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赵捕头原本不以为意，满心以为秋千过于遮遮掩掩，这地窖底下必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成想，那蜡烛果真刚一进到地窖便熄灭了，只剩一缕轻烟慢悠悠飘上来。

　　按说这地窖里无风无雨，合该燃得十分尽兴。这下，赵捕头吓得心里打鼓，更别提那几个一项为他马首是瞻的小捕快了。

　　刚才赵捕头指明要随秋千下去的小捕快更是膝盖一软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磕头叫爹叫娘了。

　　赵捕头心里纠结得很，说要下去的是自己，现在想要及时止损的也是自己，怎么也觉得有些拉不下脸。

　　这时，云水着急忙慌地冲进后院里来。

　　云水已经收起了这两天压抑且冷淡的神情，又是往日里温和热心的干货铺子掌柜的。

　　“赵...赵捕头，可找到您啦！您快去看看吧，邻街一条胡同里，好大一摊血呢，百姓都吓坏了。”云水双手撑着膝盖，急匆匆道。

　　事情出得正好，赵捕头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心里有了办法。

　　他立刻抓起刀吆喝着小捕快们一起往邻街去，像是完全忘记了这边的事情一般。

　　秋千直将赵捕头送出一口香大门，才回来一下子扑到地窖口，带着哭腔道：“掌柜的，掌柜的，您在里面么？”

　　楚袖说不出话，她被辛商拿匕首抵在喉咙口，连吞口水的胆子都没了。

　　辛商强忍头晕，质问楚袖：“外面是什么人？”

　　楚袖反应极快，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这阴晴不定的皇帝是在问些什么。

　　这也同时验证了她心中某些不能言说的猜想，宫里必然是出大事了，否则堂堂天子，不至于如此风声鹤唳。

　　“除了我，”楚袖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一小步，“没人知道你是皇帝，只要你别张扬。”

　　头顶上窸窸窣窣，灰尘扑啦啦往下落，一只脚已经踏上地窖的阶梯。

　　辛商没有收手，反而逼得更近，眼神狠辣。

　　楚袖连忙大喊：“停！我很好！没事儿！谁也别下来！下来的扣钱！”

　　她的脖子破了，血顺着刀刃慢慢淌下来，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格外扎眼。

　　辛商没有说话，昏昏沉沉地盯住那道血线，他在权衡。

　　勾心斗角已然成了融在他骨血里的本能。栖阳宫被破、自己重伤逃脱、官府搜查，即便早在预料之中，但一旦发生，还是难免有些措手不及。

　　还有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姑娘，沉着冷静的模样实在与年纪不符，被人拿刀逼到墙角，还能口齿伶俐，头脑清晰，是担得起事情的。

　　见辛商神色略有松弛，楚袖慢慢握上他的手腕，将匕首推远了点：“我救你一次，就已经进了火坑，我还想留这一条小命。”

　　辛商紧握匕首的手垂下去，郑重道：“你救朕一命，朕他日必定百倍奉还。”

　　楚袖没说话，心里却道，不用你千倍、百倍，只要能让我安安生生地开店赚钱，我就年年给你烧高香。

　　骤然放松下来的皇帝一阵猛咳，咳得直不起腰，眼珠有种要从眼眶里蹦出来的肿胀感，一股血腥气从喉咙深处涌上来。

　　“噗！”辛商吐出一滩血。

　　血珠溅在近处的楚袖脸上，直接把楚袖砸懵了神。

　　楚袖晕头晕脑地伸手去摸脸，指尖变得黏糊糊、湿漉漉。

　　辛商见她这模样，嗤笑一声，正想要说些什么，随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听见这一连串的响动，那人顾不得楚袖之前的指示，快步下到地窖中来，正巧见到辛商直挺挺地摔进楚袖怀里，而楚袖担不住他的重量，两人一齐摔倒在地上。

　　是云水。

　　因为逆光，云水半张脸隐在化不开的黑影里，竟然显得有些诡异。

　　楚袖半张脸被血染得乱七八糟都没能吓到云水，反倒是晕倒的辛商让云水倒抽一口冷气。

　　他快步走过去，蹲在两人身前，示意楚袖将人弄到他背上去。

　　“这是怎么了？”云水罕见得焦急道。

　　楚袖颤声：“吐吐吐吐吐吐血了。”

　　“坏了。”

　　云水丢下这一句，也不管楚袖，背起辛商就向外冲，三两步便出了地窖，一边走还一边要秋千赶紧去回春堂请卓大夫。

　　“卓师傅是谁？没听说回春堂还有姓卓的大夫啊。”秋千问楚袖。

　　有什么东西从楚袖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直觉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因着她在地窖待了太久，又受了惊吓，头晕脑胀，什么也抓不住。

　　“就按阿水说的做，平日里没见过，你去问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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