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啊，是肉啊（修）
一路上李姝都有心事。
施兰因笑问，“怎的不说话了？你也是个要立志要进高等学堂的女状元么？想当初我们学舍也有好几位姐妹都有此志向。”
说完施兰因有些惆怅。
“还记得我刚跟你提过的回春堂的张妹妹么？她很有本事，识得药理，又通国学，就是胆子忒小，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幼学。阿姝，你到时与我同去医馆瞧瞧她可好？”
李姝点头自无不可，“其实我是家中独女，父亲如今外出未归多年，族中有些人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如今我读书只为自保，哪里想去做什么女状元。不过能读书总是好的，好歹不做个睁眼瞎。”
施兰因虽年幼，却也是个晓得人间疾苦的。施父走南闯北多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归家后也常常抱着施兰因谈些路途见闻。因此她自是知晓独女在宗族之中意味着什么，哪里还不明白李姝的无奈，心下对这新认识的妹子有些心疼，言语之间更添几分真心。
“我爹常说，我性子跳脱又难有定性，不必在意求学艰难，初等学堂和高等学堂都试试就好，主要是长长见识。且这一来，我们施家积极响应了宣武帝的召令；二来，万一真有什么贵人独独喜欢读过书的女子，族中将来指不定还得靠我让家族生意更上层楼。”
李姝倒抽凉气，“你愿意？”
施兰因倒是有些洒脱，“我受家中庇佑多年，若真能入得贵人眼，有助于家中生意，自是愿意的。更何况，万一呢？”
施兰因巧笑嫣然，“万一我真的破天荒的考上初等学院了，成了我家第一个类比前朝秀才的姑娘，不靠什么贵人青眼就能堂堂正正地让家父减免三年商税呢。到那时，我看那些个所谓的叔伯们怎敢小瞧我们主家一脉！”
李姝
感觉这古代怎么尽是王者，就自己像个小辣鸡
前世自己这般年岁的时候在想什么？抱怨作业太多？吐槽电视剧不好看？还是嫌弃饭菜不合胃口？
而这时代的女子却在这般年纪早就将家族、人生、命运看的透透的，关键是人家说的还挺有道理。
“那你对汪蓉避之如虎也是怕给家中惹祸？”
施兰因点头道，“确是如此”，她引着李姝继续向前，不紧不慢，“汪蓉是县令之女，我只是一介商户，自古民不与官斗，万事还是小心的好。万一哪里惹到她了，就凭他爹的一句话，也能压得我家喘不过气来”
不等李姝作答，她看向远方盘旋的飞鸟，继续道，“幼学堂里，看着大家伙都一样，实则弯弯道道颇多，你今日才来就惹怒严夫子在前，引丘夫子收徒在后，已经让很多人关注了，如果我是你，往后都会更为低调些。”
李姝知道，施兰因所言句句在理。
哪怕是在前世，各处的孩子们也都被有心人打上标签，分为三六九等。古代也一样，谁人心中没个一本小九九呢。
更何况这里是皇权时代啊，人权都难以保证，何谈什么女权。
李姝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上进。若是她能取得初等学堂的学子身份，就可以不再依靠任何人的庇佑了吧？
仅仅是一个名头就能压着一干宵小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国学、算理、格物、音律这些统一初等学考的必备科目，让她真的有些抓瞎。
主要是各类试题的表述跟现代教育的内容终归还是有些出入，她不知道自己要花多久才能理清其中关键。且每年光论这小小的长宁县，都是考者如云。报考人数更是逐年上涨，而各大学堂录取红榜上的人数却始终不变，那概率简直堪比前世高考。而这，只是这宣武朝求学科考之路的起点。
人生已是如此艰难，可暗处觊觎的人们又能留给她多少时间？真是曾经有多自信，现今就有多挫败。
“你这下学没多久，都叹了多少气了，多想无益的”，施兰因轻点李姝鼻尖，好意提醒道，“再长吁短叹下去，饭堂的伙食可就没了”。
李姝眼眶微热，低声嗯了一声。
方才甚是喧嚣的饭堂现如今已是好多了，诸多学子拿好饭食便匆匆离去。
李姝还在寻着李母的身影，连带着将这个饭堂也是打量一番。这饭堂装饰极为简单，厨房和用饭大厅各占前后一半，眼见着各处学子都是先去指定地方选取签筹，再到打饭的大婶那边领取相应的饭食。
李姝在饭堂后厨扫视几个来回，又是环顾四周几番，终于在发放签筹的地方看到了李母。李母也瞧见了李姝，一边手头不住忙活一边招呼道，“阿姝你可是来了，怎么来的这般迟？你这孩子就是不让娘省心。”
李姝微赧，“可算找着您了，我可是找了好几个来回呢”。
李母笑道，“我原以为也是去后厨帮忙的命，没想到这里的管事瞧我识得几个字，便安排来这发售签筹了。你爹当年手把手教我识的几个字真是帮了大忙。每日也就来时走时点清签筹，让数目得跟后厨的对的上即可。”
一旁的施兰因也主动招呼道，“伯母好，我是阿姝的同窗，您唤我兰因便好”。
李母粗布荆钗笑得和煦，“好好，兰因姑娘快跟小姝用饭去吧”。
施兰因连连应是，又侧身道，“阿姝，我签筹选好了，这就去取饭食，待会堂东方桌见”。
李姝见李母面色平和，知她确实不累，也不矫情，小步追着施兰因去了。
幼学堂的饭食传闻甚是美味，据说这也得益于宣武帝对食物味道的不懈追求。
饭堂有学子三三两两的坐着，正小声谈些什么，只男女泾渭分明，互不干扰，让用餐的李姝有种回到大学校园食堂的错觉。
而眼前的饭食更是香味四溢，仔细望去，只见粒粒分明的杂粮米饭上竟窝着半个鸡蛋、三块拇指大小的肉丁以及些许青菜，看的人食指大动。
啊，是肉哇！
来这个世界多久了？李姝掰着指头都能数出吃肉的次数，这还是李母怜她正长身体才咬牙买的，往日能吃个鸡蛋都算加餐了。回想前世，她李姝对于肉食，是吃一块扔一块都不带心疼的好么！
今天幸福来的太突然，李姝吃的一扫心中郁气。早知入学就有肉吃，她穿越之初就应该撺掇李母让她入学。那些不送孩子来幼学的家族莫不是个个脑子有坑？
施兰因似知她所想，直言道，“哪有这么好的事，幼学堂虽说免费，免的却只是教书先生们的束脩。书本、笔墨、正午餐食可都是要花钱的。有的家里还能咬牙供个男丁，有的家中却是连买笔墨的钱都拮据。能来这里念书，你就知足吧”。
李姝不好意思的笑笑，只觉得确实如此。多么不幸，又多么幸运。
正吃着，就听着有人风风火火的冲进饭堂，嘴里不住的喊着，“总算找着你们了！”。
李姝和施兰因齐齐望去，见来人竟是方才谈及的汪蓉。
那姑娘毫无矜持的拉起裙裾一阵小跑，直奔这头，上气不接下气。
她见无人回她，芊芊素手直指李姝，再次问道，“你们可让我一顿好找！你姓甚名谁？算理怎的这么好？丘夫子说你前面的算理题可都是对的。还有还有，丘夫子适才是不是还留你问话了，你快说！”。
施兰因见来人竟是汪蓉，低眸顺目，桌下轻扯李姝裙摆，示意不要冲动。
“怎得都不回我的话？”汪蓉杏目圆瞪，有些居高临下。
李姝看着奶凶奶凶的汪蓉只觉得甚是可爱，那气鼓鼓的模样，还真跟她前世亲戚家那古怪精灵的小侄女有几分相像。
汪蓉见李姝还不说话，只得转移火力，又朝着施兰因开火。
“那就你来说。你来说说，她姓甚名谁，怎得如此精通算理？”
“啊？”施兰因被点名道姓，只得抬起头来。她也没想到自己坐着用饭也能躺枪，只得继续装傻，“我啊，我是长宁锦绣布庄的施”
“谁问你了，我问的是你身旁的那个”。汪蓉急了。
“啊，那，那她是”施兰强忍着笑意瞧了李姝一眼，见李姝并无反应，继续一本正经的道，“她是清溪村的李姝，许是家学渊源？”
这话说的连施兰因自己都不信，不过这不重要，赶紧打发这汪小姐才是正行。
汪蓉听罢有些失望，没想李姝只是乡野之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百姓，怎么就偏偏受丘夫子青眼收为弟子了呢？她当年求了爹爹好久，想了无数的法子，都没能说动丘夫子收她为徒，这才一气之下归家自学。
哼，要不是自己不通算理，早八百年考上初等学堂了。
不过，以丘夫子的眼光，想必这个叫李姝的还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一定是这样。
李姝其实什么都没说，汪蓉那头就已经完成了自我攻略，又是偷瞄李姝几眼。
话说李姝也想知道丘夫子咋想的，原以为只是个烂大街的徒弟名号，没想到自己这边刚还下定决心要远离这些个官宦子弟，后脚就惹来汪蓉，简直了。
施兰因见汪蓉还在那头神神叨叨，继续实行装傻策略，不紧不慢的低头用饭。
李姝演技远不如施兰因，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继续端坐，微笑。
正尴尬着，饭堂门口又是一阵骚动。
李姝心中吐槽，今天这是怎么了，就不能好好吃顿饭了。是肉肉不够香？还是青菜不够脆？
正胡思乱想着，只见一众学子簇拥一清秀少年自门口进来，纵使粗布麻衣洗的发黄，头上飘逸的灰缎已然破旧，也是一派风清月白。人人看到都想心中暗赞一声，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李姝也是有被惊艳到，这古代的少年郎怎么生的这般俊秀，比起前世诸多的明星网红也是不逞多让。
收回视线，李姝没话找话试探问道，“汪小姐方才进来的学子什么来头，你能说上一二么？”
能说就说，不能说还不赶紧走人，耽误人吃饭干啥？李姝心中吐槽。
汪蓉却也正愁无话可讲，直接道，“那是祁邵元，是我们整个幼学堂最有希望考入初等学堂的学子。入学不过两年，便展露了过人的天资。若是丘夫子收他为弟子，我自是心服口服，可你又是凭何？”说完又开始打量李姝。
得，又扯回丘夫子收她为徒的事上了，咋就绕不开呢。
那边施兰因已经用完饭，正托腮闭目，神游天外。
看来这姑娘打定主意不走了李姝无语，还想再挣扎一把，努力又将话题重新扯回到祁邵元身上。
汪蓉思索片刻，有些不耐，“祁邵元虽也是农门子弟，但跟你决计有着天壤之别的。他当初若不是被家中几个目光短浅的族老耽误，早就一飞冲天了。”
李姝听罢，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你对祁学子好像颇为了解？”
汪蓉如被踩中尾巴的猫一下炸毛,“要不我爹天天念叨一百遍，说他是什么长宁之光的，谁想了解！我只想一心考进初等学堂，这样才能顺理成章的拒绝和我爹娘口中所谓的青年才俊定亲。那些人，哼，连祁邵元都比不上，凭什么还对我挑七捡八！”。
汪蓉一口气说完，也懒得继续藏着掖着绕圈圈，直接将李姝一顿安排上，“你既有被丘夫子看中的本事，我不管，那就由你来教我算理！”
李姝开始觉得牙疼。
这姑娘好像有点故事的样子就是脑子不太好就这么大剌剌的将定亲之事说出来，真的好么？说好的古代姑娘最注重名声的呢？最后更是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接让自己给她补习算理，这个能拒绝么？自己都还想找人补习算理来着头疼。
一旁的施兰因闻言，猛地睁开双眼。
施兰因早就知晓汪蓉有些不着调，现下听闻她的要求更是无语。这补习之事，学的好，到时自有人说多亏学生聪明，学的不好，那就是教书先生的过错。万一真到那一步，阿姝哪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方桌下，施兰因轻踢李姝，暗示赶紧拒绝。
方桌上，汪蓉紧盯李姝，虎视眈眈。
李姝一个脑袋两个大，只得赔笑，“汪小姐，你也是听到了的，丘夫子说我算理应用一窍不通，不若你另请高明？”
汪蓉冷笑，“另请高明？哪来的高明给我请？”
“整个长宁县，数丘夫子算理最好，你帮我拜师？”
李姝清咳，这个自是不行。
“那就是找几个算理高手帮我解惑？”
李姝疯狂点头。
“呵呵”汪蓉继续冷笑，“好叫你知道，整个长宁略懂算理之道的女学子你是头一个，我不找你找谁？”
李姝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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