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任务的开始

近来，一中的校领导们正在很积极地忙碌着一件大事，就是一中即将成为华东区的重点中学之一。这段时间，学校正在申请之中。

        要想成为华东区重点，教学实力、高校升学率，还有学校的各方面形象（包括老师和学生的形象）都成了申请成功的重要因素。因此，学校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在此期间破坏学校的形象。他们要把那些影响学校形象、总体成绩和升学率的人都“清除”掉，绝不能在审查团领导的面前出差错。其实，许多班的班主任也都盼着这个机会，他们正想趁此机会，把自己班里的那些个“不良因素”“问题学生”给清理掉。

        徐玮最近的心情很是糟糕。为申请区重点，学校召集了所有班主任开了个会，要求他们管好自己班的学生，不要在这期间出什么乱子。会上，领导点名批评了五班。尤其说到五班的窦缨那一伙人，非常糟糕，平时不听课，还爱惹事，更是痞头痞脑，言行恶劣，不像个学生样子，是很败坏学校风气的，要求徐玮对其进行严格管教。

        确实，为了申请重点，学校开始了对学生的大肆整顿。在此期间，任何人违纪都可能遭到不轻的处分。同时，学校也特别鼓励同学之间互相揭发、互相举报身边所谓的不良行为，举报者，有奖励。

        徐玮回来后，大为恼火。窦缨无疑是个爱惹事的“刺儿头”。尽管她这般严厉地监管着这个班，但窦缨他们似乎就是不买她的帐。窦缨曾经就因为打群架受过一次处分，到现在还在留校察看期间。如果还不控制，再被处分一次，他就会被开除。

        而最要命的，也是最让徐玮不能容忍的是，他成绩特别差，在全校都倒数，这严重影响着五班的总体成绩。对于学校而言，窦缨就是那种“不良因素”，对于徐玮也是一样，这也难怪，学校里，尤其是一中这样“守身如玉”的名校，是绝不能容忍小混混这类“乌七八糟”的人存在的。

        而每当徐玮想到窦缨那糟糕的成绩，还可能影响她这个班未来的升学率------影响她的奖金------影响她作为班主任的切身利益，她就更是无名火起。

        她决心要对窦缨加大监控，绝不能再让他给学校惹事，更不能让他再给五班抹黑，对她造成不利的影响。她决定，派一个纪律委员专门去监视他，以便随时可以掌握他的一切情况，好牢牢地控制住他！

        这天中午，放学以后，徐玮又把施月单独叫到了办公室。这会儿，其他老师都去吃饭了，办公室只有徐玮一个人。施月来了之后，徐玮把门关紧了，然后叫施月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

        “施月啊，”她语重心长地说，“最近呢，学校在整顿纪律，这你也知道。所以，我也要加大对同学的监管，因为谁要是在这期间犯错误，麻烦就大了。但是呢，有些同学，像窦缨，他的情况我就不是很了解。这个人很不安分，曾经就因为打架受过处分，现在还是有点无视纪律。这就让我很不放心，如果他再惹事，就会被开除。但我不可能整天在他旁边看着他，所以施月，我想让你多盯着他一些，把他的情况随时向我汇报。如果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我也好立即制止，以免他再出事。经过前段时间的了解，在所有纪律委员中，只有你和他关系最好，能和他交流，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愿意帮老师这个忙吗？”

        施月这才明白，徐玮为什么要一再打听她和窦缨的关系。不过，班主任已经委派了任务，拒绝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答应了。

        “可是，我和他关系也不是特别好，他们平时干些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施月说。

        “这没关系，”徐玮说，“也不需要和他关系特别好，只要相处得还不错就行了。关键是你一旦发现他们有什么不良举动，立即告诉我；如果他们放学后要去什么违禁的场所，叫你一起的话，你可以不去，但也要把这个情况告诉我。总之，你和他们保持一个不错的关系，以便随时了解他们的情况，然后向我汇报。我这样也是为了关心他们，不能看着他们一错再错，希望你和老师一起来帮助他们，好吗？我肯定不可能随时跟着他，不像你们同学之间，整天呆在一起，他对你也不会像对我有防备。所以，我拜托你了。”

        班主任都说“拜托”了，施月更不好意思拒绝了，于是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我尽力。”

        徐玮还给她交代了任务中的一些具体的细节

        徐玮不止一次想了解窦缨这伙人平时的一举一动，好控制他。但窦缨他们平时行动无常，徐玮也只是知道这伙人不安分，可能会惹事，但具体会惹什么事，怎么惹事，惹多大的事，她都不甚了解。这让她感到很不安，总觉得他们是潜在的危险。这次，她是下了大决心了，一定要监控住他们。

        她也不止一次派纪律委员去接近和监视他们。然而，精明的窦缨似乎总能察觉出来。尽管他整天跟他那些弟兄们混在一起，但在学校，尤其是在这个班里，他交友是很谨慎的。那些来者不善的纪律委员，虽然也能和他说上话，但最终都只是点头之交，没法和他深交。所以，徐玮始终无法掌控他们的具体情况，从而瓦解这伙人。

        但施月不同。在徐玮看来，她似乎有某种魅力，能让窦缨主动和她亲近，和她交往，甚至和她掏心窝。只要施月能再主动一些，和窦缨深交下去是有可能的。事实也确实如此，窦缨喜欢施月，他们又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这种关系，不是一般朋友能比的。在这种情况下，施月偶尔想了解窦缨平时具体在干些什么，应该也不是难事，只要她能和他好好相处，取得他的信任。

        总之，不论如何，在所有纪律委员中，只有施月还能够近距离接触窦缨，且不引起他的怀疑，他对她也不太会有防备，她能真正起到监督暗查的作用。因此，这个任务非她莫属。在徐玮看来，施月是她手中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而一旦用了，就要见奇效------现在，确实到了该用她的时候了，徐玮决定再试一次。

        当天下午，徐玮就对班里的座位进行了一番调整。这次调座位，主要就是针对窦缨他们的。窦缨和他的死党们都坐在班里最后一排，在徐玮看来，这块区域是个顽固的死角，这伙人长期聚在这里，上课讲话早已成了习惯，再不把他们分开，就要闹翻天了。

        于是，她把其中的两个人调到前排来坐，又把康洪和贾冲宇两个男生调到了后面，暗插在他们中间，这两个人也是纪律委员。康洪与他们不是很熟，自然不会和他们说话；贾冲宇和他们相处得还行，但在课上也不会与他们多说话的。这样，他们在课上就讲不起话来了。

        当然，这些只是前奏。最终，徐玮让坐在窦缨身边的常玉龙，和坐在前面的施月互换座位。常玉龙在后面和窦缨坐得好好的，无话不谈，自然不肯换位子，要和班主任争论。但窦缨早看出了徐玮这番大动干戈是来者不善，他制止了常玉龙，让他先从命，勿要争执。并且，和施月成为同桌，也正好是他求之不得的，他正想借这机会和施月多多地亲近，还能叙叙旧。

        座位调整过之后，徐玮还故意沉着脸对施月说：“你近来表现很不好，对学习也有所松懈，你看你理科的成绩都在下降，所以把你调到后面去坐一段时间，也算是对你一个小小的惩戒！”

        施月知道，这是班主任故意这么说的，是为了把戏做足，不引起窦缨的怀疑。而徐玮的表演也真的很像那么回事。很多同学，包括窦缨，都真的以为班主任是要惩罚施月，才把她“贬”到后面去坐的。陶颖甚至还为她感到不公

        从第二天起，施月开始了和窦缨的同桌生活，也开始了对他的暗中监督，执行班主任交给她的“任务”。

        其实，这一次，窦缨还真没想太多，更没想到施月是来监视他的。他看上去很高兴，对施月也不错---------徐玮的计划果然奏效，她就这样成功地把施月暗插在了窦缨的身边，随时监视和汇报他的违纪行为。

        上课以后，施月和往常一样，拿出书本，认真地听课、做笔记。但她发现，身边的这位，和她的生活方式全然不同。他的桌上既没有书，也没有任何练习本，只有一本廉价的画报，一份体育报纸，和一个没有带子的电子表。那报纸对他来说挺重要，是他赌博必备的。报纸上每天都刊登各个球队的比赛状况，他可以根据这些情况随时下注。

        此时，他正半靠在椅子上，坐得很放松，手里正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在玩里面的游戏。

        玩了一会儿之后，窦缨觉得乏味了，就关了游戏，把手机装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罐饮料。其实这桌子底下本来只是个桌肚，后来窦缨给它安了个抽屉，里面放了许多零食、饮料和香烟。他还给这抽屉上了锁，除了他和他那些死党们，别的人根本打不开。他很讨厌那些不相干的人来翻他的抽屉，尤其是班主任的“特务”们。

        只听“砰”得一声，窦缨打开了易拉罐。施月吓得一愣，转过头来看着他。到目前为止，她都没见过有谁敢这么大胆，在课堂上公然喝饮料。再仔细一看，那不是饮料，是啤酒，这更让她不可思议了。

        她不经意间看见了他的抽屉，里面各种小吃都有，简直像个小杂货店。

        这时，窦缨拿出了一包青苹果味的软糖，拆开了之后递到施月的面前。施月一看，心里就一颤--------窦缨不愧是了解她的，她从小就爱吃这种软糖，尤其是青苹果味的，又软又有弹性，还有充盈的果汁，在她看来，这是最美的享受。

        她又想起小的时候，妈妈不让她吃糖，怕她搞坏牙齿，发现就要没收，还要打她手心。窦缨就悄悄送给她吃。有一次被发现了，妈妈要责骂她，但窦缨说这是他的，主动替施月揽下了过错，说是刚才他要玩双杠，怕口袋里东西往下掉，让施月帮他装着的。妈妈也不好意思去骂窦缨，只对他说：“妹妹不能吃糖，吃了牙齿会痛的，以后不能再给她看到了。”那一次，施月还是很感动的。

        今日再次看到这软糖，她居然就深陷到了回忆里，而且都是对窦缨的回忆，这似乎是注定的，无法控制的。

        直到窦缨又在她面前晃了晃那包糖，她才如梦初醒，“哦，谢谢，”她说，然后从里面拿了一颗。

        “都拿去。”窦缨说着全给了她。

        施月赶忙推辞，这不是一点点，而是一大包，她有点接受不起。但窦缨已经把这包糖塞在她手里了，根本不容她推辞。

        施月只好接受了，“谢谢哦。”她说。

        窦缨笑了：“不用客气。”

        施月心里感到有些温暖，毕竟这里面有很多的回忆，但她又觉得自己挺没出息------她是奉命来监视窦缨的，而现在，只是一包软糖，就已经开始动摇她了，自己真是没用，连糖的诱惑都抵挡不住。

        但这反而使施月更起了一股逆反情绪，她在心里倔强地想：“哼！别想用糖来收买我，我是不会对你放松的！你敢上课喝酒，看我不记你名字！”

        当然，她也没真的记，只是在心里碎碎念而已。

        这堂是历史课，讲的内容特别繁多。这老师还总喜欢提问。他讲了一段就问：“谁来把我刚才讲的内容重复一遍？”

        他刚将完“自由法国”运动，就看见窦缨正在喝饮料。几乎没有一个老师看窦缨是顺眼的，历史老师也不例外，他就问窦缨：“你来重复一遍。”

        没想到窦缨张嘴就来：“你刚才说，德军绕过马奇诺防线，占领了法国。贝当元帅被迫投降，法国就此沦陷。国防次长戴高乐反对贝当的做法，趁英国将军访问法国的机会，潜逃到英国，从而带领了自由法国运动。此运动历时五年多，直到45年法国被盟军解放。”

        说完之后，全班都傻了，没想到这家伙记性这么好。老师也无言以对，气得咕哝了一句：“看你平时也不听，记得倒怪清楚的。”

        “我当然不听，这些是要记在脑子里的。”窦缨当之无愧地说。

        老师终于忍无可忍了：“你少废话！以后回答问题给我站起来！没规矩！”

        窦缨笑了：“是，长官。”

        施月也很惊讶。她没想到，这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比她这个一天到晚认真记笔记的人书背得都熟。不仅背得熟，他还能灵活地归纳这些知识。这是为什么呢？她心里感到很不平衡。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窦缨这个人确实有点不寻常。

        她还是第一次，和窦缨坐得这么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他。他真的蛮帅的，也很有股子英气，而且越看就越会被他吸引，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这是一种气场，虽然并不张扬，但却很有力，足以吸引身边的人。

        她就这么不知不觉盯着他看了。直到窦缨感觉到了，转过脸来也看着她，并且问她：“怎么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出丑了，赶紧转过脸去，说：“没什么。”此时，她的脸已经不自觉地变得通红了，她低下头去看书，脸几乎要埋到书里了，还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被诱惑，不能被诱惑……

        窦缨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也忍不住笑了，然后继续享受他的啤酒。

        施月则继续抄黑板上的笔记。但这老师讲课的节奏太快，黑板上的字不断被擦掉，又写上新的，施月总是来不及抄。其实，施月并非写不快，只是她既想把字写得漂亮，又想写快，所以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赶不上了。

        窦缨看她抄得这般吃力，就放下啤酒，说：“来，我帮你写。”接着，他不等施月同意，就一把夺过她的本子和笔，挥刀策马般地飞快地抄起了黑板上的字来。

        施月眼睁睁地看着窦缨“□□”她可爱的小本子，却无能为力。好像殖民地里的人眼看外国人糟蹋自己的东西，却还不敢还手。的确，她这娇弱的小身体，就算集中所有的力量，也不及窦缨的几十分之一。可是，殖民地的人，好歹还是生活在自己的国土上，而她呢，是被班主任调过来坐的，这儿本来可是窦缨的“地盘”。她也只好这么忍着，就像刚嫁过来的小媳妇，受点欺负也只好先承受了。

        “没见过这么野蛮的人！”她在心里骂道。

        最终，她还是按捺不住了，对窦缨说：“把本子还给我，我自己来写吧。”

        “没事，还有一点就抄完了。”窦缨一边写一边说。

        果然，不到一会儿工夫，他就完工，速度几乎和老师的一样快。他把本子和笔扔在了施月面前，说：“行了！”

        施月紧张地、颤颤巍巍地翻开本子，惊呆了，原本被她呵护得很好的小本子，现在已经变得惨不忍睹。窦缨真可谓是“笔走龙蛇”，那字不仅写得大，而且十分地潦草，和施月那又小巧又整洁的字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有甚者，本子的纸也被他弄皱了、刮破了。施月气得差点哭了，窦缨刚才因为送软糖，而在她心里刚建立的一点不错的形象，此时被他这一笔狂草毁得荡然无存。施月气得铁了心---------一定要认真汇报情况，让班主任好好管管他！

        这才第一天，施月就开始后悔接受这个任务了。她实在没法适应，窦缨和她的生活方式全然不同。

        但现在，想退出是不可能的。无奈，也只好这样继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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