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窦缨

下课以后，施月走出教室，来到靠外的长廊上。她双手扶着栏杆，随意地看看操场上各种活动的人。施月最喜欢这样，早上这个时候的阳光柔柔的、暖暖的，这个课间也最长，这是在紧张的校园生活中，难得可以享受的清闲时光。

        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施月的肩上，她感觉很特别，这双手明显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似乎很有力度。她转过脸来，和他面对面。原来是他-------这是班里一个特殊的男生-----特殊的人物。他叫窦缨，名字取自汉朝终军弱冠请缨的典故。他虽然不像陈皓冉那么漂亮，但脸上也是棱廓分明，十分英俊，而且，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英气，这是许多别的男生不具有的。他，还有他的几个好兄弟，是这个班里，大概也是这个学校里唯一不受拘束的一些人。尽管别的同学都被班主任管得服服帖帖，但他们依然按照自己的方式在生活。

        窦缨对施月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然后，他也靠着栏杆，和她一起往下闲看。

        “你好像有心事。”窦缨说。

        “没啊，怎么了？”施月说。

        “你这段时间不怎么爱笑，以前可不是这样。”窦缨说。

        施月这下倒笑了，说：“你在观察我啊？”

        “那倒没有，只是感觉你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了。”窦缨说。

        他和施月从小就认识，他们两家住对门，小时候常在一起玩，那时候，窦缨对施月就很照顾。他们一直玩到后来，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窦缨家搬去了另一个小区，两个人才不常见面。后来也渐渐生疏了。直到现在，两个人又碰巧被分在同班，来往才又多了起来。

        施月也不得不佩服窦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没错，最近，她是有很多烦心事。学习越来越紧张，考试也越来越多，她都快应付不过来了。更要命的，她的物理和数学成绩都在下降，原来都能保持在90分以上，现在下降到80多分了。妈妈要求她每门课都要考在90分以上，否则要罚她，这让她压力十分的大。

        施月叹口气说：“活泼不起来呀，最近事太多了。”

        “我看你是累的。”窦缨说，然后，他笑了说：“你们这些人就是想不开，为了那么几分，就整天拼命。那成绩比命还重要？而且你们成绩已经不错了，还不满足。这样，你今晚跟我们一块出去玩玩，怎么样？放松一下，你会感觉不一样的。”

        施月心想：都像你那么不认真，破罐子破摔，就完蛋了！

        她摇摇头说：“可能不行吧，我妈不许我回家太晚，下次吧。”

        她又一次拒绝了窦缨的邀请。窦缨不止一次想带她一起出去玩，但她都委婉地拒绝了。尽管两个人有很长时间不见面，但如今窦缨依然像以前一样，把施月当成自己的知己好友、邻家女孩来对待，只要是出去玩或出去吃饭，他总是想着施月；自己手头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或好玩的纪念品，她也总是先送给施月。只是，施月早已不像从前那么对待他了。

        到了小学的后期，窦缨有了明显的变化。他越来越喜欢跟人打架。当然，这也是为了摆脱学校里那些强势的同学。为了不再被他们欺负，窦缨也被迫变得越来越野蛮。到了小学毕业，他已经成了学校里最狠的、最能打架的孩子。与此同时，他也开始逃学，和别人一起出去打游戏。从那时起，施月的家人，尤其是她妈，就不允许她再和窦缨一块玩了，也不许他们来往，怕被他给带坏了。

        等到上了初中，窦缨更是自主了。他父亲是个挺成功的生意人，母亲是公务员，他们都是经常不在家住的。家里就窦缨和妹妹窦璇。没有人管，逃课、上网、打群架，就更成了窦缨的家常便饭，此外，他还时不时地赌博。

        后来，为了使自己的实力壮大，窦缨在体校、武馆和跆拳道馆系统地习武之后，又在校内校外拉帮结派，发展自己的党羽。渐渐地，他成了学校里不可一世的“王者”，几乎没人敢惹他。他就这样一直混下去，到了高中以后，他的名声已经威震了市中心这一带的学校。现在，不仅仅是这一片，整个城市的很多学校里，还有街面上的混混，几乎都知道他的名字，并和他称兄道弟。他的实力有目共睹，很多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当然，这一切也是刀光剑影里拼出来的。在这过程中，他带着人打过不少次群架，有的是私人恩怨，有的是帮兄弟出头，他自己也曾两次被砍伤，现在背后还有一处刀疤。他也被抓进过派出所几次。当然，他也结交了更多的，和他一样的同道中人。

        很显然，在这种情况下，施月的妈妈就更不许她再和窦缨有任何来往了。她常对施月说：窦缨已经沦落成了流氓、混混，以后绝对不能跟他再接触。这种人是很危险的，跟这种人扯上关系，自己也会遭到很大麻烦。从此，施月真的以为窦缨已经变坏，真的就不敢再跟他说一句话了。

        两个人就这样渐行渐远。

        可是，进了高中之后，他们俩居然又阴差阳错走到了一起。起初，施月的妈妈是又惊讶，又愤怒，回到家就抱怨，怎么又和这个小流氓分在同一个班了。又奇怪窦缨这种一天到晚不看书的人，是怎么能进到一中这样的高校里来的。他们说肯定是他家长找了人，开了“后门”才把他弄进来的。

        其实，这真冤枉了窦缨。他既没有托关系，也没有花一分钱，更不是择校和借读。他还真是实实在在考进来的。在初中即将毕业之际，为了日后能继续在市中心这一带混，一直没怎么看过书的窦缨突然开始抓紧了。也是初中的课程不算太难，更是他有足够的才智，在埋头复习了两个多月之后，窦缨以将近七百分的成绩考入了一中。进校后，他很巧合地又和施月分在了同班。当然，在考试中，他也成功地作了弊。在本班所有同学的进校成绩中，他这分数也算靠前的。只是上了高中之后，他就不再光顾书本了，继续和他的弟兄们聚在一起。

        此外，他在一中也结交了一些死党。本班的有常玉龙、郑漾、蒋彬等等。外班的也有不少。郑漾和常玉龙是找人进校的，他们本来就与窦缨认识；蒋彬是确实聪明，他平时成绩一般，但每到关键的大考，他都能发挥得很出色。而且，他很有头脑，也是因为佩服窦缨的为人，他经常为他出谋划策。现在，他成了窦缨的参谋军师，窦缨什么时候都很需要他。

        和施月重逢后，窦缨还像以前一样，想尽自己所能地去对她好。但对于施月来说，窦缨已经变得陌生，似乎已成了“流氓”“混混”的代言者。因此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两小无猜了。但是，窦缨并没有想太多，他只觉得施月的变化大概是因为她长大了、害羞了而已。女大十八变，这也是难免的。

        不过，在旁人看来，他们俩还是交往得挺亲密，好像无话不说。的确，窦缨老是去找她，而施月也没有坚决不理他，每次还都跟他说说话。有人甚至觉得窦缨在追施月，否则不会对她这么好。这其实也没猜错，窦缨确实喜欢施月。虽然平时也有不少女孩来找他，校内校外的都有，这些女孩也大多数是长得真不错，脸蛋、身材都够劲儿。但窦缨对她们就是提不起兴趣，只不过是跟她们玩玩。在他心里，还是喜欢施月这样的，没有任何修饰，清水芙蓉的女孩。从小在一起玩的时候，他就对她有好感。他也说不准施月到底哪一点吸引他，但就是觉得每次见到她，心里就有种莫名的兴奋。

        而施月连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首先，她妈妈绝对不准她谈恋爱，她自己也没这打算；况且，她知道自己，就算要谈，也不可能和一个小混混谈恋爱。她的白马王子一定是完美无缺的。只是旁人似乎总在替她想这些事。

        尽管别人问起时，她一再否认，但仍是排除不了暧昧的传闻。久而久之，别人也都觉得这些传闻大概是真的了。就连陈皓冉也不免为此担心……

        当天下午，放学以后，施月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天色已晚，办公室里只有徐玮和她两个人。

        于是，徐玮就直截了当地问她：“施月啊，你最近好像和窦缨来往得挺多吧？他总是来找你是不是？”

        施月有些惊讶，班主任果然什么都知道。窦缨确实常来找她。不过这也不是最近的事了，是经常。

        徐玮接着问：“今天上午，他又来找你了吧？他找你干什么？”

        施月明白，肯定有人把上午的事汇报给班主任了。她意识到，在监视别人的同时，也有人在监视着自己。她突然觉得有人在背后戳自己，这让她感到很难受，心里很不是滋味。

        “哦，没什么，他只是叫我和他一起出去玩，我没答应。”施月答道。

        “出去玩？他是不是经常叫你一起出去？”徐玮问。

        施月点了点头，说：“是，但我都没答应过。”

        徐玮笑了笑，拉住施月的手，把她拉到跟前，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关切地说：“你别紧张，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不会和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的。我只是担心他们把你带坏了。”接着，她又问：“不过，我也听说他平时对你挺不错的，有几次还送你回家，你们好像还无话不谈是吗？”

        施月惊讶班主任知道得这么详细。不错，施月每天回家都要经过一条很僻静的小巷子，那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但那巷子太静，旁边又都是阴森森的老楼，一到晚上就变得很瘆人，天一黑，她就不太敢走了。有一次，她甚至被一个飞起来的塑料袋给吓哭了，以为那是鬼。有那么两天，放学很晚，窦缨说送她，她确实害怕，就没拒绝。可是这些事又没发生在学校里，班主任怎么会知道？而且，徐玮怎么知道她和窦缨无话不谈？的确，窦缨平时来找她时，什么话题都聊聊。会是谁在监视自己？

        “其实，也没有无话不谈，只是闲聊。”施月说。

        徐玮点点头，又问：“我还听说，你们从小也是同学？还住过邻居？”

        连这些她都知道！施月更是惊愕。但与此同时，她也大概明白是谁向班主任汇报的了-----基本上应该是陶颖。陶颖也曾和施月住过同一个大院，从小也一起玩过，她们是闺蜜，在现在的同学中，只有她知道施月和窦缨过去的事。

        “是在一起玩过，但后来渐渐就不在一块玩了，他家后来搬走了，我们也不常来往了。”施月说。

        徐玮笑了，说：“哟，那你们也算是两小无猜啊。”

        “没有没有，只是关系还不错而已。”施月连忙否认，班主任的话说得她脸都红了。

        徐玮笑得更厉害了，也觉得施月实在是太可爱了，现在像这样腼腆的、动不动就会害羞的女孩子确实是不多了。她点了点头，到此为止地说：“行了，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不过，窦缨这家伙也是够呛，又不学习，又爱惹事，我得管啊。好了，你先回去吧。”

        从学校出来，施月满心的疑问：为什么徐玮总是问她和窦缨的关系呢？还老是打听他们的过去？这到底是什么目的呢？这很奇怪，肯定不只是随便问问那么简单。当然，更让她意外的是，陶颖竟然把她过去的事都告诉了班主任。平时关系那么好，没想到，好姐妹居然也在背后监视自己。想到这里，施月突然觉得一阵心凉。

        实际上，这是施月想的有点多了。陶颖是心直口快，徐玮问她什么，她就说了，没考虑太多，直到说完后，她才猛然后悔，觉得那都是施月的私事，说出来不好，但又为时已晚。施月当然也了解她这个人。但毕竟是好闺蜜，她这样做，还是让施月难免有些多心和难过。

        可转念一想，陶颖也是纪律委员之一，监视任何人都很正常。毕竟多向班主任汇报一个同学的情况，自己受到表扬和奖励的机会就越多。陶颖还算好的，除了她，还有岳琳、李星星她们，不都是这样，在班主任面前拼命表现自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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