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好*事近

　　次日下午喝茶的时间，金夕准时上金铺，将写着朱世永与自己的生辰八字的红纸卷，放在里面，看着工匠当她面，将金锁合严，封实，严丝合缝。

　　“二少奶奶，您稍坐一会，金锁的合口处还需命进工房打磨做细，将项圈一并配好，您若等不得，也好出去逛一逛一会园子，不必再亲自跑一趟，差个下人来取就行。”金铺管事点头哈腰地送金夕出门，金夕倨傲，并不答理，头也不回地走了。

　　傍晚时派丫鬟杜鹃去金铺取回了金锁，次日，金夕在镜子前佩戴上，揽镜自顾，她也是花容月貌，却无人怜惜。金夕无心感慨，将自己收拾清爽，全身简素，仅佩戴一只金锁项圈，心诚则灵。

　　准备下悔过的泪眼，到公婆面前请安。虽说是认错，却委屈得不行，当在大哥大嫂的面，也不怕羞臊，金夕直说自己如何爱慕二少爷，得不到丈夫的疼爱才会出此下策，以后再不敢做此无知妇人的蠢事。又含着泪眼说：“太羡慕大哥和大嫂的感情笃深，希望二少爷待我能有大哥的十分之一，大哥若能劝一劝二少爷，金夕为朱家做牛做马也愿意。”

　　公婆见她如此乖张，又正式地向长辈认错，下跪承认自己行为不慎，并非存心想害人，只是爱而不得心里生了埋怨，再加上朱世永也无大碍，她婆婆倒有些过意不去，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儿子当初与父母谈条件，不惜要挟父母求来的婚事，如今虽然错娶了姐姐，可是婚姻这种缘分是天注定的，一辈子的姻缘连亲生父母也无法控制。

　　既然当初知道娶错了，朱世永也未将金夕退回金家，那就是朱家已经接受这门亲事。再说金家出走的女儿全无下落，家里有一个现成的媳妇，总比让儿子等那个始终不露面的二姑娘要好。

　　朱夫人说：“你若待他好，必也能暖了他的心，我的儿子我最知道，为人外表和气，内心是有些固执脾气。若你是能生个一儿半女，比那些佛神的灵丹妙药更灵验。”

　　提到生孩子，金夕这次眼圈真红了，眼泪也是真的，她真要痛哭流涕了。

　　哪个做母亲的不偏心疼爱自己的孩子呢，朱夫人也只顾着偏袒朱世永，过不好现在的婚姻，朱二少爷的责任更大一些。朱夫人却一心想要朱世永移情到金夕身上，对金夕好一些，对他也是好处，如果金夕能生下一儿半女，能将他的心从走失的妹妹身上分散出来，让全家由此事上解脱出来，那是再好也没有。

　　金夕心里暗暗叫苦，难道她不知道母凭子贵的道理么？只是朱世永如今不踏进她的屋，拒绝与她亲近，叫她如何怀上娃娃呢！她总不好直接说出来，让父母压着朱世永进她的房，睡*她的床吧？想到这里，眼里水光，脸颊也飞红。

　　朱夫人也不纠缠这事，表面上原谅了二儿媳妇，并命令管家，让家里的下人不许议论此事，并严厉地说：“二少奶奶嫁进朱家的门，就是主子，随便议论主子可是坏了朱府规矩，再有下人有微言轻慢二少奶奶，一律赶出不再录用。”

　　管家连连称是，也替下人向朱二少奶奶鞠躬赔不是。

　　朱夫人得了方便也对儿子好言相劝，并制造机会，让金夕去书房伺候朱世永的起居。

　　朱世永晚上回家一看，平常伺候的人不在左右，金夕洗净脂粉，既谦卑又殷勤地捧水递茶，说是连声道歉赔不是。

　　朱世永知道因下*药一事，她已经被母亲斥责，并在朱府难以自处，他并不想帮她，却也懒得出言责怪。

　　金夕磨磨叽叽还不退下，还不回自己的房里歇息，冷眼看她玩什么花招。

　　金夕见他不说话，便连羞带臊地说：“母亲大人说我做妻子不够尽责，责怪我一切事务都让下人代劳，处罚我必须亲自服侍，如今吩咐这院里的下人，都不许上来服侍二少爷，必须事事由我亲手来做。我帮你换衣服，请安歇。”

　　朱世永奇怪地望着她，这么琐碎的屋里事，母亲决不会吩咐得这般细，她故意拿出母亲的话来压他，但见金夕扭捏不去。

　　如今她的模样儿也有了变化，烫卷曲的发稍已经剪净，黑亮的乌发已然整齐地梳着，像少女一样编了两条辫子，垂在胸*前，穿着简单的短旗袍，除了颈项上一枚金锁再无饰物，低眉垂眼，只含笑不语，真金夕已然成个假满月。朱世永在外忙碌一日，已然累了，也不想发火吵闹。

　　金夕这样聪明的人，十分懂得看情形，服侍朱世永歇下，才悄悄地退出来，舒一口大气。

　　如此这样有十几日，正是秋雨愁煞人的节气。

　　细雨时下时歇，铅灰色的天空，傍晚就显得像天黑。

　　朱公馆的后宅完全是传统的院落，园林里有池塘，一圈水流绕过几处庭院，屋檐与走廊上滴落的雨水，通过隐渠汇流，将雨水都收集起来，花园与水系自成一体，灌溉花木，是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园林中的水并非死水，也不靠这雨水添补，原来修建园子时在池塘的下面凿了深井，地下的水源日夜补充更替这池中的水，池水一直常新，完全是活水，里面的鱼也是活得自在，至少比人自在。

　　朱世永生意场上应酬，多喝了几杯酒，想到人生的不如意又多喝了几杯，并没大醉却大有醉意，酒席下午才散。跟班的将他扶回院子，内室多女眷，跟班的小子们很快退出去，金夕撑着油布雨伞，亲自将他接进书房。她秉退下人，独留自己服侍。

　　长长的垂着两条发辫，辫梢上扎着水蓝色的蝴蝶结，两只蝴蝶结绕花了他的眼，俏生生，那样的眉目清秀，并不说话，只含笑看着他，娇怯怯，如同梦境里见过的一样。雨幕中，捧着书朗读的那个身影，长长的辫子，也是那水蓝的蝴蝶结的发尾，她清彻的读书声，干净得如同天青色，宛如那天的雨滴，一颗颗落进池塘，敲在他的心上。

　　此时此刻从回忆里跳脱出来，翻江倒海，让他伤感，一切的情境都对上了，再加上眼前的这个人。伤感配酒，在这个下雨天，他多想卸下大人的外壳，痛快大哭一场，像一个满怀委屈的小孩子。

　　他被回忆与梦境的情景哄*骗，让自己沉*溺入这场骗局，他抓住那只小手，把她拉进怀里，看不见她的脸，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在怀中，几乎让她与自己都无法呼息，压住再也不让梦境离开。

　　无数次想要逮住她的浅笑，想亲吻娇羞的新娘，想让缠*绵安慰填满空了许久的心肠。

　　如果这是一个梦境，他但愿不醒，做一场缠*绵的春//梦。这园林中的一年四季，风花雪月，悲欢离合，只想与你一同演绎，可是为什么只剩“悲欢离合”呢？他要指给她看，园林的池塘中有几尾大红鱼，养了许多年，是鱼中的长辈，既肥又大，躲在岩石下，时时出来觅食，真的又肥又大，她看了一定会高兴，想必会高兴。

　　他盯着眼前的女孩，杏眼桃腮，妩//媚动人，活脱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任由她柔软的手腕将灯光暗去，一条帘幕将眼睛蒙上，灰青色的雨天变成桃红色的美梦，让人兴奋，又冲动。不管不顾，不去判断。他口里呢*喃细语，轻声呼唤：“满月。满月。小满。小满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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