诗沉默许久,惊讶道:“何出此言?难道不是巧合?”

  少年负手而立,笑得随意:“世间哪有如此多巧合甚而合情合理,不过事在人为罢了。许多事只是在于想不想做,为谁而做。”

  言诗又惊又喜,急忙问道:“你如何想出这些多妙招?”

  少年不答,反而看向言诗身后:“此为何物?绣品?绣的哪种图案?”

  言诗古怪地退了几步,白皙的脸庞在昏暗的空间里染上了层粉红。而少年则向前一步,双手作环抱式越过言诗的身子,轻而易举的从她身后拿过了精致的绣盘,再拿至身前打量:“姑娘好手艺,好生惊艳的杜若,不知姑娘绣给何人?”

  言诗又羞又恼,道:“要死了,你这人怎的如此不知羞,擅闯民宅,还欲轻薄人家,我这就喊人将你抓进衙门去!”语毕转身欲跑上楼去。

  不曾想被拉住了左手,那人顺着左手臂往下边儿走,终是握住了她的柔荑:“诶,姑娘莫要忘了你的杜若。”于是顺道将那绣了一半的绣盘送至她手中。

  言诗拿着绣盘上了楼,在阁楼的小窗处看见杜若从自家大门出去继而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胸口处的起伏尚未平息。

  山水出了潘府大门便坐上了一架简陋的马车,马车一路颠颠簸簸穿过人来人往,大街小巷,停在了一家盛大的首饰铺旁,这首饰铺足足有两层楼,顶边儿上的抬匾上写着“翠绕珠围”,活脱脱弥漫着金粉气息,然而其装饰布置又十分古朴肃穆,若是没有抬匾呈现,说是学堂也不甚夸张。据说这首饰铺家底殷实,老爷夫人都聪慧异常,其男儿也不负众望,将铺子交其手中,蒸蒸日上,虽说这铺子的一家子人不算什么名门望族,但也十分的重视家族血脉传承,故而顺理成章的注重儿子的成婚大事,只是不知为何这公子都一十八有余了,尚未成亲。山水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发饰和衣裙便走进了首饰铺,铺子里的人一会子便迎上来招待,一个眼尖儿的小伙儿看见兔子一般跑上二楼,不一会子又跑下来,连忙将山水迎接上去,留下方才招待山水的小姑娘满脸疑惑,她又回到卖镯子的地方和身旁的另一个丫头悄悄地说着话儿。

  “方才那位姑娘是何许人?为何可以上去二楼?”

  “总归不是老爷夫人的贵客,不然哪有资格上楼,不过我瞧着,也不似富贵人家,打扮的倒像个丫头。”

  “可不是吗,我还纳闷了半天呢。不说她,我们少爷都一十八了,怎的还不成亲,连妾也没个。”

  “我们少爷,那是金枝玉叶,岂是何人都看得上眼的,只是得门当户对。”

  两个姑娘说着,不料被这儿管事的婆婆看见,抓住狠说了一通:“你们不安分做份内的事儿,在这儿嚼人家舌根,少爷的事儿也是你们可以论道的?罚一周工钱罢。”

  婆婆走后,两个姑娘便没了声音。再让姑娘说起来的是晚些时候,山水终是从二楼下来,被送出翠绕珠围铺子,姑娘倒吸了口凉气,送山水出来的人可不就是她们少爷么,她们少爷直说着,倒时常将山水逗笑,而山水则很拘谨,经常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直到送到大门口时,她是怎么也不让继续送了,左右是不让他出门,随即欠身行礼,便欲离开,谁知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纯色白玉镯子,色泽均匀通透,竟是如溪水一般清明,远远看去便是上好的镯子,他顺势将镯子套上山水的手腕上,便让其离开了。转而他折步朝二位姑娘走来,温润含笑,随手拿起一把金钗,把玩着,说道:“方才听袁婆婆说扣了你们二人一周工钱,想必是不服的,扣一个月工钱罢,还望姐姐们见机行事,莫要将方才所见说出去才好。”

  其中一个姑娘慌了,连忙道:“少爷,家中母亲重病,还望少爷发发慈悲,不可无这一月工钱。”

  男人漫不经心将金钗抛掷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铺子里慢慢的安静下来:“世间如此多迫不得已,若是一一宽恕,该多出多少余的迫不得已,还望共勉,低头做事,抬头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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