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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金水桥


  天生一对,永不分离。多动听的情话,怎么说都不腻。无论多么平常的闲聊,多肉麻的情话,有情人之间听起来却是最美的乐章,一秒就听懂全部内涵。

  满月说她抓周时拿中了一只笔,外公说她是会有大学问的人。他笑着点头提起,并且告诉她,他已经为她准备一个漂亮的大书房,还有许多唯独属于她的东西,又保密不肯提前告诉她是什么,想让她嫁过去惊喜,她在心里琢磨,幻想那会是什么。他不能承诺婚后可以让她去上金陵女子大学,出去读书对已婚女子是无法想象,但是在家,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过快乐的日子。

  他告诉她,会带她去听梨园名角的戏,要去大华剧院看电影。春天去大理看家家户户都栽种的茶花,夏天到杭州西湖看万倾荷塘,秋天去苏州寒山寺听钟声,去尝试她没有经历的许多事,她听得眼睛忽闪忽闪,动人极了。仿佛他天生就有说这些甜言蜜语的嘴。

  秋天整个南京城都陷入桂花的香气中,去灵谷寺赏桂,冬天在屋子里守着暖和的火炉读书,看窗外飞雪……那些新鲜事物吸引她的全部注意力,那从未谋面的南京城竟然成为她魂牵梦绕的地方。

  他看她那么兴奋,倒有点儿后怕了,因为他现在很忙,以后会更忙,他自小看着父亲打理生意的忙碌,有时外出数日才回,有一天满月会发现,他忙到无法陪她,无法兑现承诺,而她只能守在家中,哪也去不了。她会失望吗?

  不会,小满是个一根树枝在泥地上就能玩半天的人,她并不是自艾自怨的女子,她的精神世界并不依赖于他人左右,她能自得其乐,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原因,随即他又更加乐观起来,忍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他们会生孩子,她会分心养育孩子,大家庭里那些子人与事,她要学的有很多,她没有时间寂寞。想到满月还是个孩子,却要结婚然后有自己的孩子,不禁满脸笑意,小满也觉得他笑得有些夸大,便问他为什么发笑?

  他当然不会提孩子的事让她发窘,他说:“我小时候的许多事情,你嫁到我家,我母亲自然会告诉你。我也会告诉你,无论你想知道什么,都行,只是你必须先答应不许笑话我。”随把她拉近自己身前,从背后用双手环住她的腰,令她紧贴在胸前,他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全身心地靠在她身上,最喜欢这样拥抱,就像她是完全属于自己,跑不掉。

  满月推醒他的美梦,说:“快松,让人看见啦!”他笑出声来,这话刺激他,用一只手更揽紧她,另一只手打开折扇,侧在一面住挡他俩的脸。其实这是对林间小径,少有人来,她被他这样故作伎俩给逗笑了,说:“这是一叶障目不见秋。”

  “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你去过泰山吗?”

  “我们一起去泰山顶上看日出。”

  “你站着别动,我让靠着休息一会儿,我就答应。”

  “休息好了,快松开。”

  朱世永松开手,放她自由,说:“我来了这几日,下午就得回去。”他的言下之意是依依不舍,不愿离开,她心里情牵牵,意绵绵,每次他们在一起,时间就跑得特别快。

  “又要好久不见,我会拼命想你的,你安慰一下我吧!”满月含羞带臊,没敢问“他想怎么”,没准他会说出更过分的话。

  “你闭上眼睛。”他很乖,很听话,闭上眼睛静待。

  许久没发生什么。

  满月用小手,有些微微颤抖,从他的鬓角摸到小巴,停住他的脸,左手勾在他颈后头发里。他偷睁开一条缝隙,看见女孩的小脸贴近自己,她发现了,随即移开他下巴上的小手,盖住他的眼睛。她垫起脚尖,在他左脸颊上亲了一下,一触即离。

  温湿的嘴唇碰触他的脸一瞬间,他当即石化,无法呼吸,等他要做出强烈回应时,她的嘴唇已经离开他的脸颊,他正后悔,如果刚刚他将脸左转一点点,她亲的就是他的嘴唇而非脸颊。

  他好懊悔,她一定对他施了魔法,才让他乖乖听话,任由一个单纯对男女之事毫无所知的姑娘所操纵。

  他被解冻后,就耍赖喊道:“这不算,我还没准备好呢,重来一次。”

  满月羞得满脸通红,摇头不愿意,他就耍赖一般:“这次你不要动,由我来安慰你,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左躲右躲,就是逃不出他箍着她腰的双手。他并不强逼她,只是逗她玩儿。“你再拒绝我的好意,我就要以身相许了。”他不急,有长长的一生,慢慢教导她,他亲吻一下自己的手,然后将手上的吻印在她的嘴唇上。

  此时此刻,他觉得,她跟空气和水一样重要,没有她的人生简直活不下去。他回到南京后,连他的家里人都说他与以前完全不一样,总是神彩飞扬,一点儿也不知疲倦一样,做什么事情都干劲十足,信心百倍,身边的人也被他传染了,他大哥朱世勋还笑话他:“看到你这样,连我也想谈恋爱了,真像神丹妙药一人,整个人都精神焕发,恋爱也太伟大了!”

  他知道她也与他一样,他们对彼此的人生必不可少,不可或缺,真不想散开箍着她的手。

  “真是美好的一天,我都不想回去了,不然我们今天就在丈母娘家洞房吧!”满月不好意思接话,虽然明知他说得是玩笑话,心里埋怨:“男人怎么这样呀,越说越没羞没臊。”想也不该,哪能就这么当她的面说出来呢,她用手去打他,他反将她的手捉住,拿到唇边,紧紧地用牙齿咬着,如果不是看她痛得皱眉,他就咬住她的手指死也不放。

  然后她想起金大娘的说教,故意拉开距离,对朱世永说:“小时候,外婆说吃饭时候不把碗里的米饭吃干净,将来会嫁给一个一脸麻子的人,然后一直到现在我吃饭都会尽量把饭吃干净。”

  朱世永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我没有长成麻子,多亏了你每次都把饭吃干净,我真是感激不尽,以前我都以为是我妈把我生得这么玉树凌风,却原来是多亏了你,一直暗暗祷告,所以我才没变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满月被他的夸大其辞给逗笑了,忍不住,一直嗤嗤地笑。

  其实外婆当时的话是为了让小孩子不要浪费粮食而编的笑话,而小女孩们就信以为真,自小就知道将来要嫁个美男子,而不愿嫁麻子,这是爱美的天性。

  她那娇羞的样子真美好,希望一辈子这么坐在一起,树墩上,草地上还是泥土上,都无所谓。

  他眺望着河水,心情少有的抒情:“这世界与我以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连这条河看起来都像金光大道,简直让人想踩在上面欢快地行走,跳跃,流动的河水都金光闪闪,简直就是流动的金水,踩在上面连人都要闪闪发光啦。”

  满月看了一眼流水缓慢的施河,又看一眼他,如同嫌弃怪物一样,揶揄道:“哎呀,你好俗气呀!竟然只会想到钱财!”突然觉得朱世永好像她亲爹呀,真与金老板有的一比——通俗易懂,以前她一直觉得朱组长是个难懂的大人,是受人尊敬有见识的人,可是如今却像一个大男孩。可是父亲何尝不让她觉得是个老男孩呢,可是父亲让她觉得踏实,是实实在在的人,不虚假,不虚伪,天缘注定她要找和父亲一样实在的人。

  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俗气么?你还不知道我原本就是俗气的商人好吧,我们家的钱都是靠用俗气的法子赚回来的。我要是你爹,我就不会给你娶名叫金满月。”

  “那我叫什么?”

  “就叫金满仓。”他眼神里透淘气的挑衅,乐不可支。

  “真是土死啦!”金满仓?她爹是开粮店的,当年未必不这样想。

  “你以后才知道我有多俗气,到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还在就来不及了。”他眼里神彩翼翼,也可能是狡诈多端。

  朱世永突然激扬地突发奇想,握着她的手说:“我要在这河上架一座桥,就叫金水桥。”

  她迷惑不解地问:“是真的吗?”

  得到的回答是:“比金子还要真!”

  他临走前果然交代金正来办这件事,他朱二少爷出钱,要在龙山镇施河这一段上修一座漂亮的石拱桥,方便南北通行,些桥就叫:“金水桥”。还要求工期加紧加急要在他婚期前完成,因为他想让满月看见新桥,他大婚时就把满月接走到南京,她就没机会看见他们的“金水桥”落成了。他真是春风满面,一脸得意。

  他们不知道,树林深处,真有人一直偷偷盯着他俩,带着妒意与愤恨,又带着幽怨与自以为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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