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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天鹅肉


  李镇长引荐了在座的有县城内交好的几家商户老板:“县里何永顺油坊的何老板,郝聚盛织染店的郝老板,王万顺篾业店的王老板,欧阳春记作坊的欧阳老板……”

  袁宏武和他父亲一样,表面忠厚,实际上也是个狠角色,袁氏族里使用私刑到骇人听闻的程度。

  袁宏武在龙山镇管理族中事务,打理祖产宅院,并利用袁家祖屋改建一间门面,就在袁氏祠堂北面开设两间门脸经营金银铺,是本镇唯一的一家金银首饰铺。日常卖一些十里八乡的百姓能买得起的银饰和金器,还接受订制贵重饰品,下了订金然后从县城大店中取货。店面聘请了一个外乡的银匠,能做各式银镯子、银锁、银酒壶和银酒杯,并帮人改装首饰,改大小、换花式,也可以兑换金银。乡里穷人家没钱,要嫁娶也免不了要拆兑,有时拆东墙补西墙,拿些金银器物来卖,都免不了受“金银铺”的盘剥。

  大女婿于丽吾矮胖圆滑,溜光油滑的头发紧贴头皮,忙前忙后张罗着指挥人端茶倒水上点心,正和袁宏武配合默契,形成一对儿西皮式的支客,高接低迎,走马观花。

  女眷则由大夫人吕氏和大女儿李文钟亲自招呼进内堂,闲聊家常,一片喜庆详和,如意美满。

  同父亲来的年轻后生,由李镇长的独子李致毓招呼,年轻人一拍却合,很快混熟,谈天说地,生龙活虎。

  同来的女孩子们,都跟着李镇长家的小女文秀意气相合,要不结伴去印守堂看戏,要不就躲进后宅闺房里戏玩,姑娘家聚在一起说体己话,叽叽喳喳,一片莺语燕声,比早上的喜鹊还要招人喜爱。

  随从或赶车的安排在印守堂里吃茶吃点心和看戏,自娱自乐,无人不欢。

  余下有家里佣人与帮忙的邻居,往来忙碌,场面好不热闹。

  李镇长将在座的县城内交好的几家商户老板,一一引荐:“县里何永顺油坊的何老板,郝聚盛织染店的郝老板,王万顺篾业店的王老板,欧阳春记作坊的欧阳老板,何明斋老板……”

  今天到场的都是老交情的人家,或带妻儿,或携闺女,聚来李宅玩上一天,既与朋友聚之乐,也和家人一起出来散个闲,图个热闹喜庆气氛。

  商户老板们围着新来的两位生客拱手问候相互寒暄,一时间众人也都认识了。

  在座还有张亚昌号洋行的大管事卢廷生,别小看他只是一个管事,张远之老板特别器重,给他张亚昌号洋行的股份,年底有分红。卢廷生甚至比在座的多数商铺老板赚得还多,传说他年俸银达400银元,抵得过一些小店铺一年的收入,可见张亚昌号洋行是县里屈指可数,响当当的大商铺,卢廷生本人也倍受敬重,是一个能独撑场面的大能人。

  这其中还有一对格格不入的父子——相官镇的潘万田和独子潘思荣,也来赴宴。

  潘万田家里有良田五百亩,却号称有万亩田,在相官镇过得像土皇帝一样,恶霸一方。因其在家行五,人皆称呼“潘五爷”。

  潘五爷专以“刮别人的油水,长自己的膘”而闻名乡里,鱼肉百姓。所谓“老鹰窝里无善鸟”,其子潘思荣也是个浑人,仗着家里有钱,不学无术,横行乡里。

  李镇长并无意与其交好,他家父子两人是不请自来,不把自己当外人。

  潘家父子是为结亲而来。听说,潘思荣娶过一房妻室,现在竟然打上李镇长家小女李文秀的主意,真是癞蛤蟆要吃天鹅的肉,好赖不分。

  潘家央人说媒,要停妻再娶。潘五爷作为父亲竟然任由着儿子胡闹,管制不住,还推脱说“家里那房不是明媒正娶,不过是先安置的妾侍,不过是通房的丫头,李镇长家姑娘娶过去必然是正房奶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李镇长私下早听人议论,潘五爷有心想与县知事周少藩结亲家,周知事家长女周瑾淑年十九,模样长得很一般,高身量,脸瘪下巴尖脖子短。

  因潘思荣在县城里混过,见过周大小姐便觉索然无味,李镇长家早年曾送文秀在县城里读过两年书,闺女小小年纪就得了美名。潘思荣早就听人说龙山镇的李文秀小姐美貌,也偷偷去来安县女子学校瞄过,一心贪恋美色,竟对文秀念念,甚至央告哀求他父亲要娶李家小姐为妻。

  欲娶文秀,必先休了家里的妻室,而今家里一房已经怀上第二个孩子,潘五爷做主宣称降为妾室,同意给儿子另娶正房大少奶奶。

  现在是民国,不是拖长辨子的大清,早就不兴娶妻纳妾的那一套。“五四”新文化运动后提倡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被写进了“民国新婚姻法”。但是在潘家父子这等土豪地主眼中,把有钱有势作为王法,哪里把民国政府的那一套宪法放在眼中,再新的文化也搁不住老子有钱,关起门来,他家里怎么过什么日子谁也甭管。

  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漂亮的女儿则是家里的门面装饰。李镇长家育有三女一男,却特别珍爱最小的女儿,可谓掌上明珠。文秀长得葱白水嫩,婀娜多姿,一直不肯轻易许人家,所以拖至如今十七岁还没定亲。

  李镇长想秀秀能嫁在身边,决不愿远嫁,他不放心小女儿,生怕女儿嫁到别人家里受委屈。

  “与潘家结亲,岂不是明珠暗投?”

  李镇长内心里早有定论:“像潘五爷和他家儿子这种仗势欺压乡里,作恶为孽的人家迟早会有因果报应。”再者说他潘家儿子原有妻室,如今停妻再娶原就不合法,对上一房无情,能对下一房有义么?让小女文秀嫁到这种人家,成日担心女儿被恶报牵连,再或被哪房妾室虐待,做父母哪里会睡得安稳。

  李镇长心里暗骂,县知事周少藩与他潘家才天生一对,正合适,正所谓“鱼找鱼,虾找虾,乌龟王八结亲家”。但是对潘五爷却也不好情面上直接开罪,一个县里住着总有见面时候,只能一直推说:“文秀年纪还小,剩下这最后一个女儿,想要多留两年承欢膝下。”

  潘五爷也不傻,三番推辞,便已经打消念头。这次赴宴也是最后探一探口风,作戏给他傻儿子看的。如果李镇长还是这么紧抓着不放,潘五爷自有话说服儿子,断了他的想头,早日与周知事家放定成其好事。

  正是好了还要好,人心比天高。

  李运佑早在心里打定主意,帮衬女婿的能力他是有的,不求女婿家门弟高低,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后生也并不介意,只要人品外貌配得上。

  小县里的人家都是重男轻女,男孩子是家里的财富,姑娘只是家里的财产,儿子是顶梁柱,女儿只是门面装饰。再怎么重男轻女也要养一两个女儿作为财产,作为装点门面。如果女孩过少就会助长一家有女多家求的局面,女方家便借机狮子大开口要彩礼钱。

  而且中等人家养有女孩,万不得已还能为儿子换来个媳妇,穷苦人家不得已卖女儿。父母嘴里骂的赔钱货,说养女儿是为别人家养,其实也有利可图。嫁女儿时有钱的人家会陪嫁一些,贫户利用嫁女儿还赚上一大笔彩礼,也就是姑娘家要收的聘礼,这些钱在定亲时谈好数额,双方同意就结亲,有时更像一笔买卖,或是利用女儿攀附一个人情,结一门有利可图的亲家,双方皆有利可图。

  李镇长家两个大女儿都攀了不错的亲家,大女儿文钟嫁在滁县,于家也是一个大户人家,二女儿文灵嫁给来安县冯泰兴粮行的次子,这次寿宴上两个女婿出力不少,这两门亲带来许多县里的人情和利处,李运佑心里有数。

  李镇长家嫁女儿也不图彩礼钱,将男方抬来的聘礼全部作了陪嫁,又为女儿添了许多嫁妆,嫁得体面风光,让亲家尊重。

  最小的女儿文秀,对李运佑是特殊的一份感情寄托,不止是家里的一份美名和财产,文秀对他而言是珠玉,是瑰宝,是家里最漂亮的门面。

  李镇长不是那种全无算计的人,眼里看得上,心里打算好的人家,县城章光昭家的儿子章祖德。其父章光昭是前清秀才,后通过出国留学考试,被公派日本留学。据说在日本期间,参加了由孙中山、黄兴等人发起的兴中会,积极投身于反清斗争。学成回国后,民国初建时任安徽省参议员,后因军阀再起混战,各地为治,章光昭逃离安庆,后在上海法租界住过两年,他因患慢性气管炎回乡休养。

  民国十年,章光昭被正式聘任为来安县教育局第一任局长。在章局长的支持下,县人余释如在县城东大街创办来安县国民师范,县人朱庆丰在县城首设女子小学,开创来安县教育的两大先河。

  章局长在县城养病期间,时常请李运佑去问诊,两人话很投机,李运佑佩服章光昭是有胆有识有眼界,家教门风也好,正经的书香门第,便有意于将女儿嫁入他家。章光昭算是大教育家,李镇长家世代从医药,也算门当户对。

  李镇长特意在走动时,将当时在县城女子学校读书的秀秀,带去见过章局长家做客,双方家长都十分满意。

  章光昭的长子章祖德长相文弱,读书又肯用功,十几岁时体弱,一直吃李国琛医馆配的补药。

  今年春天章光昭病情加重,家里人有提出让长子结婚以作冲喜,章光昭一直宣扬新式教育的人,哪里会同意这种迷信的行为。拖至夏天,章局长病情加重就撒手人寰了。虽然其家道甚好,也颇有祖产,但是章局长这一突然辞世,危急时刻能识人,才发现章家长子章祖德是个不能顶事的人,以前完全是听从父亲安排,如今就显得六神无主,失了主见,李镇长庆幸没有正式订婚,他要重新考量这门婚事。

  章祖德因父亲新逝不满一年,热孝在身不能前来祝寿,一早派家中的鲍管家送来寿礼,管家歇了茶,领了赏,便回去了。暗地里听县里几家人议论,说这个章祖德自从父亲过世后再无人管教,加上为了缓解病痛竟然抽起大烟,荒唐的家里人竟然供其抽大烟,越抽瘾越大,李镇长彻底打消了与他家结亲的念头。

  李镇长过分溺爱小女儿的名声也早就暗地里传扬开了,要攀他家这门亲事的人家心里也掂量,不敢轻易攀附。来参加寿宴的长辈多携带家眷,有的甚至带着儿子或女儿一起,借着寿宴的机会未订亲的各家子女也能在人前照个面儿,或是父母相中,或是孩子间有意,这便是所谓的缘份,许多人家都通过就种场面而日后结亲,也算是民国文化宣传下的开明风气。

  李镇长也是有心要观察一下各家的孩子,抓紧物色最佳女婿人选,还有独生子李致的亲事也该考虑。众人借拜寿之名行相亲之实,实际上县里人一直借这种社交场合,为孩子们物色对相,可谓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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