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欧阳家的提亲

　　李致听闻欧阳春记家向金家求亲，先是一怔，然后故作不懂地问她：“欧阳家要向小满提亲？”

　　“为什么不是向我提亲？”金夕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不是要嫁给我的么？”李致颇有自信地说。

　　“你家有三媒六聘的上我家门么？”金夕用脚踏在地上，停住秋千的晃动。

　　李致一时吃瘪，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

　　金夕见他被一句话堵死，憋在那里，有些不忍：“当然不是向小满提亲事，我是姐姐，我先定了亲才能轮得到她，欧阳春记的少东要与我定亲了，只等我点头。”

　　李致有些堵气，说：“你怎么可以轻率，谁帮你答应别人家的亲事？自小你就答应长大了嫁给我。”

　　金夕没好气地说：“谁说要嫁给你了？倒像是我家上赶着嫁女儿一样，无凭无据红口白牙可不要瞎说。”

　　李致急了，以为这些年他们之间有默契，虽然不是甜言蜜语地说出口，可是心里早已经认定了彼此。这会子金夕竟然全部推翻，好像她心里没有他一样。

　　默契对一个到婚配年龄的姑娘能算什么？有父母之命，媒说之言，才能当真，他一想她话里有话，明白了，便信誓旦旦地说：“你只管等着，我家自然会有三书六礼的送上门来，保证让你风风光光地进我们李家的宅门。”见这话她受用，他就又说：“就让小满嫁到欧阳春记家，她不是还没定人家嘛？这么大的姑娘还没人家，金大娘也该愁坏了。”

　　金夕成心要逼他急眼：“我也没定人家，我是姐姐，当然是我先嫁，才轮得上我妹妹小满。”然后又接起昨天的话，心里一直藏着不平，装作不在乎地说：“你昨天还说呢，你爹不是说让你娶小满吗？这倒好啦！”

　　李致听不得她说“好啦”！真急了：“那只是大人间的玩笑话，我学给你听，不能当真的，金李两家大人，和全龙山镇的人，都知道我要娶你。我们家原是打算要等到我明年毕业，再给我娶亲，正好那时我自己也可以独立开业行医，预备来个双喜临门。”

　　金夕淡定地说：“那是你家的打算，与我家何干？如今欧阳春记家的求亲催得紧，我家也不想错过这门好亲事。”

　　李致不等她说完，便认了真，问：“怎么没有听秀秀说呢！”

　　金夕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这是我们家大人定的事情，我怎么会跟秀秀说呢？”

　　“他家还没下定，你家也没有收到聘礼，这都不算数。”他冲动地过来拉着金夕的手，急切地说：“我这就回去跟我爹说，让我们家抢在前面上门来提亲，这样你作为姐姐先定，是理所当然。我们今年先定亲，明年我毕业再结婚。等我们订亲完成后，再让欧阳家定下小满，我作为姐夫当然没理由让欧阳家抢头里。”又深情并貌地拉着金夕的小手，说：“咱俩从小一起玩到大，你是明白我的心意，自小到大是从未变过的。”

　　他说着情义缠绵，将脸埋进金夕的手中，感觉金夕的手有些颤抖，平静一会儿才说：“你一定要等我。”金夕早被他说得动情，忘了得意，只是用手抚摸着他的脸。

　　李致真是火烧眉毛一样，火急火燎地进屋，拉着妹妹秀秀就要回家去，弄得秀秀和金正以为他们家失火啦。

　　秀秀心知肚明，知道金夕会对他说些要挟的话，也大概能猜到哥哥为什么事着慌着急，就不紧不慢地说：“金正哥，你将打下来的枇杷包一些，我带回去再吃，我最喜欢吃枇杷，让我哥哥拎着吧。”

　　金正答应着，今天下午他和秀秀摘枇杷，玩得也十分惬意，对秀秀更像对亲妹妹一样亲昵，说：“等你这些吃完了，我再摘些给你送去。”秀秀说好。

　　小满故意说她：“拿人心软，吃人嘴软。”李家兄妹被送至门外。

　　金夕的目的已经达到，就看李致下一步如何打动他父母，早日上门提亲。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致踩着露水，跑来金家找金夕，又把她单独叫到秋千架下。

　　神情紧张地握着她的手，对金夕说：“我正在说服我爹，需要一些时间，你一定要等着我。希望早一日下定，但是，这事一定要等到端午节我回来才能定。”他昨日回家满腔热情地提出，显然并不顺利，他父母也不一口回绝，只是让他碰了软钉子，推说要考虑一些时间，不便仓促定下亲事。

　　他昨夜没睡好，脸有些憔悴，今天又要赶回滁州。

　　金夕冷笑着，甩开他的手，昨日里还信誓旦旦，蛮有把握。

　　李致四顾无人，从背后抱住金夕，哄她说：“你千万要保证，如果欧阳春记家急于下定，就让小满先定亲，你必须等我。我李致毓除了你金颜夕，我不会娶任何人。我爹娘那边，我会抓紧让他们准备来你家提亲。”

　　金夕自小到大，一直讨着李家各人的好，一心以为会嫁进李家，心里认定了李致，却万万没料到事情并非顺理成章，她还没顺利地嫁进李家，就遭遇到这样的挫折。如果她不催李致去问他父母，还不晓得，原来李家并不十分满意她。

　　看到他没睡好又满腹心事，既伤自尊，又心疼他，故作挣扎几下，争不脱，就由他抱着。

　　李致从背后，将头埋在她的颈项之下，几乎碰着她的脸上皮肤，呼吸可闻。她的腰肢可真纤细，又柔软，柔若无骨，那么平滑的小腹，隔着两厚衣服，他的手也能感受得到，温热又细腻。

　　虽然懊恼，却心旌摇荡，一夜没睡的精神头又恢复过来。一直央求她点头答应才肯作罢，依依不舍地走了。以前他俩虽有情，却隔着男女的大防，最近几日反而比以前更亲密，更难舍难分。

　　真是人大，心也大了！

　　看来，李家并不会轻易答应李致娶她。金夕悲伤地想，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顺心随意。

　　接着端午之前，欧阳春记家的亲事也已经说定，因为人家想娶的也根本不是金夕，欧阳家点名要下定的是金满月小姐。

　　对金夕来说，更是不随她意。

　　说是欧阳家的少东早就慕金家二小姐的才名，过年时在周知事家见到，欧阳羽的父亲欧阳笙庭当场就相中了金家的小姐，金家老少皆出洋相时，这位小姐却独自退下，保全了体面。而且满月小姐的行止言谈，更符合大家闺秀。欧阳笙庭是习惯在场面上评判人，在长辈面前表现好的姑娘，在家里也必贤惠。

　　那时李镇长家儿子李致与金家金夕姑娘的亲事还没说定，金老板就在公开场合提起，显得女方家更中意这门亲事，女孩家到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有尊严的矜持，金夕姑娘还当众听由长辈们的夸赞，这件事让欧阳笙庭对金夕姑娘印象很不好，作为读书人，感觉金家父母与女儿那天的表现皆失体统，但是小满小姐却羞臊地躲了出去，保全了礼仪。

　　对金家的小满小姐心生好感，知道是周知事的内侄女，也算是借此攀周知事的关系，由周知事出面保媒，那算是额外的体面，今后与周知事比以前更加亲密。

　　因为金夕这边与李镇家儿子的婚事尚未说定，金大娘就让周夫人带话过去，就说小满的姐姐金夕还没下定，请欧阳家到端午后再选定亲的日子。

　　金夕听到后，更是感到诸事不顺，垂头丧气，现在只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李致身上。

　　这件事就这么被定下来了，却没有一个人跟小满说，只有金老板满含喜气地，向小满露了一丝话风，却被金大娘及时阻止：“女孩子家全凭父母作主，别说这些扰乱她的心思，反而不好。端午后事情定下来再说也不迟。”

　　金大娘做事不像金老板那毛糙的性子，她是在十足把握前，必留有后路。更何况她顾虑金夕的心情，金夕的婚事不定，终是金大娘一块心病。

　　小满这几日心情很奇怪，让金夕误以为她知道些什么。

　　小满最近看什么都特别顺眼，莫名其妙就想笑，眼前的景物真是美极了。靠近枝头嗅花时，她会忍不住咬下一朵，她不喜欢旁观这世间的美好，她喜欢参与其中。

　　小满知道金夕莫名火大看她不顺眼，就故意躲着她。小满围着老姑妈，问七问八，闹得她也烦。但小满总不想一个人呆着，想有人能分享一下她的好心情。

　　她跟着老姑妈去喂猪，每家每户都是自己家喂养过年猪，前一年冬天或本年的春天，从集市上买回小猪，养足一年有余，过年时杀了，好过一个有肉吃的美好年景。

　　小满可没想过，眼前见的这头猪，将来会被杀掉，变成他们的食物。

　　她站在猪圈旁边，瞅见正在拱食的猪，也觉得特别可爱，傻傻的竟然痴笑出声来。

　　猪——朱——朱世永——小猪，这个联想让她傻乐了很久，却又无人可说。

　　一天中，她竟然有好几次都想来瞧这只猪。老姑妈说：“你看这孩子傻的，都要说亲事了，还这么傻乐。”

　　小满只知道脸红，也不深究她话里的意思。老姑妈哪里能猜到小满心里想到的图景，她想着下次见面时，告诉朱组长的新外号是小猪，一定可以报了被叫作“鸭子”的一箭之仇。

　　小猪。鸭子。怎么一对家禽呢？

　　当小满离开臭臭的猪圈回到家中，被金夕冷嘲热讽地告知，县城欧阳春记家向金家提亲，要娶的人是金满月。

　　即使没有金夕的冷言冷语，小满的心情也不会更低落，她突然很失落。

　　并不是因为害羞，她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没有期待，心里为什么会有失落呢？她早该知道，父母迟早要为她订一门亲，不会一直留着她在家里白吃饭。

　　金夕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听父母口气和家里的气氛，这门亲事对小满而言，算是非常满意的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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