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恩怨了

　　船行海上，一片汪洋，纵目望去，日头似乎就是悬于头顶，大概可以判断出东南西北的方向，可若是借此就确定哪个方向是驶向崖州，那却是绝无可能的。

　　李卖得便是那酸书生打扮的人，手里捧着的自是一个在李闲提醒下由他主导开发出的航海罗盘的雏形，当然，真正意义上的航海罗盘自然不是短短时日能够开发出来的，那却是需要将陀螺仪以及指南针磁偏角各种理论都融合到一处，才能做出后世真正意义上的航海罗盘，当然，那也只是最初级的航海罗盘，不过在这时代，却是足以利用它跋涉远洋，大幅提升成功率了。

　　如今的李卖得对李闲完全是执弟子礼，对于李闲抽时间与他谈的一些数理方面的知识，简直是崇拜的五体投地，李卖得隐隐能感觉到，自己这老师在数理方面的理解和认知是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对于能跟随这样的老师学习研究，他内心中有着莫大的荣幸。

　　对老师产生崇拜，连带着对师娘自然也就尊敬的无以复加，每次利用简易罗盘确定方向后，李卖得都会立马去向鱼红秋汇报，嘴上自然是毕恭毕敬的喊着师娘，正襟敛衽，姿态严肃恭敬的让鱼红秋都有些不适应。

　　看着李卖得，鱼红秋不自觉便会想到自家另一个弟子，就是大姐宁无瑕所收的罗天，这位昔日纵横无忌的鬼影子，面对大姐还有夫君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恭敬的似乎随时都想跪下磕头的架势，那种骨子里对大姐还有夫君的崇拜也是炽热的让人为之震惊，尤其鱼红秋还知道以往李闲是将罗天视作平辈之交，如今却是彻底颠了个个，为此鱼红秋心下不免感慨，自家夫君和那个澹然静美的如同仙人一样的大姐简直都不是该存在于这世界的生物，不然如何能折服李卖得和罗天这样都有着各自精湛技艺的人，还能让他们生出类似宗教信仰一般的崇拜情绪，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

　　站在船头，眺望着海面的时候，鱼红秋便不免会想到这些，同时，李卖得也会时不时过来汇报航向该如何调整，该往哪个方向倾斜多少度等等，鱼红秋自然放权给他，事实上经历过前次的海上逃亡，对于自家夫君，她又何尝不是有着发自骨子的崇拜和信任呢！

　　鱼红秋在期待着登陆后的事情，另一边，跟随鱼红秋一并过来的还有陈正和黄贵两人，他俩自然是负责掌控水师步军，登陆后，这支队伍可是要发挥十分重要的作用的，原本李闲如此安排的时候，陈正和黄贵都有些抗拒，尤其陈正，他认为还是应该他和吕翰一起率领步军跟随秋夫人登陆，却被李闲拒绝，理由也充分，虽说登陆后是步军主导，但在海上的时候必须得有老辣的人压阵，黄贵自然就是最佳人选，至于吕翰，则是与宁流留在李闲身边，宁流掌管虎匪中的水鬼队，吕翰则负责屯门水师的水鬼队，宁流和宁道务之间那个赌约可还没有见分晓，当海战爆发后，两方是要分个高下的。

　　不管怎样，李闲的命令不容置疑，陈正和黄贵只得随鱼红秋出发，此时此刻，却是两人要解开心结的关键，而这亦是李闲故意如此安排的原因。

　　黄贵和陈正站的离鱼红秋稍远，并排在船舷边上，一个眺望海面，一个仰视飞鸟，前者是黄贵，后者是陈正，这一低一高的姿态，有些像是张阿珠案之前两人的身份地位以及相互间的关系。

　　初始两人都是沉默的。

　　陈正对张阿珠没有忘情，黄贵心下则对陈正有着歉疚，所以当两人有着独处空间时，心头的情绪都极其的复杂，谁也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

　　海鸥在天空中盘旋，发出啾啾的鸣叫声。

　　海风呼呼，海浪哗哗。

　　船头的鱼红秋也不自觉将注意力微微转移到他们这边，即便隔得远，她却是也能清楚掌握两人之间的反应，这亦是夫君交代过他的，陈正黄贵以后都是水师股肱，又与张阿珠有着共同的联系，他希望他俩能够解开心结，通力合作，未来的屯门水师，李闲势必是要牢牢掌控住的，枪杆子里出政权，哪怕他不做水师都尉，他也要屯门水师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这点如何犯忌也必须做到。

　　鱼红秋留意着黄贵和陈正的动静，发现两个大男人却是都扭捏着，谁也无法先开口，心下却也是莞尔，不过再想到两人复杂的关系倒也在意料之中，想了想，既然两个大男人无法主动开口，那她便加把火吧，便唤了声：“阿珠，有些风大，给我取披风来。”

　　此番崖州登陆的计划鱼红秋却是将张阿珠也一并带着。

　　船舱里张阿珠有些慌乱的应声，不一会儿便捧着披风低着头快步走出，来到鱼红秋面前，将整齐叠好的披风递了过去。

　　鱼红秋自然看到张阿珠虽然低着头，可实际眼角的余光却是始终瞥向陈正和黄贵那个方向，神情极其的忐忑不安。

　　黄贵和陈正继续保持沉默，但两人自然也将这边的动静收进眼里。

　　复杂的关系，复杂的情绪。

　　鱼红秋忽然道：“阿珠，等剿灭夜叉匪，我让夫君给你和黄贵主婚，好好给你们办一场婚礼。”

　　张阿珠身子一颤，下意识扭头，望向陈正那边。

　　陈正矮小的身子仿佛在海风中瑟缩了一下，一旁的黄贵清楚的看到这个身材不高但却让他从内心怀有感恩的男人脸上露出的寂寥和伤感，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陈大哥，阿珠是把你当亲大哥的，跟我说过，这次崖州登陆，就算我战死，也要护着陈大哥你，若黄贵真的死了，还望陈大哥照顾好阿珠。”

　　不是作伪，也不是客套，在黄贵和张阿珠看来，陈正就是他们的恩人，这份恩情，就算两人都把性命送上也报答不了的。

　　陈正短暂的怔愣一下，终于直视黄贵，四目交投，很多事情无需明言便已然清晰明了，陈正的神情渐渐松开，豁然开朗，用平淡但坚决的口吻道：“你要好好活着，照顾好阿珠，对不起阿珠才是对不起我，阿珠---就是我的妹子！”

　　仿佛用尽所有力气说出的这番话，但说完后，陈正、黄贵还有张阿珠之间便豁然开朗了。

　　昔日的一切随风而散，如今的三人，终于坦然。

　　船行如旧，崖州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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