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大结局1
秦国宫殿之内，一个身影伏趴在案子上批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但是，她拿起身旁的红笔，写了几笔然后又有点烦躁地放下。
她的一双漂亮的柳眉微微皱起，似乎是克制了一下自己，又拿起了笔。
然后她写了几笔，复又放了下去。
就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半天，她身边的奏折却没有减少多少，很显然，她的心情很不平静，因此没有足够的心情批改奏折。
今日一大早，卫珠便感觉到自己有些心烦意乱的，想写点什么东西，却又是写不下去。
隐隐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想约莫是自己想多了，然后她又拿起了笔，用力克制自己，继续伏趴在案子上书写着。
这时。
阴冷的宫门被人推开，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响声。
伏趴在桌子上批改奏折的卫珠抬起了身子。
她看着那个弯着身子，走进宫殿里的身影。
这是她当权以后，提拔上来的管事太监，管着她的大小事情。
一朝天子一朝臣，秦国如今的皇帝是她的儿子，还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孩，自然当权的，是她这个太后了。
用别人提拔上来的人手，终究是没有自己的人用得放心。
卫珠随手放下了批改奏折的朱笔，她看着自己的太监总管。
“什么事？”
“太后娘娘，”那太监总管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说明自己今日的来意，“卫帝卫明，大薨了。”
卫珠正想拿过旁边的另一本奏折，闻言，手上的奏折“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那太监总管抬起头来。
“请您节哀。”
卫珠低下了头，对面的太监总管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那个如今手握滔天权势的女人声音冰凉冷漠。
“谁准你猜测哀家的想法？！”
那太监总管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上。
伴君如伴虎，他一不小心说错了话，现在惊恐的瑟瑟发抖，生怕卫珠一怒之下，砍了他的项上人头。
“奴才妄言，太后娘娘饶命。”
卫珠拿过另一本奏折翻开。
“哀家知道了，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情？”
“太后娘娘，是否要去送卫帝最后一程。”
那太监总管尽管颤抖着身子，却依旧是询问。
这是他的职责，否则，若是有一天卫珠想起来，还是要找他算账。
卫珠翻开奏折仔细观看起来，声音依旧冰凉。
“不用，吩咐下去，按照帝王礼制，厚葬了吧。”
。
后世记载：
秦邕帝二年，废帝卫明与秦国宫廷之内的地牢中郁郁寡欢，最终病入膏肓去世。卫太后卫珠念及旧情，吩咐以帝王礼厚葬。
。
一大早，一个冷清的身影，就来到了宫门前。
守着宫门的侍卫见了他，急忙恭敬地行礼。
“黎大人早。”
“黎大人早，黎大人今日也是这么早进宫啊。”
两个侍卫恭敬地跟黎清池打招呼。
黎清池还是那一副模样，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只不过他的身上，早已经不是一身粗布麻衣，而是穿着华贵的大理寺卿官服。
他跟着卫珠出生入死，若不是还年轻，卫珠还想再提拔他，但是他的父亲还在秦朝任职，按照秦国律例，他的官位品阶不能太高。
于是，只能暂时待在大理寺混混资历。
但是整个大秦国，都知道他和大将军靳明杰，秦国左相潘苑杰一样，是卫太后卫珠的心腹，前途无量。
谁也不敢小瞧他。
他进宫，还有卫珠特赦的御赐金牌，可以无视宫门门禁。
这是天大的恩赐，足以看出卫太后卫珠对他的看重，明见还传闻他和卫太后有一腿，卫太后才这么器重他。
但是，黎清池却是谨遵着宫规礼节，晚上按时出宫，渐渐的，这种传言也就消失了。
黎清池拿出了自己的宫牌。
“不必通传，本官有要事进宫。”
“哈哈哈，谁不知道太后娘娘器重黎大人，您不用拿宫牌，也能进宫。”
“对啊，对啊。”
两个侍卫急忙打着哈哈。
谁不知道黎清池有太后御赐宫牌，这玩意也就是行个过场，偏偏黎清池每次还特地拿出来。
黎清池点了点头，没有多言，把宫牌拿进了袖子里面，走进了宫门。
他熟门熟路地朝着御书房而去，这个时候，卫珠一般都在那里。
今日，不是上朝的日子。
。
秦国。
御书房。
卫珠背着手站在窗户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清池走近了御书房，就看到了这一切，御书房旁边的小太监想要提醒一声，黎清池摇了摇头，于是小太监低头退下。
黎清池默默地站在了卫珠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卫珠突然出声。
“清池，你来了啊。”
卫珠的武功显然又精进了，听着黎清池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他来了。
很显然，黎清池本来想要不打扰他的做法做空了。
黎清池恭恭敬敬地抱拳躬身。
“太后娘娘，臣怕打扰您，所以没有通传，请您见谅。”
“无妨。”
卫珠虽然头也不回，却是不甚在意。
她跟黎清池已经练就成了默契，黎清池不说，卫珠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
“突然到来，是有什么事情？”
黎清池显然也是猜到卫珠肯定能猜到他的来意。
“太后娘娘，臣派人清查卫国故宫的时候，搜索到了一些卫帝卫明的遗物，请问您是否要看一看？”
卫珠放在窗台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声音却是冷清。
“不用了。”
“这。”
黎清池皱眉。
“怎么？还有什么事？”
卫珠皱着眉毛，转过身子来。
黎清池叹息一声。
“太后娘娘，臣认为，这些东西，您必须亲自去看一看。”
。
过了几日，从卫国皇宫清点出来的财物，大多数入了秦国的库房，除了其中的一些箱子，被悄悄地抬到了御书房内。
卫珠正在批改着奏折，听到响动，抬起了头。
黎清池果然如他所说的一般，把卫帝卫明的遗物，尽数清点出来，拿到了卫珠面前。
黎清池恭恭敬敬地抱拳站在一边。
“太后娘娘，卫帝卫明的遗物，尽数在这里了，请您过目。”
卫珠放下了奏折，走到箱子旁边，掀开了盖子。
那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卷一卷的画轴。
卫珠心底闪过一丝什么。
她拿过那最上面的一叠卷轴，缓缓地拉开。
那上面，是十几岁的时候，自己在和芯儿半夜爬宫强回宫的画面。
只不过，那上面几个人，除了自己五官栩栩如生，其他两个人，一个宫女还有站在假山后面默默观察的青年，五官皆是模糊不清的。
——“公主，公主等等我。”
芯儿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
——“快点，芯儿，再不快点要关宫门了。”
已经跑在前面的卫珠一转身看到芯儿还在后面跑，几步跑到她面前，拉起她就往前奔跑。
——“赶紧的，在不跑快点宫门要关上了，最近太子哥哥在宫中有不少风言风语，我们不能给他惹事。”
——“哎呀，公主您慢点，我可没您那么好的武功，等等我呀，公主——”
终于，他们俩赶在宫门关闭之前跑到之前藏匿好太监衣服的地方，换上了一身衣服，揣着宫牌，鬼鬼祟祟地进了宫门，一过巡查点，他们俩便赶紧往自己寝宫而去。
——“快快快，芯儿，赶紧爬上来。”
——“下来，我接着你。嘘嘘，小声点。”
——“小声点，你们俩是怕被什么人听见所以要小声点啊。”
月光下，眉眼清冷衣裳华贵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猫着腰鬼鬼祟祟的卫珠两人。
——“太子哥哥。”
——“太子殿下。”
两个少女一起垂下了肩膀，一阵狂风挂过，吹动了画轴，发出声响，惊醒了回忆之中的卫珠。
她心底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出于什么心理，她又拿起了第二个卷轴。
画面上，是七岁那年与尚书家的孩子打闹掉落在池水里面的情景！
同样，周围的人依旧是模糊不清的，唯有画面正中央的她，五官栩栩如生。
看着这样一幅卷轴，卫珠便想起了当初自己七岁时候的事情。
——“喂猪你要不是仗着你哥哥是太子你能这么嚣张？！”
七岁的小少女“刷——”地打开扇子在寒风呼啸里装比。“我哥是太子，我爹是皇帝，我娘是皇后，我叔叔是王爷，嚣张怎么了？来人，给我打——”
那时候的自己，当真是全天下最幸福人，竟然不知道何时，她与皇兄，竟然落到这步田地。
鬼使神差的，卫珠又打开了第三幅卷轴。
那上面，是她孤身潜入地牢去营救青年的场景。
那一年父王突然离世，自己想去救下皇兄，却不料成为了皇兄夺权的工具，嫁到了敌国。
卫珠觉得有些讽刺地看着这一副画面，心想，真不知道这样子的一副画面，自己那个亲爱的好皇兄有什么好画的，难不成，是为了记录自己成功的画面？
她随手把画放置在一旁，又拿起来第四幅卷轴。
那上面，是一身嫁衣远嫁的她，后面不远处，是目送她远嫁的皇兄，这一次，因为她离得远，看不清楚脸上的五官，但是，皇兄的神情动作，却是一清二楚。
卫珠看着，渐渐皱起了眉毛。
那上面的卫明，一脸痛苦地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手上握紧拳头，甚至有一滴鲜血滴落在地上。
她突然想到什么，翻过去看刚刚那一张卷轴，果然看到卫帝卫明握在牢笼上的手上青筋暴起。
卫珠突然开始狂翻起来箱子里的卷轴。
一张张卷轴被翻开，似乎摊开了不为人知的许多真相。
有十来岁走路都走不稳跟在少年身后玩耍的卫珠。
也有和秦文轩相爱，跟对面的青年说自己不再回国的卫珠，而对面的青年，转身的时候，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往事一件件历历在目。
卫珠疯魔一般地翻着卷轴。
“不对，不对，不对。”
“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子？！不对，不对，不对。”
她一边翻着，一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子，骗我的，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子？不对，不对。”
卫珠突然顿住了自己的动作，因为她看到了一张画，画面上，是十六岁的她，巧笑嫣然，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娃娃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那时候的她，还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痛苦，还没有一个个失去自己的父皇，夫君，皇兄。
那时候的她，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那旁边，有一行题字。
卫珠认出来了，那是皇兄的字迹。
她不会认错的。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终究不过一场繁华。（注1）”
“啪嗒”一声，卫珠手中的卷轴摔落在地上。
那上面的少女散落开去，静静地躺在地上。
卫珠倒退两步，一时之间，她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对，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一定不是……”
卫珠不停地倒退，喃喃自语，直到她退无可退，才抬起头来。
她看着对面的黎清池，眼眶通红，眼里布满了血丝。
黎清池有些不忍心，他微微撇过脸。
真相残酷，但是他却不能不告诉卫珠。
有些东西，她必须知道真相。
黎清池低着头。
“太后娘娘，您的母后，一直叫着要见你。”
黎清池没有说的是，卫珠的母后天天在宫内咒骂着卫珠，说要见她，卫珠虽然给了她锦衣玉食，却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能放她出去。
黎清池知道，也许卫珠也是因为卫帝卫明的关系，这么久以来，没有去见生母，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出于什么。
卫珠抬起头来。
她躲避了这么久，有些事情，却不能不去探究真相。
于是她说。
“给本宫准备一下，本宫要去见她。”
黎清池恭敬地低头抱拳。
“诺。”
－－－－－－题外话－－－－－－
注1：选自《倾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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