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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章 进退之间


  龚极路南侧的一个个火盆摔倒在路面上,炭火与残焰翻滚在石板地上,留下一个个明灭的瞬间。

  就在刚才,在龚极路北侧一直采取守势的徐军发动了冲击,第一波箭羽与周术的炎弹刚射到南侧的晋军阵地,毫无心理准备的晋军就陷入了混乱。

  既没有哨官稳定秩序预防接下来的冲击,无数士兵只是手持武器喊着“败了,败了!”,随后仓皇奔逃。

  明与灭的交替间,是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的拒马,是倒下后被践踏的无数旗帜,是崩溃的晋军防线,是四散奔逃的士兵们。

  从元池中引气在脉络的流动中将气汇聚成元,让元伴随着气一同在脉络中有序流动,这是使用周术的先决条件。

  奔溃的晋军之中,一个名叫章承渊的周师,他同样方寸大乱,创成之境的他握着刀,连从元池中引气这一基本都忘了怎么做。

  狂躁的暮春之夜,空气中似乎响起了很多声音,但年轻的晋军士兵章承渊耳边却只听见了闷闷的“嗡嗡”声,他握着刀,被裹在混乱的人潮中向后溃退,一些人为了挤开厚重的人群,开始拿刀乱砍,一时间血花飞溅,乱局之中更添乱局。

  在溃退的晋军军势身后,是若猛虎下山一般的徐军士兵,在雄壮的战吼声中,冲锋的徐军士兵追着溃退的晋军展开了收割。

  张弓射穿,

  用长枪刺死,

  挥刀斩首,

  调动周术轰击,

  在花样展示了所有杀人的方式,一个又一个晋兵的尸体被丢在溃退人潮的后方。

  有的身首异处,

  有的脖颈飙血,

  有的沦为炭灰,

  追杀的徐军洗掉一层又马不停蹄地去清除下一层,一层一层剿杀。

  晋军一连退了三条长街,徐军追杀了三条长街。

  章承渊感觉自己身后的人越来越少,前路的尽头,房屋林立、巷子丛生,人潮可以涌过的路越来越窄,逃着逃着,混乱的人流与频发的踩踏事件使得不算大的路陷入了严重的堵塞。

  一些弓手运气比较好,在推推搡搡的人潮中挤出了这段房屋林立的区域,跑向了宽广的街道,却不知为何他们停住了脚步,开始向挤在里面的大部队呼喊,让还挤在里面同为弓手的伙伴别挤了,还不如找高一点的地方以图御敌。

  一些装备轻便的弓手听到呼喊声后,不再涌向人挤人的几个道路口,开始试着攀爬挖楼与高墙。

  章承渊发寒的背脊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热流,他本能似地卧倒,热意窜过后脑勺,恍惚间,眼睛的余光看见一条赤色的线刺入了自己前方的人群。

  是对方用内道周术投出的炎枪。

  顷刻间,三个人被直接贯穿,有神的双眼登时一团死灰,构成炎枪本体的火焰分离后冲入他们三人的伤口,他们脱力地倒在地上,背部的甲面已经焦融黝黑,腹部的脏器直接被炎枪的高温消灭,剩余的能量径直上涌,眼耳口鼻中洒出细小的火星与热流。

  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周术杀人的骇人场面,直接吓得章承渊六神无主,全身僵住,军裤被温热的液体染湿。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挤压在生与死之间,使得章承渊直接失禁了。

  他从十一岁起,在朝廷开设的公塾中学了七年周术,与同袍的比试都是在合乎礼仪与规则的条件下点到为止,他可以说从未在你死我活的情况下战斗过。

  他全身恐惧得连发抖不敢,他知道徐军就在他身后。

  他感觉得到,周术或弓箭已经指向他了,万念俱灰的章承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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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军军制,十人为一哨,十哨为都,都正为这百人的阵前指挥。

  一个徐军中的周师都正正冷静地号令手底下的周术不紧不慢地清扫溃退的晋军士兵。

  这个都正没有陷入完胜的狂热中,还是按部就班地按轻重缓急在外围清理晋兵,要是脑子一昏,为了求快而突进人堆,冲得过里说不定水死于各方人员的自相践踏,反倒不美。

  况且周围都是巷子、高墙与瓦楼,巨量的溃兵们已经是插翅难逃了。

  左右两边的周师都在慌乱中被自己这边的炎枪给格杀殆尽了,都正一边挥动小旗一边喝令麾下周师收紧队伍,准备把已经成为最外层的那些枪兵与刀盾兵稍微打散然后清除。

  “唔?那还有一个?”

  都正开始注意到刚刚剿杀的敌法外围的那一块还有个漏网之鱼在地上趴着,似乎吓傻了,动都不动。

  “做事做干净些吧。”

  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变动了令旗指示,他拔剑指向那个趴在地上的晋军周师,示意己方击杀此人。

  令旗与指挥剑的变化,让徐军这个都的周师刚动起来又转变了架势,三个周师重新引气,炎枪浮现与手掌之上的三寸空气中,他们随即将创出的炎枪枪头对准了章承渊。

  天空中的圆月今日格外明亮,月光洒在乐州城的这片战场上,瓦楼楼顶与围墙墙头将月光折射出带着金属气息的光,这光刺进了都正的眼睛,让他有些晃眼。

  他把令旗插回腰带,扬起左手,微微挡住射来的月光,有些奇怪怎么瓦楼与围墙射过来得光这么尖、这么密。

  都正一边呼喊“麻利点,干掉他!”,一边瞅了远处溃兵潮尽头的围墙与瓦楼。

  他看见了有些趴在瓦楼楼顶与小巷围墙墙头的弓箭手的轻甲正在月光的照射下暗自生辉,这光就来自于这些弓手,都正快喊完号令的时候才看清楚,弓手的人数还不少。

  虽说离自己差不多临近一里,这个距离没什么危险。

  弓箭,是两军相聚一百米后才能显露效果的武器。

  以都正自己的经验,弓箭这东西平射时再怎么天赋异禀,超过一百六十五步左右(约二百米)就没什么准头了,抛射时杀伤距离虽可能达到二百六十步左右(约三百米),但弓手数量不多,用抛射也没意义,还会误伤友军,那些弓手这数量虽然不少,但也没到能使用抛射造成标准面杀伤的程度。

  自己是绝对安全的,但必须要把苗头扼杀掉,不然这些弓手说不定会妨碍到等会儿从别的方向迂回过来的己方骑兵。

  略微有些不妙的都正又喝住了准备把炎枪投出去的周师,转过头告知了他们自己的所见所闻,又转过头,准备举剑指向那些鬼鬼祟祟的弓手。

  头是转过去了,剑却是再也没举起来。

  头刚转过去,两只羽箭就不偏不倚地射进了都正的眼眶,刻骨铭心的酸痛在头上炸开,没料到这么远还射中自己的都正痛嚎着倒在了地上。

  在脑袋还未彻底醉死在疼痛之前,都正断断续续地听见了周围同僚的一些呼喊,

  “徐、徐国风射?”

  “徐、徐弓?是徐弓手!”

  “朝廷向、向东边借了这么一些人吗?”

  这些声音中,居然有了三分惧意。

  慢慢的,完全被疼痛俘虏的都正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随着身上好几个地方被无数利箭射中,都正就再也不动了。

  接连有周师与都正被长了眼睛似的箭矢射杀,徐军军阵中也出现了些许慌乱。

  徐弓手,天下弓手中的王者,全称为徐国弓箭手,名称中虽以“徐”为首字,但此徐非晋国六大柱国之一的徐家,而是指大陆东边的徐国。

  徐国太祖起就倡导全民都习练射箭,成为天下著名的神射手产地,徐国人对于风属性的周术有着天然的潜质,罕见的还在使用外道的国家,世人称徐国“外道多掌风,内道多练水。”

  以徐国太祖对控风的感悟为基础,全民对此道代代改进,徐国人称其为“乘风诀”,谓之国技,将乘风诀应用于射箭之上,徐国人摸索出了一套名为“风射”的技巧。

  “风射”所代表的两种技法中,有一种是在张弓搭箭时从自然之中用外道抓取一定的风,用风将箭矢本体裹上一层俗称“风铠”的气膜,弓弦与弓体关键处凝聚气流,这就使得箭矢射出后初速虽与一般箭矢无异,但随着距离的拉远,普通技法射出的箭矢会慢慢失去力道而坠落,此种技法射出的箭矢会随距离而逐渐提速到一个极限,将弓箭一般的最远平射有效射程扩大到三百六十五步左右(约四百三十八米)!

  越来越多的徐弓手发现同僚通过爬上至高点,精确点杀周师与基层将领缓解了单方面被人追杀的颓势后,自己也纷纷效仿,就近爬上屋顶,凭借风射之法,使得徐军的剿杀慢慢失去了力道。

  一些晋军的哨官与督战官察觉到因慌乱挤过来的人越来越少,趁此腾出空隙杀了一些过于慌乱导致自相践踏的士兵,把大批忙着逃命的士兵震慑住,哨官们稳定下局势后,晋军开始依托小巷与众多的房屋开始以各哨官为中心展开了巷战。

  而钟大骏与罗恪定,已经骑着马到达了这片聚集晋军溃逃人潮最多的地方,而大部分的徐弓手正是在他们的号令下去寻找制高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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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大帅,总算赶上了!前面好像没那么慌了。”

  钟大骏喘着粗气说道。

  罗恪定想起了这段时间看的兵书,以兵书里的一些战例说道:“或许还不行,可能是徐军真正的锐士也一时没赶上,得赶紧让他们全都别挤了,调头在这里凭地形和他们打,逃下去只有被杀光的份!”

  随后,罗恪定愤愤地骂道:“此等老爷兵!不过是夜中遭袭,居然顷刻间土崩瓦解,将设了拒马与寨垒弃之不顾!真是难当大用!”

  钟大骏心中无限同意,他抽出刀指着一个个已经冲出来和刚冲出来的军官呵斥道:“都听见大帅的话没有?还不快去找你们手下的哨官去重新回去打!找不到哨官那你们就自己去指挥!”

  钟大骏的呵斥响彻云霄,他自信这番话一定能压住这些溃兵,因为,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群周师正在他的背后引气聚元。

  旗官与哨正们本不服正副两帅再让他们回去拼命的命令,他们可不想送死,但罗恪定与钟大骏赶过来的时候,带上了港区剩下的所有周师和一些士兵,看着罗恪定与钟大骏身后周师虎视眈眈的架势,如若不从,一定会被周术当场击杀,旗官与哨正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组织抵抗。

  正副元帅被时局所强逼,军官与士兵们则被正副元帅所逼,每个活着的人都被一些巨大的事物逼迫着去犯险,无人能逃离。

  见这里的局势有所好转,罗恪定便给自己不断出虚汗的身心鼓了鼓劲,准备去收拢其他几个街区的溃兵,留下钟大骏在这里坐镇。

  “这里就交给你了,钟副帅,守好这里,本帅去收拢人马!”

  “是!”

  “嗯,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挣扎下去!”

  这两个之前还在互相争吵的画家与二世祖,而今,为了能求得一丝希望,他们短暂勉励了一番后,就跑去了现在最需要自己努力的地方。

  看着瘦弱的罗恪定带着几个士兵与周师策马远去后,钟大骏转头看向秩序正在逐步建立的晋军溃兵,向旗官与营正布置了他和罗恪定狗急跳墙之下,紧急想出了各种对策。

  刚布置完,将军官拍下去,钟大骏听见一扇门被踹开后撞在厚石板上的声音,心中一惊,莫不是徐军派了什么人绕后偷袭!

  钟大骏一边循声望去,一边喝令自己作为亲兵的周师们警戒。

  三十步外,一处孤零零的小亭子内的地面上,一扇像是地窖里的门被一只脚踢开,两个青年人正鬼鬼祟祟地从地底爬出来。

  在月光的照耀下,钟大骏可以确定,其中配着环首刀的那个,是个胖子,钟大骏给身侧的周师们打了个手势,周师们便围了过去。

  从地底里爬出来的人,正是叶宇长与方禹霆,叶宇长的伙伴们基本上都元气大伤,只能留在塔中休息,方禹霆身边的那几个部下也必须守着塔。

  故而走密道回城内的就只有他们两人。

  哪知刚一出密道,就有几个黑影围上来,压制住了他们。

  “一定都是探子,都绑起来,严加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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