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卿卿相望何所负
满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他怎么会知道。惊云楼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上自己的，不对，这不是注意自己，这是在注意莫家。
嘶。莫熊倒吸了一口冷气，在不知不觉中，莫家竟惹了这么一尊大神，更为恼怒的是莫熊不知道这个苦果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莫熊在自己的营帐里斩了许久，眼睛定定看着云桀坐过的地方，思绪良久。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写信传回郢都。
远在郢都的莫稽和莫家家主莫寂寥在收到莫熊的信时，双双眉头紧锁，不知云桀如此为难是为何？
莫家当年在於湛的授意下除掉大楚第一世家云家之后，便开始飞黄腾达。莫家子孙皆入朝为官，莫寂寥的女儿亦进宫嫁给了於湛，只可惜，於湛最后立了温家的女儿为君夫人。
云桀一行三人可不知道莫家人想了些什么，在离开巨阳之后便连夜赶往上庸，一路上云桀闭口不言。苏岩知道现在表面上的平静不久之后就会打破，也就不再多话，只是还是时不时地逗一逗成诺，每次都被成诺追着打，自己也不嫌烦。
“公子，我们真的不用做些准备么？”史将明是前些年投入於铮府上的文士，颇有些才气，於铮便留着了，平日里大都讨论些学问，但有时候也谈一些朝政。
“准备，如何准备，莫熊领兵北上，郢都周边再无兵卒，粮草亦是惊云楼筹措，我们既无粮又无人。为今之计只有拿下松阳侯，开仓放粮。”
於铮心里也是担忧的，鉴于如今的状况便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席话说道尽了心酸，说得史将明也毫无办法。
还未踏进松阳的地界就看见松阳城外数十里的地方都被大水冲垮，别说庄稼了，就连一些民房和高大的树木也被大水冲倒在地。庄稼被水一泡蔫在地里，路边的房屋有的只剩下几面残垣断壁。大水已经快要退去，到处都是拖家带口往郢都走的百姓。於铮一路上也都听说了，松阳侯在松阳水患之后，不思救济百姓竟锁了松阳城，日日在里面寻欢作乐，醉生梦死。
於铮和史将明虽然骑着马，但这些天赶路风尘仆仆，再加上於铮和史将明都不是喜好穿金戴银之人，此刻看起来也近乎于饥民了。
因此，逃荒的百姓见了他们也只当是路过的流民，但到底穿着比他们好了许多，又骑着马，有几个胆子大的孩子围了上来，瞬间两人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公子，给点吃的吧。”
“公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树皮都剥光了，我们不要紧，就是娃饿了，好歹给娃一条活路。”说着，跪在路边的众人已经泣不成声了。
於铮一直生活在郢都，平素里虽然也见过乞讨的小儿，但从未见过这种阵势，心里一疼就要把自己的干粮掏出来，一旁的史将明见於铮就要掏干粮一把拉住於铮。
“公子使不得，给不得。”
於铮心里正难受，见史将明阻拦自己便一把挣开史将明。
“将明，这都是我大楚百姓，如今百姓遭灾你不思为民排忧还要阻拦我为何？”
史将明无奈
“公子仁厚，我史将明虽未曾如朝为官但也一直追随公子，我史某是什么样的的人公子如何不知，只是公子我们本就没有多少干粮，就算我们把干粮全给他们，也是不够分的。这么多人，公子总不能只给他们几个人干粮，都是要吃饭的。公子三思啊。”史思明下马跪在於铮马前躬身下拜。
於铮坐在马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也下马对周围的百姓深深的弯腰一揖。
“对不住各位，是我等无能，还请诸位在忍上一忍，待我等到了松阳城，见了松阳侯便开仓放粮。”
众人面面相觑也只能叹一口气。终于有一个已经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年轻男子站出来说
“公子，这些年松阳但凡水患，松阳侯都下令封锁城门，别说是开仓放粮，就是城门我们都进不去。以前还好些，几日水就退了，今年雨大，一月有余水才渐退。公子若是能进得松阳城也是本事。”
於铮面上一僵，心里已是怒火滔天。
“诸位放心，於某一定把粮食带回来。”说罢就要和史将明翻身上马。於铮拉着缰绳，马鞭还没来得及落下，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就从后面赶上来，站在前面拦住於铮了的马。。
黑衣男子不等於铮说完突然单腿跪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於铮。於铮不知黑衣男子是何意，一旁的史将明下了马接过锦囊看了一眼於铮，於铮示意史将明打开锦囊，史将明打开锦囊，里面就只有一张锦帛。展开一看，史将明大喜过望
“公子大喜，百姓大喜。”
於铮一头雾水从史将明手上拿过锦帛，上面写着
弟与兄乃同宗兄弟，松阳水患弟早已知晓，粮草随后。惊云一楼与兄同气，兄尽可放心而为，黎民大计，惊云楼定会全力相助。黑一护兄于左右，兄可信之。桀
於铮看过锦帛眼眶泛红，有弟如此，夫复何求。见黑衣男子还跪在地上，於铮急忙下马扶起黑衣人。
“你可是黑一，粮草都带来了？”
黑衣男子站起身听到於铮问他又一弯腰一揖
“回公子，属下接到楼主之命，一筹措了些许粮草随后，沿途饥民皆以饱食。”
“公子，有了惊云楼，这些百姓的温饱肯定不成问题。”史将明站在一旁，看着面前这些面黄肌瘦的孩子，大为感慨。
“前些日子莫熊领兵北上的大部分粮草就是惊云楼出的，况且云桀去了北翼，想必粮草也少不了，就是不知道这次松阳水患惊云楼还有多少粮食可以拿出来。”於铮虽然看到了云桀的留书，但还是担心，毕竟是多事之秋，即便是大楚第一粮商，但每年粮食就那么多，够不够还是个问题。
“公子不必担忧，楼主已有安排，属下虽不管经营之事，但也是知道这些年楼主一直命手下的粮铺大量囤积粮食，为的就是这一天，松阳水患所需的粮食我们惊云楼还是够的。只是我们楼主也说了松阳遭遇如此大患，松阳侯治下不严，无所作为首当其冲，因此我们楼主只命我带来了半月的粮食，其余的还要公子找松阳侯讨要。”
“也好松阳侯是留不得了。将明，你留在这，看着这些百姓，莫再生事端不急，
我和黑一去松阳城看看。”说罢，回头看了一眼满眼亮光的众人，翻身上马，扬鞭而去，不等史将明说话。惊云楼就有人推着粮车走了出来，安排众人搭锅建灶。
苏岩收到黑一的回信找到云桀。
“公子，公子铮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一切安好只是那松阳侯恐怕不是个善茬儿。公子铮会不会应付不来要不要给云倾云说一声。”苏岩一向看不上云倾云，前两年那个人找到惊云楼求云桀收留，云桀看他还有几分才气便打发去松阳城，这些年在松阳城也混得不错，就是老一副清高看不上云商的模样，气得苏岩每次去松阳城查账，都恨不得揍他一顿。
云桀取下戴了一天的面具，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
“无碍，公子铮只是仁厚不是无能，区区一个松阳侯孤还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臭虫，也值得我惊云楼大动干戈。想来公子铮会处理好的。暗中派人跟着，松阳侯不足畏惧，就怕他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况且有的人倒是忍不住了，这些天动作没少做，在艾城和彭城的时候手长了些。他的爪子，孤迟早给他剁下来。”
云桀煮了茶坐在矮榻上。
“阿成坐，喝杯茶暖暖身子，在郢都待惯了到这苦寒之地还真有些不适应。”说着从茶壶里到了杯茶递给成诺。
成诺低低应了一声，伸手接过茶杯惹得苏岩一阵怪叫
“公子，这么冷的天，这块大木头都有茶喝，我也要，你不给我就不说。”苏岩撇了撇嘴有些不满。云桀抬头白了一眼苏岩。
“成天就知道大呼小叫，怎的就长了一张女人的嘴。若是你不叫，这茶你都喝到嘴里了。”说着虽然话里满是嫌弃但也递给苏岩一杯滚烫的茶水。
苏岩喝了一口满足的咂咂嘴。
“到底是公子倒的茶好喝。”
成诺将茶饮尽一把把杯子甩到苏岩脸上，苏岩一闪身躲开砸到自己脸上的杯子，“哎呀，成诺你不要妒忌嘛。”
成诺冷眼瞧着苏岩，苏岩对上成诺的眼神打了个哆嗦。
“苏岩少说几句，真把阿成惹急了，半夜砍了你，孤是不知道的。”云桀慵懒地靠在一旁的软榻上，颇为自得。苏岩瞬间住了嘴，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公子，说来也是奇怪，秦殇是三岁时被悦君阁的人在竟陵城外的破庙里捡回去的，当时这个孩子还小，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后来悦君阁的徐婆给她取了名字，就叫秦殇，再后来她一直留在悦君阁，直到现在。秦殇三岁以前的事情我还没查到，不过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对了，听说秦殇不管换什么衣服换什么配饰，有一块儿玉佩她始终都戴在身上，不曾取下，可也没人见过。或许是假的也说不定。”苏岩不以为意。
“嗯，继续查，孤要清楚的知道秦殇三岁以前的事情，秦殇今年多大。”云桀听了苏岩的话，凝住了眉毛。
“公子，这你都不知道，秦殇今年十九。”苏岩一脸的不可相信，让自己去查秦殇，结果都不知道人家多大。
“十九？比孤大了一岁。悦君阁是於谨娘家的产业，於谨不知道，莫寂寥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秦殇手上的那块儿玉佩替孤拿回来。”云桀也不喝茶只把玩着手上的茶杯。
“公子，你是不是看上秦殇了，查这么细，连人家的玉佩都要看。也对，秦殇可是大楚第一歌姬呢，啧啧啧，我们的公子也要娶妻了。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苏岩调笑着云桀。
“苏岩，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既然如此，今夜你就在门外替孤守夜罢。”云桀停下手上的动作，把茶杯狠狠放在桌案上，起身一甩袖子走到窗边不说话。
“啊啊啊，公子，我就是开个玩笑，而且成诺才不会把守夜的活交给我。”苏岩哭丧着脸，在知道就不说了。
“出去。”
云桀只说了两个字就不在理苏岩了。苏岩耷拉着脑袋瞪了一眼成诺，见成诺低着头没什么反应，只好拉开门守夜去了。成诺见云桀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兴致，他不放心苏岩守夜也一闪身隐在了黑暗里。
云桀站在窗前，转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整个人陷入了沉默当中。表面上的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自从自己决定上祈玉山的时候就注定一生孤独，自己也只能活在黑暗中，看上看不上又与自己何干。苏岩的话扎在云桀心里，云桀想起了那年在郢都遇到的那个男子，自嘲地笑了笑，若是没这么多事，或许那个男子会娶自己吧。如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了。云桀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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