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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混帐的念头


  第二天清早,李文秀神情恍惚地起想,昏睡了一夜,觉得身上轻了一些,喝了一碗干净的米粥,吃下两个煮蛋,使起身往外走,叫丫环不要跟着,只说到袁大塘附近走一圈,瞧一瞧正开的荷花,散一散烦闷。

  李文秀走出门,却不往袁大塘去,站那里必是太招摇,白白惹人白眼,叫行来过往的人说她闲话。

  她一个人离开家,往东寺港水库的方向走去。正被早起出镇口的金正和满月撞见,问她去哪里,她不语。

  金正怕她出事,就让满月到金百业粮店里和金大娘说一声,金正骑着车追赶上文秀。

  李文秀原是多么神气的姑娘,每次见到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原先保养精致的纤长指甲,病中折的折,裂的裂,早就齐齐剪断了,现在手上落得干干净净,不像文秀小姐的手,倒像金满月的手,短短的利落。只是她的手和脸上,让人瞧着骨瘦如柴,弱不禁风,好生可怜。

  金正一路问她要去哪里,她不吱声,劝她回家去,她也不听。他想起前两个月一行六人骑车骑车,往水脚湾游玩的光景,那时文秀欢快活泼的样貌还历历在目。

  当时粉色长袖上衣,对襟领下佩戴一块青绿色光洁的玉,小小的珍珠耳坠在日头下闪烁瓷白的光,深枣红的绸裙露出白色衬裤边角,白晢的脸,多怕太阳晒。莺唱燕啼一般快活。

  此时的文秀,仿佛轰去了魂魄,垂头丧气,青春活力像一下子偃旗息鼓,欢乐无影无踪,只剩下形影相吊的躯壳。已经盛夏了,还穿着两件上衣,长袖包至手腕处,下面一条青色纱裙,盖在脚面,绣花鞋上因为走路沾上了土,灰蒙蒙的,和主人一样无精打采。以前她是多么爱惜,现在却浑然不觉。

  自怜自爱的情感,也像是从她身上抽离。腰身盈盈一握,让人想起说书人曾有一段: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金正对她的怜爱,比往日更胜,她那个样子更显得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金正对她说:“你坐上来,要说哪儿,我带你去便是。”

  文秀顿觉有气无力,顺从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两只手自然拉住金正上衣的下摆。

  金正一只脚搭在地上,问她:“你想去东寺港水库吗?像那天一样?”她不发出声音,只是点头,金正又看不见她点头。

  金正将右脚使劲一踩,左脚离地,便沿着土路一直向北。

  文秀坐在后面,两手拉着他的衣服,却觉得不再那么困累,好像他将他男子汉的力量传递给她,她将头靠过去,靠在他的背后。

  都说男人的肩膀上有三味真火,女人没有,所以身边有一个男人真好,她就不用害怕。男人命硬,女人命轻。

  金满月到金家粮店和金大娘说:“路上见到李文秀小姐,一个人,哥哥就陪着她,怕她出事,可能会送她回家。”

  金满月最近也被困在家中,轻易不到镇上来,更不被允许一个人出门,今天是印守堂里章荷生先生找她有事,她特意跟哥哥一起来。如今哥哥丢下她去撵文秀,满月就独自去印守堂。

  原来章先生让满月帮忙写一些字,等暑天过后,秋季开学时要用。直写到中午,满月才知道李宅里因为李文秀失踪,闹得人仰马翻,沸反盈天。她赶紧过去将知道的告诉李镇长。

  李镇长家遣人在镇子前后里外皆寻了三次,熟人家里都问过,就是没见文秀小姐,这一上午就快要去袁大塘里打捞。

  原本今天早午要启程回县城的冯家夫妇,和舅爷吕明东,这会儿也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帮着李家父子俩,到处找李文秀。吕明东更是惊慌失色,如果李文秀出什么意外,心神不宁的吕明东和昨天挑起事端的李文灵,首当其冲地要面对李运佑的炮火,所以现在这两人最焦急。大夫人手里拿着连珠,连声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

  金满月小姐也觉得罪过在于自己,早上见着李文秀,只听金正的话告诉了母亲金大娘关于金正不能到粮店帮忙的事情,却忘记了来告诉李家,她哪里料到李文秀的那种胆小的姑娘,会对家人不告而别。

  然而知情的金大娘,因为金正上午不能随金老板出去,只得由金大娘陪金老板跑一趟施官镇,如此这般,竟然全然没人透露李文秀与金正的行迹。

  李镇长一家听了金满月说文秀往北面东寺港的方向,金正不放心也跟随她一路护送。李运佑立即叫上李致,爷俩骑马沿途去寻李文秀。

  吕舅爷也骑上昨天的由县城骑来的马,跟随李家父子也追过来。金满月提醒一句,说:“我哥是骑自行车,文秀小姐回来时最好能坐在马车里歇息,这一半天一定疲倦。”

  冯子恒就驾上昨天带来的轻便马车,载上金满月小姐一起追下去。金满月是心里有愧,想着需要一个女孩,方便照顾文秀小姐。

  这些人一路赶往东寺港,路上并无两人的踪迹,李运佑和吕明东都猜测,李文秀这孩子心事重,一定是进了水脚湾,没准会去秀水娘家的旧屋,可能还会去参拜她亲生母亲——秀水的坟墓。

  此时离李文秀离家已经四五个时辰,他们在东寺港的坝边的一棵树旁发现金正的自行车,却没见到人,只有东寺港水库里的水,浩浩荡荡,哪里有人影呢。

  放自行车的路旁,有一条小路正通往水脚湾的村口,遥遥可看大槐树。几人顺着漫道的荒草,少人迹的小路寻下去,一直蜿蜒来到秀水娘家的老宅门前。

  院墙前的竹篱院门,似有人动过的痕迹,又重新掩上却没有扣上。众人一片惊喜,先后拥进茅顶石墙的三间房里,房中的桌椅与床沿也有人坐过的痕迹,李致抢先进两头房间找寻,却对后面的李镇长和吕明东,摇摇头,示意没人。他们却不信,还是两头挤去往里瞧一瞧,希望李文秀此时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金满月没进去,看见他们纷纷出来,便明白人不在里面。她先行出院门,往后面竹林边的三座坟墓走去,冯子恒跟在她后面,五个人几乎同时到达秀水的坟前,坟上的草被用手拨过,墓碑前放着一小束野花,李文秀确定来过这里,有金正陪着,大伙儿放了心。

  可是随着竹林两边寻找,却没见两人的身影,吕明东又焦急起来,“文秀倒底被带去了哪里?不会被人伤害了吧?”

  金满月忙为自己哥哥正身,说:“我哥哥金正陪她一起,会照顾她安全。也许正往回走呢。”

  李致也相信朋友金正能照顾妹妹,但是吕明东焦急,却絮叨着说:“如果往家走,这里只这一条路,我们一路走过来并没遇到人,他们却是去哪里了?”望向坡下一片白水茫茫的东寺港水库,那忧虑的神情,暗示着这一片水域,丢进一两个人都不会翻起大波来。大家对这一片水域,神秘而恐怖的传闻早就心生畏惧。

  金满月敏感地觉得他在怀疑她哥哥,虽然她不能确定,看李宅的那个吓人架势,人人自危,都似有隐情,满月急着辩解:“有我哥哥在,文秀小姐必然是安全。可能是文秀自己想避开你们,”她停下,眼神在面前几个男人脸上逡巡,说:“其中一些人。”

  自龙山镇闹女妖,以及法坛的那一夜,金满月对人心持有怀疑态度,对相信的人愈加信任,对一些居心叵测的大人,愈加觉得可疑,比如这位吕舅爷,他神情异样。

  李镇长一心想要找到女儿,对吕明东这种不好的臆想非常反感,便说:“明东,你回县里吧?以后李家的事情和文秀,你都别管。我自己的女儿,我会照顾好,无需你凭添烦恼。”

  吕明东因昨天的事,睡在印守堂的一间客房里,想起今昔往时的种种,反侧难眠,煎熬了一夜,过敏又加重了咳嗽,今天更是脸色憔悴。如今面对秀水的坟墓,他多年不曾敢来看上一眼,更是百感交集,一时伤心欲绝。咆啸道:“文秀不是你一个人的女儿,文秀是秀水的女儿,秀水的女儿也是我的。你将秀水抢去,连文秀也不留给我。”

  李运佑觉得吕明东说话造次,顾虑到金满月在场,制止道:“你是长辈,孩子面前要注意分寸。”

  “我救了秀水两次,第一次怀着李致,是我为她接生,那时她支撑不下去,就说如果她生产中死了,也要救活孩子,是男孩就交给我姐姐,如果是女孩就交给我,我养大了让她替她报答我的一片痴情。第二次怀秀秀时,我将她从龙山镇,连夜送到水脚湾,她也说无法报答我的恩情,说将她肚子里的女儿留给我。”吕明东因为这两日的情绪不稳,这时完全失控,一反常态,语无轮次起来。

  “吕明东,你真疯了吗?难道你真对文秀有非份之想么?”李运佑顾不得这几个小辈在当场,已经发作起来:“你们这一家人,简直是疯了,我父亲好心收养你姐弟,让你姐姐嫁进李家,还收你做徒弟随他学医,竟然教出你这样大逆不道的人。所以你妻子,弟妹王氏疑心的没错——你果然移情在文秀身上,对她动了不该有的邪念么?所以王氏这次想用你姐姐害死秀水的方法,再害死文秀,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们死于污蔑之口?”

  “我回去就休了王氏,这个狠毒的妇人,没人敢伤害文秀,文秀是秀水死后的化身,文秀替秀水活着,要一直活下去,要享受幸福与无限宠爱。秀水说文秀会替她报答我,文秀投生这个世间就是为了报答我对她的一片情深。”吕明东一不做,二不休,叫嚣着。

  李运佑对面前这个疯子,真是气极了,冲过去抓住他的领子,一个老拳挥过去,怒骂道:“吕明东,你真是没羞没臊,给我滚出龙山镇,像十八年前一样,永远不要再回来。”

  吕明东从地上爬起来,鼻血流了满脸,面目狰狞,却还喋喋不休地说:“秀水死后,我再不回龙山镇,因为我不回来就可以假装她还活着,活在我心里。”他砰砰地拍着胸脯,力气之大,令人担心他拍出心肺来,痛心疾首地说:“秀秀一天一天长大,替她来看我,秀秀那么可爱,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更不能回龙山镇,因为我知道龙山镇就像是一个八卦阵,要困住我。秀秀也不能留下来,她要跟我离开龙山镇才会有活路。”

  “疯了!疯了!这个人魔障了,简直丧心病逛!李致你赶紧找一盆水来,将他泼醒,或者将他扔进这水库里,好叫他清醒清醒。”李运佑又将他甩倒在地。

  李致却在一边解劝:“爹,舅舅,还是找到文秀要害,她真胆小,一个人跑到外面。”

  旁边的金满月,被这些大人的话惊呆住,她一直很尊敬李镇长,甚至于超过对印守堂里两位先生的尊敬,却眼见李镇长痛打一个疯掉的吕舅爷,而他们都在说着一些疯疯癫癫的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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