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毛竹园

　　李运佑可是县里大规模种植毛竹的第一人，他的这项毛竹园投资被众人均夸赞眼光好，有远见卓识。目前已经有大批成年毛竹等候砍伐，县里几家蔑业店和木器行的老板眼里对风景全无兴致，倒像是前来看待售的商品，品头论足。

　　众人皆点头称赞，“没想到龙山镇果然卧虎藏龙，居乱世而独处幽，风水绝佳，完全隔离俗世不遭兵乱之苦，内藏天地精华，又怀璧不惊。”

　　李镇长忙推谦道：“不过穷乡僻壤，荒山野岭。十年九旱，皇天路远。全靠山里人一锄头一掬汗的双手谋生活，城里的人哪里看得上这穷山饿水。”

　　他的干兄弟郑伯川，笑着使劲拍了拍李镇长的臂膀，说：“李兄作为这龙山镇的一镇之长，何必如此谦词呢？龙山镇就是因为离着官道远，每遇战事都能幸免。这东西两座山，山形如双龙，中夹一道水脉，正如双龙出水，正是道家所说的聚财聚势的好风水。东寺港水库浩浩荡荡，丰时蓄水，旱时向下游农田灌溉，十涝九旱也害不到这方圆三十里地，物产丰足，人兽安居，风水宝地。”

　　众人登高，放眼望去，两山莽莽，白水漾漾，再有数倾翠竹覆盖半壁荒山，郑伯川赞叹道：“这片竹林位置好能改善气候，我听说这毛竹是最不怕干旱，竹林里的土壤也最能蓄水，是调节旱涝最好的植物品种，完全改良了山石土壤。今天得缘所见，龙山镇的这片毛竹林果真是名不虚传，可称得上是来安县独有奇景，壮哉。”

　　众人也都跟着附合郑局长的高见，顿时觉得郑局长学识渊博，说得头头是道，见识非一般人可比，所言句句乃是行家之词，个个点头称妙。

　　武义兴作坊的武老板屡屡提起买卖，李镇长却避而不谈毛竹的收成，今天是主人家的寿辰，武老板不便执着于生意上的事情，他听两旁有人小声议论此地风水，以前也常听人窃窃私语，武老板眺望水库东岸的废弃的村庄，故作无意地问道：“那边就是县里人纷纷传说有妖气的水脚湾？背山面水难道不该是个风水绝佳的地方，怎么听说常年笼罩着阴气，雾霾都散不开，这村子果然有不祥之兆么？听说全村搬空无人居住，传言中的女妖是真是假？”

　　就连久居县城的武老板都有耳闻，可见并没有真能瞒人的流言，外人也只私下议论，不会如武老板一样不怕得罪人，就直言问此地的隐秘，就像一个人有了天生的弱点，生怕被人公开问及。

　　这种赤裸祼的疑问，对刚刚被郑伯川夸过的“风水宝地”，似乎是一记耳光，打在李镇长的脸面上，十分不好看。郑局长未必就对此传说全无耳闻，但他却不会亲口提问。

　　这个话题在龙山镇是忌讳的，白日头下是不会提的，晚上更没人敢提，大煞风景，李镇长的长脸显得更长了。

　　何永顺油坊的何老板也是不看脸色的家伙，再接再厉地问：“我听说东寺港水库中，有一座小石岛，有非常神奇之处，旱时并不会露出水面太多，雨水多时也不能淹到水下，像是能自动升降一样，当地人说石岛是通灵的，上面还有香火旺盛……”

　　李镇长咳嗽一声，打断众人无限的遐想。

　　大家不止是一心惦记着来看毛竹林，却对传说中的荒村也有莫大的好奇，李镇长恢复了平常脸色，以笑作掩饰地说：“传说也只是传说罢了，哪里有当真的事，大概都好事者编出来吓唬人的，全是空穴来风的传言，小地方的人没见过大世面，难免会迷信神鬼，编出来唬人也是有的，大家听一听也就作罢了！郑局长在县城也积极推行演习所，教化本县民众勤善好学，不可愚昧无知，却不可相信鬼神之类的无稽之谈。”

　　就此打住，众人就不好再深究，李镇长支开话题说：“大家都走得乏了，正好要经过月亮山下药王庙，我们进去跟志尧师傅讨一杯山泉水泡的好茶，解一解乏劳，大家说好不好？”

　　这倒也是一桩趣事，转移了视线，有心要继续追问却不好再驳李运佑的面子，于是大家骑马往回走，拐进月亮山下的药王庙歇脚。

　　庙里的院子十分小巧，正殿里供奉着药王菩萨，旁边又有大禹相，还供着五畜娘娘，香火还算兴旺，多数是农民来求风调雨顺，五畜兴旺，和阖家健康。没有大名气的神祗，吸引不来远途的人前来烧香拜佛，所以庙里的主持也不富裕。

　　大伙儿转了一圈，不一会儿就看了一遍。偏殿里还供着药王祖师爷孙真人的泥胎像，这是为老人求长寿的，蒲团被跪旧了。后面有两间禅室而外，还有两间客房供山里人借宿或是香客留宿。

　　主持志尧和尚四十开外，有些清瘦，刚换上身一套新僧衣。他与李镇长是老相识，忘年交，每年镇上对药王庙多有捐赠，山里人收集的草药也会寄存在药王庙里，寺里师徒时常也进山采些草药，卖给中药铺补贴庙中开销，李镇长定期派人到山上来收，因此志尧师傅与常有往来。

　　志尧和尚亲自迎出来，捧出茶水。茶叶也是庙里自采、自制的山茶，虽然色清了一些，配上泡茶的山泉，青叶的香气清凉润齿，正是此时解乏止渴的上品。

　　志尧师傅打了个偮手，十分客气地说，“早上就领着徒弟为李镇长唪育《寿经》，在大夫人的长寿灯旁也为李镇长添了一盏长寿灯。”

　　志尧师傅亲手捧出寿礼，说：“外游时在九华山求得开光佛珠一串，是菩提子所制，沾着大庙里的香火，必能保人长寿健康儿孙满堂。”众人皆称此物大吉，比起俗礼俗物强过百倍，李镇长收下随即戴在左手，露出十分欣赏敬重的神情。

　　志尧和尚受邀也一同前往镇上参加寿席，他带一个小徒弟同行，留另一个小徒弟看守庙门。

　　回镇途中，天空中云层散去，豁然开朗，冬日的阳光苍白晃眼，却照得四方明亮通透，空气越显得稀薄，风吹得面皮发紧。

　　众人皆庆幸晴冬无雨雪，李镇长也神思开阔，一路与人有说有笑，主客两欢。

　　李镇长刚携客人从毛竹园回来，他的二女婿冯子恒才刚到。

　　冯子恒为下午才赶到龙山镇为丈人贺寿，为迟到而再三道歉，戴四先生帮他解说：“冯二掌柜上午已经派家人送来贺礼，不算迟到。并且预付了满春园的酒席，提前请了戏班，难为作为娇客的二女婿能想得如此周道，隆重前来为岳父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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