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出乎意料

　　第二天探子来报，北平城外南军没有要发动攻击的迹象，反而开始全军后撤，这样以来未来两三天之内是不会再打仗的，最终李景隆五十万人南军后撤十里，北平城内上至杨野下至农夫，总算可以踏踏实实的休息两天。

　　十一月份的北平，冷风如强掠过大地，一场大雪过后，山尖草地民房府邸军营北平，再也没有任何分别，大地上之前来来回回交战的军人们，像是一个盘子里的沙子摇来摇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偏偏接触到一起的时候只有碰撞，再无其他。

　　人本来就是动物，依照动物的本性，天气越冷他们就越不愿意活动，这样的天气里，即便你走上街头也没什么人，出来的大多是为生活极力奔波的人，除了这样的人之外，还有一种人，他们心怀抱负一心想要做成什么事，几乎没有什么人事能难道他们，更何况寒霜雨雪的自然现象，在他们眼里，除了自己的原因之外，其他一切都是借口，这类人之中就有杨野。

　　杨野昨夜指挥兵将劫营，可他没有受这件事情影响，很多士兵回到城中之后兴奋不已，主动找其他没参与此事的人大吹特吹，只有杨野回到住处休息，还是和以前一样，他沾着枕头就睡。

　　清晨，杨野起的很早，他去城头巡视了一圈，城外一片皓白宛如一块整玉般，南军移防的痕迹很快就消失不见，昨日城楼下遍地的尸体、鲜血、残损的旗帜也不见了，好像什么都没有过一般。可这里死了人，死了很多很多人，你没看到有人看到过，你看不到也有人看到过，你不想看还是有人说他们看到过。很快，就有探子来报告：南军后撤十里，李景隆中军坐阵郑村坝。

　　看来是不会打仗了，杨野照例巡视过后讪讪离开，这个将军在一个矛盾的命题里有自己坚定的选择，杨野回到住处，换下行头再次换上他那身衣服，推着一个独轮推车怀揣几两银子走上街头。他在北平城中推着车子走街串巷，只为寻找卖炭的人，大半个时辰之后，他买了慢慢一推车向姚广孝住处走去，他们都是一类人，知道彼此的生活习惯。

　　很快杨野到了姚广孝门口，在那里他碰到了那个专职给姚广孝做饭人，他将一些冬天的食材拿去那里，看到杨野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一丝惊奇，让杨野也感觉很奇怪，虽然杨野的做法并非沽名钓誉之类的，他生活向来如此，不管是在朝阳神教担当右使，还是在北平城身为杨军师，他清贫的生活一贯如此，也往往招人非议，杨野仅以此断定，这个厨师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一时也猜不到这个厨子，互相问过之后，就谁也不理谁，各自向屋里搬东西，厨子办完后转身就走了，也不管还在忙活的杨野，杨野倒也不在意，他弄完之后打了水洗过手和脸后，走进屋看望姚广孝，这时姚广孝正在屋里看书。这个天气里，杨野见到姚广孝的第一面才想起，自己记忆力师父好像没有生过病，他坐在眼前也和外界传闻一样，是那么神秘。

　　姚广孝放下手中的书，让杨野坐下，他在杨野脸上仔细的端详着，杨野也从没觉得师父如此亲近过，姚广孝点着头呵笑一声，说：“昨夜你劫营的事情已经传开，我足不出户也都知道了。”杨野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姚广孝继续道：“燕王待你富贵，赐府赏银配下人，你却还如以前一样生活，你富丽堂皇的住所，白白让下人们享受了去，岂不可惜？”

　　杨野还是笑着没有说话，姚广孝话锋一转，道：“看来你确实是短命之相啊！”

　　杨野还以为姚广孝在和自己玩笑，说：“师父定能长命百岁！”

　　姚广孝无奈的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和他说这些，便又转开话锋说道李景隆：“南军士气倍挫，近几日是不会大举前来，但一旦他们再次攻城，你将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也正是杨野头疼的，他知道以北平目前的实力，是不足以抵挡李景隆五十万大军连番攻击的，城破之日当真是指日可待，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便回答姚广孝说：“杨野的确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师父指点。”

　　姚广孝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很简单：“我也不知道。”

　　两人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他们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姚广孝开口道：“现在只能希望燕王及早回来。”姚广孝说的确实是一个办法，但无异于痴人说梦，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一旦北平城破，朱棣莫说是带来朵颜三卫，即便他引得蒙古人悉数全来，也是无济于事，更何况朱棣走了虽然快有一个月，但回来的消息却遥遥无期，做出这样的回答，也不过是找个安慰罢了。

　　师徒二人坐在屋里，一时间也找不到话题，就那么干坐着，很快到了中午厨子来了，杨野表示自己想在姚广孝这里吃饭，姚广孝没有反对，可厨子前脚进门后脚就有一个太监跟着进来。他径直找到姚广孝的屋里，既不请安也不招呼，只说一句：“公子有情杨军师议事。”说完就转身出门，到门外的马车旁候着。

　　杨野告别姚广孝起身准备离开，只听姚广孝在他身后低语：“这些奴才找的倒是准那！”杨野这才明白，自己到师父这里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他们是怎么找到的呢？

　　朱高炽见到杨野的第一句话便是：“无需多礼，有何守城办法？”

　　杨野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问题，因为他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惭愧的低下头道：“属下愚昧，暂时没有！”

　　朱高炽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缓缓道：“我有一计，请杨军师参详！”

　　朱高炽说：“杨军师可知道，对我这样腿脚不方便的人来说，常年身在北平最头疼的是什么？”

　　杨野想了想，朱高炽贵为公子，燕王封地本就是他自家的，连朝廷都很少插手封地的事务，他能有什么头疼的事情，只道：“属下不知！”

　　朱高炽看着一脸疑惑的杨野，道：“古语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虽贵为王孙，腿脚不便是有众人搀扶，但在北平，尤其是这个月份的时候，天冷地滑，即便是腿脚好的人也时常摔跤绊倒，我被人搀扶着，自然也是经常跌倒，想必父王不带留我防务北平，也是因为宁王封地和北平差不多气候，多有不便。”说着，朱高炽竟然有些神情，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在杨野议事。

　　朱高炽低着头，好半天没有说话，杨野也不敢打扰，又过了一会儿，朱高炽才抬起头，道：“我想如果我们从北平城城头向下浇水，等水流到地上，大半已经结冰，如此反复，整个北平城便会被冰包裹起来，到时候我们只需要防止城门被破，即便南军有百万大军也总能飞到城楼上。”

　　杨野听着朱高炽的计策，眼睛慢慢睁大，他不曾想到眼前的朱高炽居然是如此坚强，能自揭伤疤挽救危局，这个建议也让他对兵法一道有了更深的认识。世间万物的本质到了最后是基本相同的，朱高炽或许学过兵法也可能没有学过，但他将自己生活中的事情，变化做计策融入进入兵法解决难题，这就是一般人办不到的。与其死守着那些书本，将那些华丽的词藻烂熟于胸，日日苦思冥想其中的道理，反倒不如在生活中发现这些事情来的更直观，更真实。

　　所谓的圣人之道原本没有错，但圣人终究是人，他面对的也是人，如果仅仅因为自己模仿圣人言行而得不到和圣人相同的回报，就以此否定各种圣人学说，岂不是荒谬？你得不到便不是，那你本身就是假的，你又为何不追究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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