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受阻

　　吴立霁的留学又被耽搁了，他心情不好，许多日子不见。

　　小河心里也为他鸣不平，惋惜他不能早点儿出国，却不敢主动去找他，怕他这时又提起对他有趣的建议。

　　沈北星却在放学时分，守校门外等芮雪，专门守候她一样，并且与她一起吃了晚饭，没叫其他人。

　　他们像往常一样聊天，气氛却反不如与众人一起时好，沈北星也不同往常，回答芮雪的话越来越不积极，渐渐只听芮雪一个人说话，他寂然无声。

　　沈北星猛然抬起头，直视着芮雪的眼睛，问她：“你是不是喜欢吴立霁？总是问他的事情。”

　　芮雪一愣，来不及掩饰，被他问住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良久才解释：“吴立霁最近不是因为出国受阻，许久不见他了，随便问候一下。”

　　“你并没有随便问，而是对于有关他的任何一丁点儿事无巨细，都刨根问底，你知道这不寻常吗？没见你对其他人的话题这么关心。”

　　沈公子根本不想听她临时编造理由来搪塞，接着将盘桓许久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就算吴立霁并不真是你朋友的未婚夫，你不必顾虑何小姐，你也不可以对他太上心。他这个人跟他的外表一样，非常理智冷漠，他是用理智活着，萍踪狭影，儿女情长是栓不住他，他不喜欢主动的女孩，除非是他先喜欢上你，否则很难能打动他。”

　　芮雪心想，已经晚了！“凭什么说他没有先喜欢上我？”

　　沈公子并不回答她，而是接着说：“我并不是说他坏话，只是陈述事实。如果你单方面喜欢他，你最好别让他看出来，但是你这个样子，他不可能看不出来，连我都看出来了。如果他不想玩弄你，一般来说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你最好先放弃，以免以后受到伤害，你见识过他的刻薄话，我怕会像刀剑伤着你。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我不希望你更难过，所以警告你千万不要去惹他，他不喜欢，根本不会把你当朋友。”

　　芮雪无力地说：“小河说不想和他去法国。”

　　“吴立霁这次申请是填了带妻子一起，但没有批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的留学协议是政府间的秘密协定，何小姐嫁给他就等于是留在国内的人质，当然不允许吴立霁带着她远走高飞，万一他不回来呢？”

　　“他会选择不回国吗？”芮雪吃惊地问。

　　“这谁说得准呢？”沈北星虽说是一个豁达的人，又有些见识，可是对芮雪还是失望。“毕竟外国的先进技术对他的吸引力更大。”

　　“他不是你色君子之一么？女人也是他的爱好。”芮雪执迷不情悟。

　　“你打听了他那么多事，应该也知道他是何样的人。吴立霁初来北京时住在他小叔吴部长家，你知道吴部长是靠太太娘家的势力才在北京站稳脚的，据吴立霁描述，他婶婶是旧官僚家的千金小姐，虽然长相并不美艳却端庄，是非常有教养有才学的女子，品行极具教化作用的大家风范，又不失女子的温柔。她比吴立霁的小叔吴俭民小四岁，应该比吴立霁大七岁，这是我唯一听他赞赏一个女子，溢于言表。大概形容她是如李清照一样的广学博爱，才情、气度与涵养皆一流，接近神一般的情操，据说与人交谈，不笑不说话，语气愉悦，富有感染力，是真正的豪门千金大家闺秀。”

　　芮雪第一次听说吴立霁会对女人大加赞赏，即便对小河，他也没说过支字半言的溢美之辞。“你不会是说他的初恋是他的婶婶吧？”

　　“不是，我是说，吴立霁喜欢的是像他婶婶那样的女子，这也养成了他对待女性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一种是极为尊重甚至景仰，另一种占大多数平庸而琐碎的女子，有姿色却行止轻佻的女人，后一类的女人只会让他动情，不会动心。他由心里轻视，却基于男性好色的本性，他既看不起女性，又说女人是极美妙有趣的小东西，他大男子主义，注定会始乱终弃，所以说他是色中之魔。他确实适合跟比他大一些的女人在一起相处，更能包容他的坏脾气。”

　　沈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有所保留，说一些对吴立霁无伤大雅的评价，多是空洞的定性，对芮雪没有起到根本的动摇。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不理智，美艳如诗！“难道我不够有才情，我出身还不够好！”

　　“至于，你的朋友何小姐，一直能吊住他的胃口，因为他一直没真正得手，这也是何小姐比你高明的地方，有时觉得是她故意耍弄吴立霁，而他就吃那一套。不要不相信，何小姐远比你会算计，而且懂得更多生存之道。你如果以为何凝脂没脑子，那真是因为你根本就没见过有脑子的精明人。”

　　沈公子不愧是吴立霁唯一的好朋友，他与吴立霁相交多年，一直保存着十分要好的关系，苦闷也会相互开导，其实吴立霁不需要开导，他不顺心时更少说话，只喜欢自己呆着不理人。

　　沈北星已经词穷，也只能点到为止，自那次谈话，芮雪的心思更乱。

　　芮雪把浓得化不开的思念，织进围巾里，一遍一遍地拆，一次一次地织，像秋天里勤劳的纺织娘，将心乱如麻织成一场梦，却展现出一条白色的男式围巾，洗整烫好，挂在进门的衣帽架上，她每天看着它，充满少女的梦想。

　　女学生中正流行，为爱慕的男人亲手织温暖的毛线围巾。

　　小河并没问芮雪围巾的去处，是为谁而织的。柳十七常来找芮雪，显然芮雪不想与他继续发展，沈公子与她特别能处得来，有一度小河笑着去猜测芮雪心里有人，问那人是不是沈公子？

　　只是沈北星很忙碌，身边不少应酬，再也不殷勤地跑来，邀三聚四地招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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