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暴露
随着秦文轩一叫，走在后面准备出大门的小兵停住了脚步。
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主帐大门之外，只留下半个身子在主帐里面。
他的身形比一般的男子都矮，平时走动看不出来，此刻被众人的视线盯着，特别是主帐之内一大半都是上过战场的武官，对比更甚。
但是他没有转过身子来，更没有抬起头来。
秦文轩皱眉，青年帝皇看着那个站在原地的背影，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神情，似乎是感觉到了不对。
站在秦文轩身后的一干大臣面面相觑，右相黎昕看着那个背影，皱起了眉头，脸色沉重。
唯有右相黎昕身后的黎清池看着那个背影，面露沉思之色。
黎清池眼底思绪流转，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比一般男人略微矮小一点的身影。
秦文轩再次出声，此刻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
“转过身子，抬起头来。”
随着秦文轩话音刚落，那个背影微微一动，似乎僵硬了，仍然没有转过身子。
秦文轩眉毛皱得更紧，脸色慢慢变黑。
他提高了音量，低喝了一声。
“朕说了，转过身子，抬起头来。”
那个身影还是没有转过身子来。
秦文轩拉下了脸，眼神慢慢变冷，语句冰凉。
“如果再不转过身来，就按内奸处置，拖出去吧。”
那个身影僵了一僵，终于缓慢地转过身来，但是依旧没有抬头。
秦文轩冷眼出声，半是警告半是命令道。
“抬起头来。”
那个身影依旧把头低着。
“朕说了，抬起头来。”
秦文轩这次彻底拉下了脸，大声一喝。
终于，那个身影动了一动，慢慢地抬起头来。
主帐里的火光明亮，慢慢照亮了他额前的发丝，额头，鼻子……
火光摇曳之中慢慢露出了小兵一张被炭火烧黑的脸。
就在小兵刚刚露出了半张脸之时，秦文轩瞳孔微微缩紧，他突然转过身子，正对着身后的诸位大臣，有意无意地走了一步，挡住了诸位大臣窥探的视线。
“朕今日乏了，既然诸位爱卿不想跟朕一起用饭，那便退下吧。还要赶路，诸位爱卿早些回去歇息。”
右相黎昕身后的诸位大臣面面相觑，有感情甚好者，在秦文轩看不到的角度偷偷交流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眼神。
诸位大臣纷纷低下了头。
“诺。”
右相黎昕眼神微微一变，低下了头，抱拳拱手。
“是，陛下。”
一群人向着主帐大门走去，只有黎清池依旧站在原地，盯着秦文轩身后露出的小兵半个身子微微出神。
其他人都一个个低着头朝着主帐大门走出，青年皇帝不给他们看人家，他们自然也不敢多看，眼观鼻鼻观心地闷不吭声往门口走。
右相眉毛一皱，路过黎清池的时候借着别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地拉了拉黎清池的袖子。
黎清池回过神来，感觉拱手，跟着右相黎昕离开了主帐。
脚步有些散乱，就在黎清池路过门口的时候，还悄悄地微微回过头来。
右相黎昕走到主帐之外几步，发现黎清池还没有跟上来，急忙转过头去，便见黎清池站在主帐大门，微微回头，似乎还想再看一眼。
右相黎昕脸色一变，走上前去，拉住了黎清池，头也不回地朝着主帐外走去。
“走。”
右相黎昕压低了声音警告黎清池。
“还看什么看。”
黎清池再次回过神来，被父亲拉住了手，跟着他走了开去，直至离开了主帐有些距离了，他才敢回头地大幅度了点。
黎清池眼露深思，陷入了回忆。
“为什么，那个身影，那么眼熟？”
他喃喃自语道。
直至主帐里只有秦文轩和小兵了，秦文轩才慢慢地把手背到身后，直起了身子。
“外面站着的那一个，也进来罢。”
他转头看向还半低着头的小兵，眼睛微微露出一点笑意，笑意却被青年帝皇控制在了眼底，没有传到语气里。
“还不抬起头来？”
外面涂着黑脸，瘦瘦小小的小兵慢慢地摸进了主帐。
一直站在屋内的小兵仍然半低着头，秦文轩见此，眼底的笑意更甚。
他拖长了音调。
“还不抬起头来吗？嗯？”
半低着头的小兵身影一僵，依旧没有抬起头来，似乎要变成一尊雕塑一般驻扎在秦国主帐大门口。
见此，秦文轩语气变得温柔，视线看着面前的那个黑漆漆的声影，目光温柔得似乎能够泛出水来。
“我的，皇后娘娘。”
卫珠脸色一僵，想到既然被认出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她猛地抬起头来。
这时，秦文轩突然拉下了脸，看向旁边敏儿扮成的小厮。
“你今天，竟然陪着皇后来朕的军营里胡闹——”
敏儿看皇帝变脸，吓得赶紧跪了下来求饶。
“陛下，饶命，敏儿，敏儿——”
卫珠见此，着急地往前一步，挡在小宫女之前。
“不关她的事情，是我要她跟着我来的。”
敏儿脸色煞白，但是还是抬起了头，冷汗浸湿了她的碎发。
她开口替卫珠解释。
“不，陛下，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情，是敏儿不放心皇后娘娘一个人过来，硬要跟来的。”
秦文轩冷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又看了看挡在小宫女面前的少女，突然露出了一个笑脸。
“不，朕，是想夸你，做得很好。”
敏儿本来还想再求情，这时脸色一僵。
“啊，陛下——啊（二声），啊（二声），啊（二声），啊（四声），啊（无声调）。”
秦文轩露出了一个颇感欣慰的笑容，看着跪在地上呆愣在原地的敏儿。
卫珠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少女愣在了原地，眨了眨眼睛。
她搞不太清楚状况。
秦文轩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微微抬起了头。
“朕说过，你是皇后的人，必要时候，必须把皇后放在朕前面，你做得很好。”
敏儿眨了眨眼睛，似乎懂了，小宫女赶紧跪倒在地上磕头。
“谢谢陛下。”
秦文轩点了点头，下巴指着小宫女，“行了，退下去吧。”
卫珠眨了眨眼睛，看着小宫女仿佛舒了一口气一般，得到赦免，赶紧退了出去。
“喂，喂，喂。”
刚刚才说是她的人，这么快就跑了？
就留下她一个人面对这尊大佛？
他出宫前他们俩还刚吵了一架来着。
这个大秦国啊，太黑暗了。
卫珠感叹。
秦文轩夸完了小宫女，转过身子来，这时，已经拉下了笑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卫珠。
“那么，皇后是不是要来谈谈，为何出现在了朕的军营里面？还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外偷听。”
卫珠直起了身子，她看着青年皇帝开口解释道。
“我没有偷听，我只是来送饭，还是被逼来的！”
秦文轩挑了挑眉毛。
“哦，是吗？朕的皇后——”
卫珠皱紧了眉毛。
“我。”没有必要骗你。
要不是那个小将领非要她们俩过来送饭，她也不会过来，这不是明摆着要露馅嘛。
卫珠柳眉微锁，着急道。
“我只是不放心你。”
秦文轩看着卫珠，面无表情。
“亦不放心皇后的好皇兄。”
卫珠提高了音量，她抬起头，看着秦文轩解释。
“皇兄是我的亲人，你是我的，我的——”卫珠顿了顿，“我怎么放心你跟我皇兄在战场上打得你死我活，你们俩任何一个人出事，我都——”不想看到。
后面的话卫珠没来得及说出来，因为秦文轩突然凑了过来，靠在了卫珠的耳边。
卫珠僵硬在了原地，因为秦文轩突然靠着她的肩膀“呵呵呵呵”地闷声低笑起来。
青年皇帝伸手搂住了少女，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定。
男人略微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卫珠的头顶响起。
“朕怎么会怪你呢，皇后能来，朕挺高兴的，朕离宫前说的那些话有些重了，傻瓜。”
秦文轩突然拉远了和卫珠的距离，青年帝皇看着她的皇后，面露温柔，伸出手，丝毫不在意袖子脏了，一点一点地把卫珠脸上的炭火擦干净。
他的动作细心而轻缓，好像擦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稀世珍宝一般。
“朕想留皇后在宫里，是怕战场上刀枪无眼，会伤到皇后，皇后能来陪着朕，朕比任何人都高兴。”
卫珠愣了愣，眼底水波流转，眼眸闪着光芒。
“我，你——”
秦文轩眼底泛着温柔的光芒，他看着少女道。
“你是朕的皇后啊，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怪你，更何况是因为担心朕才来了这里，这些天，你在军营里面，做的是什么活计，累了吧？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真是让他又恨又心疼。
何必千里迢迢过来，这个小傻瓜，行军路上吃得苦，那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吗？更何况她还假扮成了一个火头军，只怕更是受了更多的苦吧。
青年皇帝心底里最温暖的一处微微一动，受不了地心疼。
秦文轩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拉住了卫珠的手，慢慢走向主帐里的床铺。
“行军辛苦，皇后这些日子，是不是为了朕吃了不少苦？来，跟朕好好说说。”
卫珠一愣一愣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秦文轩拉着往床铺走，被他安置在了床上，双脚放空坐着。
她刚刚想张嘴解释。
“我——”没那么柔弱。
她又不是一般的弱女子，武功伴生，这一点苦头，算的了什么？！
便被秦文轩捂住了嘴巴。
“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容易有半天歇息时间，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又要赶路了。”
他把卫珠推向了床铺，卫珠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被推倒在床上，床铺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
少女黑色的头发在倒落的时候因为没系好发呆披散开来，铺在了白色的床上，黑白分明。
主帐里的火光明亮，照亮了少女的一头青丝，仿佛一条黑色的瀑布一般，泛着晶光，流泻在了床上，散发着一股暧昧的光芒。
卫珠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那个青年帝皇慢慢地靠了过来，单手撑在了她的上方。
秦文轩眼底只有少女一个人，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但是看在他的眼里，却是比这个世上任何一个姑娘都美丽。
秦文轩伸手拂过少女头上的发丝。
眼光温柔。
“朕好高兴，朕才知道，朕的皇后这么在乎朕。”
如果不是这次吵架，他根本不能知道卫珠竟然这么在意他。
在离开秦国都城那一刻，秦文轩心底的苦涩，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卫珠微微撇开了脸，脸上的炭火被擦掉了，露出了她微微变红的脸颊。
她语气似乎毫不在乎，但是却是连自己也不注意到地结巴了起来。
“谁，谁在乎你了。”
秦文轩捂住了她的嘴巴，不想听她嘴硬的解释。
“皇后不承认也没关系，朕用心看清了你的心。”
卫珠头瞥得更开了，微微嘟起来了粉唇。
她开口嫌弃道。
“真肉麻。”
秦文轩闷声低笑，胸膛里发出了一声一声的笑声。
笑声一声接着一声，闷闷地传了出来，似乎停不下来。
卫珠愣愣地，脸上的红晕随着他的轻笑，越来越甚，到最后，就连耳郭鼻子，也开始飘上了一朵一朵的红晕了。
“皇后真可爱，”他说，“不在乎朕，会千里迢迢赶过来，战场上多危险，行军路上吃那么多苦，皇后还——”
秦文轩突然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他的桃花眼本就大而有神，趁着那张精致的脸，散发着一股比女人还漂亮却不同于女人的风情。
“朕太感动了，不如，”秦文轩顿住了声音。
卫珠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
疑惑。
秦文轩挑眉，微笑。
卫珠眨了眨眼睛。
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文轩微笑更甚，笑意一点一点传到了眼底，看得卫珠摸不着头脑。
“以身相许吧。”秦文轩说。
“喂。”卫珠转过头来，脸上红云更甚，她开口斥责了几句，“油嘴滑舌的，说什么呢你。我不是早就已经——”是你的人了吗？
秦文轩笑了。
“皇后已经什么？”
他又伸手拂过卫珠头上的又一根乱开的发丝。
“朕说的，是给朕，好么？”
朕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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