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韶华盛极

　　于是李金两家人各自带着孩子，悄悄回家，不与好奇的乡邻们解释。

　　李镇长急忙赶到县城，与她舅舅商议文秀婚事。文秀的舅舅非常疼爱他兄妹两人，文秀与欧阳家的定婚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如今他听到这些变化，也只能支持李家与金家结亲。陪同李镇长一起去欧阳家退婚。

　　金百业带着金正回家，家里人也正等得着急。

　　满月担心哥哥，也为文秀着急，心里暗自祈祷他俩能在一块儿，但又他们怕真在一块儿闹出什么事来，如果又被大人抓住他们在一起，恐怕要出大事。心慌慌的，什么也做不下，只是院里院外来回跑，盼着父亲早一点儿带信回来。金夕与金大娘也担心，但她们被满月在眼前绕得眼晕，金夕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我眼都被你绕花了。”

　　满月只好躲进房间，拿出针线，她跟福嫂学做鞋，有心要做一双鞋给世永，手里纳着鞋底心里想念世永。她手很笨，连半个鞋底都还没纳好，就磨出泡来。金夕和文秀都会做针线活，只要她们愿意，做鞋裁衣绣枕套样样都行，手巧得很。满月以前没耐心学，姑妈和福嫂笑话她说：“大姑娘家如今要嫁人了，针不会拿，被不会绣，可怎么弄呀！真要做女秀才吗？”她闹着大红脸，便要学做双鞋，金夕笑话她：“平时不学好，临时抱佛脚。”她只好一个人在房里偷偷做，福嫂帮她做一半，她自己纳着粗针脚，费力地扯着长麻线。

　　这时，她手上有点儿事做，可以分心，让自己平静一些。

　　外间人声喧哗，可能是父亲带金正回来了，满月心里高兴往外冲。这时听金夕满心欢喜地叫了声：“世永哥。”满月激动，心里一阵狂跳，世永哥怎么会一起到来呢？

　　她脚步加紧，要去看个真切，可是这时才发现手上还拿着鞋底。明明已经看见前厅里的他，她却回转身往回走，走进房间把手里做的针线藏起来，做得不好不能见人。太心慌激动，竟然让锥子扎了手，手指好痛，一看还冒出血珠子。

　　她顾不得痛，赶紧出去，正迎面进院里的世永，笑盈盈地看着她，问她：“我来，你不高兴吗？”见她把双背到后面，又说：“躲什么？藏什么？”

　　把她的手拉出来，看见手指上的血迹，吓了一跳，再翻开另一只手，手指上磨出两只水泡，关切地问：“怎么弄的？”抚摸一下那个水泡，怜惜地问：“痛吗？”

　　其实本来没那么痛的，这他这么一问，那温柔的表情，亮晶晶的眼神，“真的好痛。”

　　她想自己是如何也抗拒不了这个男人的温柔。

　　有人宠爱原来是这样子的：他让你变得软弱，让你承受不了一点儿疼痛，让你信赖于他的呵护，不想要自己承担，于是原本不太痛的伤口，开始剧烈疼痛起来。手上那一点儿小伤，被锥子扎过的手指，现在钻心地痛。

　　幸亏大家都在前厅听金百业诉说如何找到金正的事情，金大娘听到金正要娶文秀也很激动，是愤怒。只有金夕注意到院里的小情侣，那亲密的小动作，历历在目。

　　中午，为庆祝金正的重生，为庆祝金正马上就要娶媳妇了，当然也为欢迎与感谢世永，金老板让姑妈把新酿的果酒拿出来，每个人都斟上一碗，举杯贺喜。金大娘一个人抗不过全家，碍于未来女婿在场，也不便发作。

　　果酒是用本地特产花红酿造，是姑妈的拿手饮品，用新上市的花红果实配制，浓浓果香浅浅酒味，世永第一次喝，赞不绝口。满月喝下半碗，脸颊绯红说要醉了，全家只她最不胜酒力，从未喝过白酒，果酒也只能浅尝辄止，世永趁人不备将她剩下的半碗酒倒进自己碗里，一干而净。只有金夕看得一清二楚。

　　弟弟金喜都比她强些，满月说头晕饭后就回房休息，金大娘暗示世永不要跟进她屋里，未婚男女还是要避嫌。

　　十六日，金家向李家下定亲聘礼，使用了原朱家下到金家的部分聘礼，这也是金大娘原先打算留给金正娶亲用的。她也没想到，金正婚事这么快就说定了，金老板已经做主与李家说好的，她也没办法反对，如今竟然要娶了文秀进门。金大娘虽不情愿，可是儿子已经与李家姑娘在外一夜，坏了女孩家名声，她也不能不讲道义。

　　保媒人就请了袁家族长袁秀山，自从上次发生法坛上的事情，他算是欠李金两家情面，如此让他保媒，防止以后再生此类事端，另外他碍于情面不好推辞。另一位是请戴四先生，是一对新人的举业恩师。两位与李与金两家同在一个镇上住着，熟知双方又颇多渊源。

　　如今请帖已经发出，十八日就是金家儿子与李家女儿的大婚日。虽然乡民觉得两家婚事未免太过仓促，所以猜想到其中必有原故，但想到文秀大病又有那些的传言，还因为亲生母亲被揭露，被迫与欧阳家退了亲，等等。也可能是两家早日成亲，为了冲喜，或为了平息鬼神的谣言，总之，龙山镇两家大户办喜事，没人敢说什么晦气话。

　　十七日，朱家的大管家周升与家人带贺礼与嫁衣，到县城准备第二天去金家下请婚帖。两位媒人也已经提前收到邀请函。周管家又去拜见张远之，带礼物去拜见周知事，再次约定明日同去金家。朱家二少爷却让周管家提前一天将贺礼与嫁衣送至金家，嫁衣当晚送到李宅。

　　第二天，南京朱家既是来送请婚帖，又是来吃金家喜酒。朱家媒人张远之也是，既是来为朱家证婚，又吃了金家喜酒。

　　最为难的要算李镇长，既要为朱家证婚，自己家又在嫁女儿，女儿嫁往的也正是自己证婚的同一家。

　　周知事与周夫人也来参加朱家的请婚帖仪式，同时来吃金家儿子的喜酒。

　　朱家来人也毫不含糊，他们此行目的是下请婚帖，容不得耽误。在新娘没接进门前，朱家就举行婚书签定的仪式。

　　原先红封里的八字已经写进正式的婚书。两份婚书，内容一致，有男女双方父亲签字，还有保媒人与见证人签字，一旦定下，就是双方同意上面的日子嫁娶，是为定婚。到正式结婚之日，顺利嫁娶后，再有两位新人签上字，是为完婚。这两份婚书才算是完整的，交有男女双方各一份，以示缔结盟约，誓死不变。

　　锦囊内大红丝缎面，打开内是纸制婚书，内容：

　　新郎朱世永生于光绪三十年十月十七日南京人，父亲朱前彰，母亲朱林氏

　　新娘金满月生于光绪三十四年四月二十三日来安县人，父亲金百业，母亲金余氏

　　定于民国十六年八月十六日完婚。琴瑟和谐，珠联璧合，儿孙满堂，敬祖兴家

　　双方父亲：朱前彰、金百业盖章

　　证婚人：赵畏天、郑伯川盖章

　　介绍人：张远之、李运佑盖章

　　主婚人：周少藩县长、戴四先生盖章

　　结婚人：新郎盖章新娘盖章

　　现在公开婚书，就是要所有人监督此婚约的真实性，代表两家的诚意，如果有人反对，或有对此两家结亲不利的条件都可以提出，如果没有，这两方就相当于婚期已定，有情人终成眷属。

　　周管家监督过程，既郑重庄严，又喜庆圆满。还打开了新式的礼花，向天上喷洒。

　　下人捧上丝绒的小盒子，里面打开，是一颗闪亮的钻石戒指，世永为满月戴上，满月的脸羞红，她没留长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每一个手指圆滚滚的挺肉。世永低下头，在手面上亲了一下。庆幸戴上正好，套取自如，世永是根本自己感觉选的。

　　众人皆对戒指上的宝石称奇，对朱少爷的风雅作派砸嘴，这种大家子豪门做派，真是给县里的人长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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