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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法天社


  “两位大人,小的的妻子一定是被慕阇杀害的,小的真的不是瞎说。”

  在姜老大四壁徒然的家中,李闲勿部昕与其进行了深入的交谈和了解。

  再次听到姜老大提到慕阇这个名字,李闲搜索脑海中的记忆,摩尼教的名字自然而然便蹦了出来,慕阇好像是摩尼教仅次于传道者的第二级宗教身份,有十二慕阇之说,难道姜老大的妻子是因为摩尼教被害的?

  “姜老大,你妻子是不是信仰了什么宗教?”李闲自然出言询问。

  勿部珣不明就里,但知道李闲不会无的放矢,便静静聆听。

  姜老大抹去眼泪,冲李闲道:“小的不知道大人说什么,小的妻子从来都不信教的。”

  “那你所说的慕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李闲有些惊讶,但转念又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了,摩尼教这时候也就是刚刚从传入新疆回纥那边,若说这么快就扩散到了岭南,着实不大可能。

  姜老大道:“慕阇是小的妻子加入乡社社首,就是他杀害的小人的妻子,一定是他!”姜老大情绪又激动起来。

  李闲和勿部昕相互看看,原来是与结社有关系。

  唐代民间结社十分普遍,往往都是出于互帮互助的目的,成立私社,规模往往局限于乡村一地,朝廷对此并不禁绝,照姜老大所说,其妻不是信仰宗教而是加入了私社,慕阇是社首的名字,只是李闲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合,正常人如何会有慕阇这种怪名字呢?

  “姜老大,你缘何断定你妻子是被私社社首所害,通常这种结社都是互惠互利,你们这村子该有不少人加入了吧,难道他们能坐视你妻子被杀害吗?”这次是勿部昕出言询问,毕竟在岭南呆了多年,民间的风俗习惯他要比李闲更加的清楚。

  姜老大闻言激动了起来,“就是那个慕阇害的,民间结社在所多有,可没有一个像他们法天社,社首从来都是带着冪离,不露真容,把自己弄的十分神秘,小的妻子也是被蛊惑才加入这邪社的,成天说什么苍天无法我为法,我法无天我即,找了魔一般,小的妻子被杀的时候也有人看到是冪离蒙面的人下的杀手,除了那个慕阇还能有谁!两位大人要为我妻子伸冤呢!”

  李闲和勿部昕均觉精神一震,果然是与胡万生被杀有关系,法天社,显然这个古怪的结社,其口号便是苍天无法我为法,我法无天我即天。

  “姜老大,如果杀害你妻子的真的是法天社的慕阇,那总要有原因吧,结社的目的是互助,有什么原因要杀害社员呢?

  姜老大急道:“两位大人是不相信小的,一定是慕阇干的,小的虽然不知道原因,可是小的妻子在被杀前几日精神恍惚,经常自言自语说那是不对的,会死人的,还说要去官府告发,小的开始以为她是断食出现的幻觉,可知道小的妻子被杀害,小的才知道这里头肯定有问题,肯定是那个法天社有问题,两位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去问村里其他加入法天社的,一定有人知道的!”

  “断食?”李闲道:“加入这个法天社还要做这种事情吗?”

  姜老大使劲点头,“定期的断食辟谷,不得食肉,常年吃菜,定期参加集会,两位大人,这个法天社真的是个邪社,小的妻子的斩首也是因为他们认为人有罪孽,需身首异处,将灵魂与罪孽切割开,以作救赎,就是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是慕阇杀害的小的妻子了!两位大人,一定要给小的妻子伸冤呢!”

  姜老大跪到地上,还把一双儿女也扯上,一家三口砰砰磕头,把泥地都磕出坑来,哀求着让李闲和勿部昕为其妻浣娘伸冤。

  姜老大所知终归是有限,李闲和勿部昕相互看看,起身离去,临去时不忘留下一些银钱,姜老大穷困潦倒的情形,莫说安葬妻子,养活自己和两个孩子都困难,李闲和勿部昕自然看不下去,留些钱与他,算是助其度过这个艰难的阶段吧。

  离开姜家,云风、云雷和邵逢源都迎上来。

  勿部昕道:“李兄怎么看?我感觉这个法天社很有问题?”

  李闲点头,法天社有问题是必然的,重点是这问题有多大,须知冈州一地近两年斩首案频发,如果都是与法天社有关,那说明这个组织绝对不只是局限于一两个村落那么简单,而且据姜老大所说,其妻浣娘定期的断食只吃蔬菜,这都与摩尼教吃菜事魔的特点吻合,李闲始终觉得慕阇极可能不是人名,而摩尼教的法名!

  “这样,两位云大哥你们与逢源在这村子里多访听一下,看看有多少人加入了法天社,没有加入的人对其什么观感也要多多询问,至于我和勿部兄还要去一户人家看看,之后咱们还在这处汇合,天色不早,大家都抓紧吧。”李闲吩咐开来,云氏兄弟和邵逢源奉命而去,李闲和勿部昕则依照姜老大提供的一处人家的位置,找了过去。

  姜老大所说的这户人家男主人姓程,以往与姜家关系十分亲近,因为两家的女人有远房亲戚的关系,平素都如同一家人般相互照应着,浣娘之所以加入法天社,也是因为成程家夫妇俩先加入,然后才引荐她入社,只是姜老大为人胆小,觉得民间私社会惹来官府的不满,所以一直坚持着没有加入,照姜老大所说,在其妻被杀的前几天,程家汉子的妻子同样有些恍惚的状态,也是惊恐不安,到浣娘被杀后,其妻便崩溃,精神失常,而程家汉子对此的表现却十分麻木,照旧参与法天社的集会,姜老大觉得程家汉子肯定知道些什么。

  虽说这其中有姜老大臆测的成分,但听他所说的这些,李闲和勿部昕也觉得很有必要与程家汉子谈谈,法天社就像一个笼罩在浓雾中魔鬼像,只有透过扒开浓雾才有可能看透其中的真容。

  程家的状况比姜家好不多少,一样的荜门圭窦,一样的穷苦困顿,有过之无不及之处更在于程家汉子的妻子,确如姜老大所说,已然是疯癫了,李闲和勿部昕来到程家的时候,最先看到的便是在院子里疯疯癫癫追着母鸡学鸡叫的疯女子,而面目黢黑身形消瘦的程姓汉子则搂着儿子坐在屋子门口,一脸木然的看着发疯的妻子,那眼神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决然。

  李闲和勿部昕的到来也只是让程姓汉子抬了抬眼看看他们,依旧视如不见,倒是那被搂在怀里七八岁的男娃,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盯着勿部昕和李闲,来回的打量,眼神迷茫好奇又艳羡,显然在他的记忆中还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来到他的家里。

  “程大哥吧,我们是听姜大哥说您家嫂子与姜家嫂子得都加入了法天社,而且姜家嫂子被害前,您家大嫂也是惶恐害怕,不知程大哥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与我们说说?还有,听说程大哥也是法天社的社员,姜大哥一直怀疑是慕阇杀害了姜大嫂,程大哥对此有什么想法?”

  李闲尽量斟酌着语气向程家汉子相询,同时观察他的表情变化,程家汉子似乎对李闲所说这些都充耳不闻,只是木然的看着在院子里疯跑的妻子,不过在听到慕阇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泛起异常的变化,终于向李闲看过来,嘴唇动了动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走吧。”完后继续木然的看妻子。

  李闲皱皱眉头,勿部昕决定唱白脸,凑上前道:“你不知道吗?恐怕是谎话吧!你妻子惶恐害怕,现在疯了,姜老大的妻子更被人斩首,尸首到现在才齐全,而这一切都与你们加入的那个法天社有关,你说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也是法天社的社员,你想提他们隐瞒,可是你想过你妻子没有,难道看着你妻子变成这个样子,你不心痛吗!你还有没有点良知了!”勿部昕严词质问,李闲则从旁关注程姓汉子的反应。

  程姓汉子神情确实有变化,呼吸也变得急促,木然的眼神隐隐有不安的光芒闪动着。

  李闲感觉不是很妥当,便想阻止勿部昕说下去。

  勿部昕却坚持认为这是程姓汉子要被他说动的反应,继续添柴加薪道:“你若是个男人就现在告诉我,到底法天社是怎么回事?这个邪社究竟害了多少人?杀害姜家大嫂害得你妻子发疯的是不是那个慕阇!你如果是个男人,就告诉我,是不是慕阇杀的人!”

  勿部昕咆哮着,向程姓汉子制造压力,逼迫他说出所知道的事情。

  程姓汉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推开怀中的儿子,站起身,眼神透着血红望向勿部昕。

  李闲心中的不安感觉更加强烈,就在这时候,程姓汉子忽然吼道:“杀人的不是慕阇,我妻子也不是慕阇逼疯的,是我,是我杀的人,她们有罪孽,我要替她们洗清,你们也一样,你们也有罪,我要替你们洗清罪孽,杀啊!”却是身后向后一捞,一把锋利的砍柴刀到了手中,便疯狂的向勿部昕砍去。

  “勿部兄小心!”李闲一直在注意着程姓汉子,第一时间提醒勿部昕。

  勿部昕毕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幼习武,程姓汉子又体弱无力,执刀劈来却是被勿部昕一脚踹中胸口,整个人便跌倒地上,勿部昕上前一把踩住他的胸口,继续喝问道:“你敢再说一遍姜家大嫂是你杀的,你妻子也是你逼疯的吗?你看看,你儿子就在一旁看着你,你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直逼内心的追问,程姓汉子疯狂的眼神望向一旁惊恐缩作一团的儿子,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整个人便那般蜷缩着呜咽啜泣,口中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呢!”哭声仿佛濒死绝望的小兽,分外的可怜。

  勿部昕收回踩在他胸口的脚,后退两步,亦是被程姓汉子的哭嚎弄得于心不忍,声音平静的道:“起来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如果一切真的都是那个慕阇干的,我们一定不会饶过他的!”

  程姓汉子挣扎着爬起来,哭泣的声音渐渐压低,他看了看一旁的儿子,眼神中满是疼爱,又看了看犹在院子中发疯的妻子,浓浓的歉意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最后他望向李闲和勿部昕,用一种死灰般的语调道:“两位大人,小人有个唐突的请求,还望两位大人答应小人。”

  勿部昕道:“你尽管开口吧,能做到本官一定不会推脱。”

  程姓汉子感激的施了一礼,说道:“小的希望两位大人能帮小的照顾妻儿,小的实在是照顾不了他们了!”说着他猛然举起柴刀,对准自己的小腹狠狠戳了下去!

  “不要啊!”李闲想要阻止,但已然鞭长莫及。

  勿部昕则是呆住了,她怎都没想到程姓汉子竟会选择自杀。

  “苍天无法我为法,我法无天我即天,杀!”柴刀贯腹,口中鲜血汹涌,程姓汉子的眼中的生命力在快速的流逝,即便这种状态下,他犹不忘诵念着那魔咒般的两句话,仿佛那是他所有的执念和希望,似乎只要吟诵这些,他便可以获得永生,进入另外一个幸福的世界!

  砰!

  彻底失去生命的身体颓然倒地。

  惊恐万状的小男孩紧咬嘴唇,泪流满面,却不敢靠近父亲分毫。

  疯狂的妇人犹在追逐着母鸡,口中发出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声,黄昏的风吹过这个院子,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压抑的想要嘶吼。

  生命实在太脆弱了!

  回刺史府的时候,队伍中多了两个人,疯癫的妇人还有那个紧紧依偎着母亲的小男孩。

  疯癫的妇人在经过云风的针灸后已经安静下来,云风从许神医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勉强算是半个神医,他对妇人的诊断是因为惊吓所致的精神失常,持续针灸半个月便会清醒大半,至少可以正常的对她进行询问。

  李闲和勿部昕自然是有耐心的,更何况妇人和小男孩无依无靠,想到程姓汉子临死前的嘱托,他们都觉有义务照顾两人。

  至于法天社的情况,云风、云雷和邵逢源从村子里调查得到的信息不容乐观。

  这个小小的村子里,加入法天社的人家几乎过半,这些人都对云风几个十分抵触,问什么都不回答,而没有加入法天社那些人更是噤若寒蝉的感觉,直接一问三不知,让云风几个很是碰了钉子。

  李闲和勿部昕对此倒是在意料之中,程姓汉子宁可自杀也不愿向他们说明一些事情,便足以想见这个法天社控制社员的手段极其高明,现在两人也绝对怀疑浣娘的死便是与法天社有关,只是目下还不清楚这个法天社究竟有多大的规模,两年来冈州频发的斩首事件又是否都与法天社有关!

  晚上他们自然是不回广州了,就在冈州刺史府歇宿,抓紧时间把相关案件梳理总结,法天社这个神秘的民间社团,他们势必要揭开笼罩其真相的面纱,将其大白于天下!

  “李兄,如果杀害胡万生的那个剥皮军士兵也是法天社的人,那这个所谓的民间私社变绝对不简单,只怕广府的高层也有所牵连?”勿部昕说出了自己一直担忧的事情。

  李闲对此也早便斟酌过,面色同样凝重,“胡万生一死,获益最大的就是王讷王大人,若说他们与法天社这样邪性的私社有关联,又着实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勿部昕也点头道:“王讷便算是自诩的清流,但名节上也算不亏,我也有心不大相信,可若不是与他有关,那又会是什么人要杀胡万生,还偏偏选在胡万生被转交到李千里手上的时候动手,这时机也太微妙了!”

  “是啊!”李闲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忧虑,“便是撇开王讷,单是法天社都能渗透到杨重隽倚重的剥皮军,这便是个危险的信号,这个私社怕是十分的危险呢!”

  因为李闲和勿部昕的话同样被调动起思绪的云氏兄弟和邵逢源也在转动着大脑。

  邵逢源忽的道:“大人,有件事很奇怪,之前那村子加入法天社的人家多是些老弱,却是不见有青壮劳力,而这个时候也不是下地的时候,这其中会否也有问题呢?”

  云风云雷闻言也得到提醒,纷纷说他们也注意到同样的问题。

  李闲和勿部昕均觉讶异,相互看看,两人心中不自觉都闪过同一个念头。

  “莫非这法天社也与人口坊贩卖有关系!”

  勿部昕道:“也许咱们该与高延睿好生谈谈!”

  李闲也有同感,身为冈州刺史,将连环斩首案硬压下来的高延睿极有可能对法天社知之甚深,这个法天社的突破口说不得就在他身上!

  便是这样说着话,众人回到冈州刺史府,早有执役迎接他们,饭菜也准备好,饥肠辘辘的众人在盛清平陪同下用过饭,李闲和勿部昕便提出要连夜查阅卷宗,搜罗更多与法天社相关的信息,

  盛清平不仅全力支持,还找来下属,且与李闲和勿部昕一并查阅资料,这让人不得不敬佩这个刺史的敬业。

  便是在这般查阅资料的紧张气氛中,忽然有人来见李闲。

  深更半夜,冈州刺史府也不是不设防的荒野,却有人无声无息的进入见李闲,若是旁人,怕早就被执役们包围了,但这个人,却没人觉得丝毫的奇怪,因为来人正是宁无瑕,而宁无瑕见到李闲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傅要见你,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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