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有了朋友

　　一周之后，吴立霁再一次上门，带了两个竹制的四层书架送给她们，作为她们新居的贺礼，没想到他倒是细心，一次送两个，这样小河与芮雪的书本可以分开摆放，十分周道。

　　芮雪高兴坏了：“你怎么知道？正是我想要的那种，我们就不客气，笑纳了。”又不客气地指使他：“请顺便将青花瓷缸为我们搬到楼上来，我们正需要有力气的男士仗义相助。”

　　吴立霁将一个信封递给小河，小河知道是上次他提的房租还剩下的钱，默默收下，芮雪装作没看见。

　　这次给他倒茶的杯子是新买的一套，他端着茶杯，站在平台上眺望着四周的风景。

　　小河说：“这也太招摇了，分明是个女生宿舍，门前却坐着一个大男人，邻居该说闲话了。”

　　吴立霁发现小河真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你还怕人家闲话？”

　　芮雪嗤笑，其他两人不解，芮雪说：“看在吴先生送我们书架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自己的绰号吗？”

　　吴立霁不解：“是什么？”女生也不是安分的，也爱捣乱，和与老师作鬼。

　　“你的绰号全称是‘金刚不坏黑罗煞’，简称‘罗煞’，法语科的女生说你每天板着脸进课堂，板着脸出去，像有人欠你钱似的，严肃冷酷，都不会笑的。还笑你，把温柔的法语，说出一种硬邦邦的东北味道，争明是一个年轻学长，却冒充一个刻板的老学究模样。哈哈哈。”

　　小河不敢这么随便挑战他的威信，取笑他，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掩口笑起来：“哪个女生这么观察细致，形容得很贴切。”

　　吴立霁假装生气，三个人对视，然后他也憋不住乐了。

　　芮雪却说：“拿人手软，吃人嘴软。找个时间我们请你来吃饭，算我们的乔迁的第一次宴客，答谢你送的礼物。”吴立霁不置可否。

　　临走之前，吴立霁问她们：“晚上两个女生住这楼顶上孤零零的一间房，四面不靠，不怕吗？”

　　芮雪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小心翼翼地回答：“怕呀！怎么啦？”

　　吴立霁一本正经地说：“你们要不要在报社里，印刷一张我的相片，贴在门上当门神？”

　　两个女子关上门后，捂着嘴一阵狂笑，吴立霁在楼下都听见了，感觉十分愉快。

　　十月，秋叶正落的一天，沈北星顺道来看望吴立霁，又遇上芮雪的亲戚家的儿子——柳十七来找她，两下里相遇，就叫出小河，大家说好吴立霁做东道，五个人一起找了一家高雅的餐厅吃饭。

　　柳十七是芮雪父亲的朋友家的儿子，受芮父之托，照顾远在异地求学的芮雪。柳十七，二十三岁，在电讯局里做了两年事，是家里的独子，白嫩的脸上未脱一股孩子气，俊朗的眉眼，身材高瘦，快赶上吴立霁的身量，却显得骨骼宽大，手长脚长，相比之下，吴立霁的瘦反而显得精壮，骨骼宽厚，衣服下有硬邦邦的肌肉。

　　柳十七这个名字，让人一听就好奇，忍不住问他爹娘为何给他取这样一个包含数字的名字呢，据说他上面有过两个哥哥，却都没养活，为显示家里人丁兴旺或是保住小命，特意取“十七”这个名字，显得人多势众，以壮声势。其实上他家除了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只有他一个男孩子，他父亲知道柳十七来探望芮雪，还特意派了家里的司机听从差遣。

　　沈公子上次新年舞会见过小河，当时匆忙，心态上是初来乍到不过为了贪玩，环境嘈杂，早已记不得她的长相，再加上小河今非昔比，不再是徐家的小保姆，而是编辑室有正式的工作，衣著上面天壤之别，沈北星哪里能认不出，吴立霁不会对他提起。

　　小河猜吴立霁不会向他提起以前见过的事，她自己当然更不愿被认出来。

　　大家分别介绍，相互客套。

　　芮雪很活泼善谈，大方得体，与男士聊天并不拘谨，介绍柳十七时，戏称“柳十七”这个名字很有侠气，像是剑术高超的江湖侠士。她介绍柳十七时顺便提起花家小院的趣事：“我们的房东叫花明，柳公子可以叫柳绿，听着好有‘江南春’这词牌名的感觉。”

　　大家一起望着柳十七哄笑，一下子就融洽了场面。

　　何凝脂，大家都叫“何小姐”。小河极其腼腆，受上次编辑室聚餐时背读行酒令的教训，当时太出风头，被陷入“前清秀才”的传言，此后她收敛许多，生人面前说话极少，擅于藏拙，更不会轻易表现。

　　大家的印象中，何小姐不太喜欢直接表达自己的观点，恰当的娇弱让人顿生好感，更愿意保护她不受言语的冲撞，待她格外温柔。

　　小河原本是齐刘海的学生头，头发早已长过于肩，一直不曾剪短，她两边各扎了一只马尾低低地垂在胸前，显得斯文稚嫩。身上穿着半新的棉布夹袍，最简单的直筒式样，男女穿的这种长袍很相似，只是女式的下摆开叉到小腿，穿在她身上却显得腰细腿长，亭亭玉立，模样儿显得更加俊俏，单薄的双肩，清秀的五官，倒是典型的女学生。

　　小河不像芮雪那样能在男士面前谈笑自如，她显得拘束，略装着镇定自如，除非是因为工作事务必须与人打交道，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勇气，才能让她强迫自己面对，对眼下这些不熟悉的男士，她几乎不知道如何与他们打交道，一直躲在芮雪开朗活泼的形象背后，让人错以为她是女孩的羞涩。

　　吴立霁瞥她一眼，知道这只是她的一种自我防备状态。

　　芮雪的打扮完全是一派城里小姐，原来烫卷的头发现在长了，束在颈后，脑后用一只漂亮的镶珍珠发夹别整齐，与发夹搭配的珍珠耳坠，忽忽闪着银白的珍珠光泽，淘气的发卷浪漫地披散在肩后，非常靓丽，美丽的外表和她笃定的语气一样，先声夺人，坐在男士中，侃侃而谈。

　　柳十七一见这么多新朋友，便非要由他来请客，一是为世交家的女儿芮雪，初来北平接风洗尘；二是为芮雪初来北平又新结交的朋友，以后大家能互相关照，以慰离乡之苦，所以他要尽地主之宜请客。

　　其实这样说来，沈公子与吴立霁也算是地主，却不与他争这个头筹，让他做这个东道。

　　沈公子自以为风趣地说：“我不要做地主，我要做恶霸，随便街上能调戏良家妇女的那种小恶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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