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08

见到很久没见的人是什么体验呢？

        我不太清楚，大约我早就习惯了孑然地生活，对许多事都丧失了归属感。但无疑，能够见到光来我是开心的。

        他似乎变得更瘦了。我们聊着最近的几场比赛，我听他抱怨训练场的盒饭如何不如意，他也听我说繁琐的工作内容，最后我们俩心有戚戚地一起叹气，埋头把芒果蛋糕吃的干净。

        也许相比于夫妻，我们更像是认识不久的朋友。我对他的了解来自维基百科和每一场球赛，而他对我的了解也仅仅那几面之缘。

        但是这种关系就已经很好了。我看着他结账的背影，托着下巴这样想到。放在一年之前我是不可能相信自己会这么快、这么草率地结婚，婚姻对我来说还很远，我也不想和任何人产生新的羁绊。

        但他不同，我这样告诉自己，像是要说服谁。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我不太能明确表述他有什么不同，只是知道自己在曾经那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中，无论情深至何处，我都没有产生过和对方共度余生的想法。

        晚上没有其他的安排，在我坐上光来的车之前我已经想好了回酒店要追的电视剧；脚上的鞋子并不合脚，鞋跟恶狠狠地磨着皮肤，好在晚上只是吃饭，没有额外的什么步行活动。

        我本来以为他要送我回酒店，但显然车往更繁华的市中心去了，我侧过头去看驾驶座上的人，问他要去哪里。

        他没有马上回答，像是本来就没想好下一站的终点。我也懒得催促，目光落在外面的商铺上。我们因为红绿灯停在某个路口，我看见有一对情侣正在分享刚才买的面包，路口商店的招牌是粉红色的，诱人的甜甜圈散发甜蜜的香气，我闻到了。

        车拐进了地下车库，我认出这里是城市的标志建筑，它的照片躺在我的旅游攻略里，旁边标注着预约的注意事项。我记得有旅行博主说过楼顶的咖啡厅有着可以俯瞰城市的观景台，它炙手可热地点缀在大楼的顶部，夜色的浪漫和征服世界的野心交织，然后被晚风吹散在蓝紫色的天空中。

        “要去喝咖啡吗？”我问他，低头给同事发消息告诉她自己会稍晚回去，她没有马上回我，大约也在外面玩的不亦乐乎。

        “嗯。”他点了点头，开口却换了一个话题，“你的鞋没关系吗？”

        “嗯？”我吃惊地转头看他，他似乎出人意料地敏锐，我想要掩饰，但是他似乎在此之前就已经预料了我的反应，截断了我的话。

        “你走路的时候似乎不太舒服。”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有点小心翼翼地问，“后备箱有双鞋子，要换一下吗？”

        “是买给我的吗？”

        我想我的声音一定因为惊讶变得尖锐，实际上成年之后我已经很少收到正式的礼物——忙碌工作穿插的生日一般用一日的昏睡或者一夜的畅聊度过，自我愈合就是最好的礼物。

        “嗯。”他不好意思地补充，“来的路上看见的，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他去后备箱拿鞋子，我在副驾驶座上把那双不合脚的高跟鞋脱了下来，脚后跟已经红了一片。女人爱美似乎总要付出点代价，我在心里暗自吐槽，他却已经在车门边蹲了下来，包装精致的鞋盒放在身侧，大有帮我查看伤口的意思。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他的手就已经触到我的脚背，这多少是件让人尴尬的事情，气温好像陡然开始攀升，从肌肤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开始，最后把心都燎动。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有打球留下的薄茧，触碰到破皮的后脚跟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麻痛，他仔细查看伤口后嘱咐我回去不要忘记上药，我胡乱点了点头，就着他的手从车上下来了，等他放开了手之后才有闲心看自己的新鞋。

        那是杂志上的新品，rhyton系列女士“25”的印花运动鞋，是咲子这个奢侈品爱好者这几个月翻来覆去想要得到的新宠，我只觉得它踩起来比高跟鞋舒服太多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走在快我两步的地方，因为气温微微濡湿的手指间还残留着他的温度，那种患得患失地失落感却忽然找上了我。电梯间的灯光明亮晃人，我有些迷糊地看了看液晶屏上正在变换的数字，没有注意到隔壁电梯已经到了。

        “过来。”

        他的声音含着一些无奈，我懵然看向侧面，那抹白色一晃而过，而后我的右手再一次被牵起，这次却不再是一触即逝，那双大了我一圈的手切实地握住了我的，再也没有放开。

        观景台不愧为城市地标性的建筑物，视野开阔，从高处俯瞰灯火如织，蔓延在繁华城市的大街小巷。

        “那个是比赛的场馆吗？”我指着不远处的圆形建筑，问他。

        “嗯。”他在夜色中判断了几秒回答道，又补充道，“旁边是我们平时训练的场馆，那边远一点的是我们的宿舍。”

        我手里捧着刚才在售卖机里买的热可可，罐装的饮料在口感上当然比不上咖啡店，但在这种情景下却显示出某种惊人的温馨，我沉溺于这种奇异的温柔，空出的手不由自主地拢住了他披在我身上的外套。

        “过几天有球赛，要来看吗？”

        他问我，似乎又有些害怕我没有时间而感到尴尬，转而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我们视频电话里聊到的对手的各种奇招。我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那双眼睛里折射的光第一次毫无遮掩地展露在我面前，无声地诉说这个男人对于排球的所有野心。

        我从未在现场看过他的球赛，哪怕在高中的时候我也只是通过录像了解他在赛场上的风采，球场上的他离我太远了，和这个站在我身边、喝着运动饮料的星海光来似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我把喝完的易拉罐暂时放在了面前的小桌上，鼓起勇气握住了身边人的手指，微微用力将五指塞进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我想我大约是有些脸红的，那么多次恋爱却没有哪一次的悸动如此鲜明又确切，似乎连发梢都在跟我肯定这迟来的爱意汹涌。

        “好。”我看着他有些惊讶的眼睛点了点头，重复道，“我会去给你加油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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