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小凤之死

　　当天傍晚金正就回来了，对满月说：“袁斌哥随革命军去南京，或者去了别的地方，县里的人没人知道具体的部队动向。我也去打听袁斌的三姐，她确实就是麒麟馆的秋姐。袁斌哥在县买了两间房，秋姐现住着，她也说不出袁斌哥的下落。我把小凤的事情和上次他俩私逃到县里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她答应一见到他，就告诉他。或一有他的着落就通知他。”金正还加了一句说：“秋姐与我以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她还说，袁斌有可能最近几天会回县城一趟。”

　　后来金正想起来了，说：“如果世永哥在就好了，他介绍袁斌去的那支部队，听说指挥军是他的同学。或许他能很快查到袁斌的下落。”

　　这件事，金家兄妹有也帮忙，却再无进展，满月心里挺为小凤着急，却没有办法，她是个出不了门的姑娘，哪有什么主意呢，只盼着朱世永早日到来。

　　七月初六，小凤又逃回了娘家。她无处可去，她又不敢明目张胆去金家找满月，怕连累她，只能在私塾门口，叫住金喜让他告诉他姐姐。

　　满月去龙凤店看小凤，镇上人家多算都会给满月小姐留面子，不为难她，就放她在裁缝店的后院见到小凤。小凤什么都没带，她娘家根本就不会留她住一晚。她只是躲在房里哭着不肯出来，说黄家又逼她，他们想及早定下来。前一天夜里，她公公竟然进她房里，她死命不从。她很害怕，跑出来直到早上才敢回娘家。可是娘家是不会支持她，根本不会留她，定要送她回去，黄家很快也就有人来接她回去。她如果不从了黄家，黄家是不能容她继续呆下去的。她如果从了，就只能委曲求全，一辈子不明不白地任黄家糟蹋。

　　听到她嫂子走近，小凤才压低声音，压制着哭声。张家的人已经猜到她过得不顺，却并不真正关心她，不会为了嫁出去的女儿，而放弃自己生活上的方便，总认为嫁出去的女儿就是人家的，生死都应该在婆家，娘家是不会为她出头。

　　满月也没有主意，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又能出多大的招式呢？眼看着黄家来人，上午便把小凤接走了。小凤娘家人与婆家人都是一样的态度，如今她是嫁给了黄家，“生是黄家人，死就是黄家的死人，都由黄家定夺，与她娘家不相干。”

　　没有想到事情正巧！当天夜里袁斌骑马回到镇上，带了三两个随从革命军，还带着枪，先到金家找金家兄妹。据说是袁斌的三姐托人带信，告诉在军队前线的袁斌，说是急事关于小凤，务必请他回来一趟。

　　当时，金家大人都被惊醒，容不得满月私下里和袁斌说话，就当着金家人的面对袁斌把小凤的遭遇简要说了，还说到今天白天小凤逃回娘家，如今又被黄家接走了。

　　袁斌听后就火冒三丈，要马上去找黄家，金正要随他一起，金大娘拦下不许。

　　当晚袁斌到了黄家，却为时已晚。

　　小凤被接回后，她的婆婆怕她再逃，就将儿媳妇反锁在屋里，也容不得她答应不答应，她婆婆把着门，她公公强行得了手。

　　小凤心里实在过不去这个槛儿，想到人生再无指望，无脸再等袁斌来救她，当晚上吊死了。袁斌赶到时，小凤的身体还是温热，手里攥着满月上午送给她的那方粉色的帕子。

　　袁斌一怒之下，将黄家公公打死，万庄村顿时哭嚎声一片，一时间出了两条人命，沸反盈天，袁斌带着他的人匆匆走了。

　　小凤，一个平常的女孩子，就这样死了。

　　第二天，全镇人都知道了这场惨剧，黄家一口咬死与己无干，他们将这两条人命都算在袁斌头上，说他与小凤婚前就有私通，突然闯来要强行带走他家媳妇，黄家老头阻止被打死，儿媳妇自觉没脸也寻了短见。

　　自古奸情出人命、

　　袁斌再没有理由回到龙山镇了。

　　金大娘关起门来，严厉地批评满月，怪她多管闲事，不该插手别人家务事。张家、黄家与袁家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跟金家无关。让全家噤口，决不许对外人说，袁斌与小凤的事情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决对不能让人怀疑金家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满月明知黄家捏造事实，却也无法将实情说出。袁斌现在从军，是官方的人，没人能拿他怎样，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远走，无法定罪。这种意外在封闭的山庄里，随着时间就自行消化了。

　　金大娘批评儿子金正，不该带着妹妹瞎胡闹，她是要嫁人的姑娘，又是幸运结了这么好的一门亲，怎么能沾上这种晦气。

　　怕镇上人怀疑他们家与黄家媳妇有一点儿沾染，更是禁止金正和满月到镇上去，见了张家裁缝店都必须绕道走，不许作更多牵扯。

　　金夕以前并没有关心，真没想到满月竟然这么大胆。金正也搅和其中，她竟然完全不知情。当然，她也并不会关心这些。只是何时金正与满月兄妹关系这么亲密，干这么秘密的事情，连她也被排在外了呢。她又联想到一次，满月叫了金正与世永进她房里，似乎说了什么秘密的话，难道与此事有关？难道世永哥也知情？

　　满月为小凤姐的死，伤心难过，内心纠结许久，对她几乎是震撼心灵。

　　没想到小凤就这么悲惨地结束了一生，袁斌与小凤终究还是不能在一起，满月以为凡事都会有美好的结局，如同故事中。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现实可以是一出无法挽回的悲剧。她关在房间里，将小凤和袁斌的故事写下来，一边写，一边流下眼泪。她忍不住写了两个结尾，一个是现实的悲剧，一个是她想像出来的喜剧。可是当她写自己编造的喜剧时，反而更心痛难当，只得放弃。

　　张家的惨案变成镇上最被热议的话题，更加缓解了镇上的鬼神流言，流言被层出不穷的新闻替代，一层一层掩埋，小镇历史被推进，这就是小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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