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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喜讯


  在旁人看来,今天大约是汪展鹏和李舜娟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日子了。

  周末下午,一个大大的喜讯砸在了绿萍的头上:她终于收到了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寄来的信,他们慷慨地给予了她高额的奖学金,希望她暑假之后就去上课。

  绿萍收到信时又跳又叫,往日的淑女形象此刻完全崩塌。

  谁说绿萍就是一个易碎的水晶娃娃的?水晶娃娃会拿着一封信高举过头顶,蹬掉拖鞋甩在一边,蹿上客厅里的高档布艺贵妃沙发乱跳吗?

  汪父汪母听到客厅里的动静,赶来客厅,见到在沙发上高来高去的绿萍,不由额角抽搐着揉了揉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这疯婆子真是自己那温柔婉约的大女儿?

  绿萍见到父母,欢乐地“咚”地一下跳下沙发,赤着脚,手舞足蹈地蹦向他们,眉飞色舞地把信念给二人听。两人在听完纸上的内容后也不由眉开眼笑——确实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啊!难怪绿萍会那么高兴,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这封信不仅是对绿萍天赋的肯定,更是她二十多年来所流的汗水的回报啊!

  汪父爽朗地大笑:“绿萍,做得好!你不愧是我们汪家的骄傲啊!”

  汪母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绿萍啊,我简直太自豪了!”

  三人其乐融融的场景落在了躲在一边的紫菱眼里。她唇角微翘,由衷感到高兴。是的,这样神采飞扬的样子才真正适合绿萍啊!

  至于那个坐在轮椅里把奖学金通知书撕成无数片的悲情女配角,就让她留在奶奶的书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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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欢闹的绿萍眼角瞄到了紫菱,立刻安静了下来。

  她突然十分后悔,她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了。是了,她是得意了,但她怎么能忘记她还有个妹妹呢!那个虽然最近很努力,但从小成绩不佳,底子薄弱的妹妹。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岂不是会刺激到紫菱!

  汪父汪母发现了绿萍的异样,回过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缩在阴影里的紫菱后,也都不出声了。他们也想到了绿萍所想。

  原本欢乐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互相对望了一眼后,汪父清了清喉咙,斟酌了一下,率先慈祥而委婉地开口了:“紫菱……别担心,我们都清楚你已经很努力了,只要再有一些运气就可以成功了。”

  鹏兄,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是在暗指某人智商低下吗?

  汪母也急冲冲地应和丈夫:“是啊,紫菱,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明年不行还有后年,后年也不行还有大后年,大学联考年年都有,就像铁杵磨针的故事里说的那样,只要有毅力,总有一天会考上的!妈对你有信心!”

  娟姐,你这不是暗咒某人成为万年落第生吗?

  汪父汪母见紫菱听了他们的劝慰以后脸上的微笑更诡异了,心里俱是一黯。还孩子还是伤心了啊!

  本来他们在听说紫菱说要考数学系的时候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以鼓励为主。见到这大半年来紫菱的努力,他们欣慰的同时也在心疼。大学联考后紫菱没吭声,他们也不敢去问。他们知道紫菱肯定是因为没考好,才会如此沉默的。

  想到这里,汪母眼角都有些湿润:在子女的努力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时,父母总是最难受的。见到紫菱的黯然,她连之前得知绿萍即将进入世界上最一流的学府深造时的喜悦也瞬间化为乌有,她不由哀叹:“紫菱,我苦命的孩子哟……想哭就哭吧,妈陪你哭。”她走上前去想抱住紫菱安慰她。

  汪父的眼圈也微微发红,上前拍拍紫菱的背,无语凝噎。

  紫菱一阵感动:这就是父母啊!

  只是……

  紫菱把厚厚一个大信封递给汪父。汪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拆开,拿出里面的几张纸和一本册子开始阅读。

  汪父扶了扶眼镜,念道:“国文……一般……三民主义……还过得去……”他皱着眉,心里叹气,这两门紫菱的强项她居然都没有发挥出正常水平,难怪没考好。

  他藏起语气里的失望,继续念:“化学……这个成绩很不错啊,紫菱!”

  汪父抬起头,满脸赞许地望了紫菱一眼表示肯定,然后接着读,“……数学……啊?!……满分?!……英语……满分?!……物理……满分?!……汪紫菱同学,我校决定录取你进入理学院应用数学专业学习……国立成功大学!!!”

  念完全部后,汪父瞪大眼睛一脸见鬼似地盯着紫菱。

  汪母和绿萍听见这一段,也都凑过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几张纸上的内容后,也露出了和汪父一样下巴落地的表情。

  紫菱面上依然维持着蒙娜丽莎的微笑,心里却暗爽到内伤!

  啊哈哈哈哈,她考完试以后就有了八成的把握。之所以一直没吭声,憋到今天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装作云淡风轻地那么一显摆,完全是出于想欣赏汪家三人精彩表情的恶趣味!哈哈,果然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三张呆瓜脸应运而生,哦呵呵呵呵呵呵!

  她现在能够这样得意,完全是得益于这大半年来地狱式的苦练啊!想当年,别提她前世相对来说吊儿郎当的高三了,她上辈子所做过的所有习题加起来说不定都没有这半年做的多。可以这样说,除了周末被汪父汪母撵出家门参加那“扯皮大会”以外,她无时不刻在学习繁体字与做习题,甚至做梦的时候都在查字典。也亏得了这个语言环境,她终于勉强攻破了繁体字的难关,虽然还不是太纯熟,但基本的常规字还是掌握了十之八九。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繁體字在意義表達上相對更準確一些。比如很有名的“我干妹妹”這四個簡體字,切換成繁體卻有兩個版本:“我幹妹妹”和“我乾妹妹”。兩者意義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還有另一則更著名的笑話,一位女生想讓男朋友嘗嘗她的廚藝,但她很羞澀,不好意思直說,便寫了一張條子,簡體字:“我下面给你吃哦!”結果她男友浮想聯翩,鼻血狂流而被送去了醫院。若是用繁體字來寫這張條子:“我下麵給你吃哦!”就完全不會產生讓人臉紅心跳的歧義了。

  當然,事物也分兩面性,繁體準確的同時卻也失去了一語雙關的美感與幽默以及書寫的便利性。

  咳咳,讓我們切回簡體繼續說這個故事。

  汪父汪母与绿萍傻愣了很久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这就是传说中的双喜临门啊!

  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在七零年出版时,汪展鹏也买了一本,每天睡前读一段给妻子听。在听说李寻欢的父亲在“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情况下居然也郁郁而终时,李舜娟撇撇嘴想道:自己家的两个女儿,大女儿是不愁的,而二女儿就算只考上个大专,她也要开心得不得了了!没想到两年后,绿萍被世界顶尖的学府录取不说,紫菱居然也考上了台湾那么好的大学!李舜娟简直要像那个范进中举时一般高兴得晕倒了!

  四人又欢闹了许久,绿萍拉着紫菱一起跳上了沙发乱蹦。

  可怜的沙发,俺同情你……

  汪父豪迈地大手一挥:“走!我们去XX大饭店大吃一顿好好庆祝一下!”

  绿萍在宣泄过情绪以后冷静了一些,建议道:“爸,那里的东西都很贵,没必要这样破费吧!”

  李舜娟搂住两个女儿,满面红光地说:“没有关系!本来我还想着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们两个送出国,没想到绿萍你那么争气赢得了奖学金,可是为我们省了一大笔钱呢!走吧!打扮一下我们风风光光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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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坐在了气势磅礴,环境优雅宜人,侍者数量比客人人数多得多的高档餐厅里时,汪家四口的兴奋之情才慢慢淡下来。

  汪父欣慰之余也有些伤感地望着两个女儿,说:“绿萍,我早知道你是个志向远大的孩子,我和你妈也做好了有一天你会为了更美好的前程远走高飞、离开我们的准备。只是我真没想到,紫菱你也要去台南了,虽说不算太远,但毕竟还是另一座城市,见面也困难了许多。”

  汪母也点点头:“紫菱啊,你这个成绩完全可以去台大的啊,台大又好,离家里也近,为什么选了成大呢?”

  紫菱故作羞涩状,扭扭捏捏地回答道:“嗯,考之前我没什么信心,没敢选台大。而且据说台大偏文一些,成大偏理一些,我要学数学系,还是成大比较适合我……”

  才怪。

  其实她上辈子作为一个大陆人,根本就不了解台湾大学的情况,而且她也没心情去研究其中的高下。只是成大,太有名了。

  那是痞子蔡的母校啊!诸多美丽的故事,那《第一次的亲密接触》,那《夜玫瑰》,那《檞寄生》,都是以成大为背景原型的啊!

  紫菱的心思已经飘向了远处。除了痞子蔡的小说以外,《一帘幽梦》也是影响了她上辈子整个少女时代爱情观的故事之一呢!在她还是个萝莉时她是多么想走入这些青涩而美好的故事里去亲身体会那些刻骨的爱情啊!却没想到,真的进入了这书中的世界,她也没有脱离要学习,要奋斗的命运,还遇见了那个人……罢了,不想再回忆起某个名字。

  汪家其余三人却不知道紫菱内心的真实想法,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也不说什么了。

  众人各怀心思,一顿饭吃得像是最后的晚餐一般既欣喜又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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