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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裴记


  广州都督府,议事厅。

  时间继续向前推进,在发生了李千里主动请罪的意外事件后,相关广府官员都云集于此。

  “陆大人,慕容斯人马上就要交代了,这个时候停止审讯,等于功亏一篑啊!”

  “是啊,陆大人,我们在慕容斯人身上花费许多心血,他就要撑不住交代李千里的全部罪行了,怎么可以因为李千里的主动请罪就停止这一切,这不应该啊!”

  在议事厅中,王立本马连怀的情绪都十分激动,在他们的疲劳轰炸审讯下,慕容斯人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但就在这个时候杨重隽的人出现,强行带走了慕容斯人,若只是如此,王讷一干人也不会束手,关键是杨重隽的人还带有陆元方盖有大印的公文,然后当他们知道李千里竟然主动请罪,上表坦诚一切时,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李千里想断足求生,他们却是要穷追猛打,于是便第一时间赶到都督府议事厅,向陆元方提出质疑。

  “别驾大人既已主动认罪,这案子便该转交我监察衙门,几位大人急公好义的心情本官理解,只是规矩还是不好质疑的啊。”说话的却是郭霸。

  同样在这议事厅里的还有郭霸、薛曜两位南选使,郭霸是以右台侍御史的身份,充当此次南选的监察,从职权来说,李千里若主动认罪,他的确可以将案子接手,具表上奏,再做处置。

  王立本和马连怀对此无言以对,只是想到他们距离坐实李千里的罪名只差一步,心中的不甘简直就如同火焰般烧灼的难受。

  连平素稳如磐石的王讷情绪也不免有些外放,望向郭霸道:“郭御史,胡万生就是因为你们坚持要重新调查才使得他被斩杀街头,只是冯大庆发疯案暂时难已结案,现下李千里也是如此,若他也有个三长两短,敢问郭御史、薛大人,你们两位负责吗?”

  郭霸全无火气,“王长史的心情本官可以理解,耗费心血查办的案子交给别人接手,心有不甘也正常,不过王长史尽管安心,你们说白了不也是要定李千里的罪吗,他现在已经承认自己包庇李义珣,这罪名铁板钉钉,没人能翻的了,至于李千里的安全,更不劳你费心了,这次总归不会再出一个光头滕那样的意外就是了。”

  郭霸声音平缓,但态度表达的明确无误,王讷你们这些人可以歇了。

  王讷对此也只能如王立本和马连怀一般,无言以对,郭霸不仅是南选监察,本身还是右台侍御史,女皇帝跟前说得上话的人,便连陆元方都没有多余反对的余地,王讷除了表示一下愤慨也别无他法。

  不过若就这样死心也心有不甘,王讷道:“郭大人,李千里坦诚的只是包庇李义珣的罪名,可对于他指使胡万生谋害冯大庆,试图遮掩这秘密,以及指使其小舅子慕容斯人买凶谋杀胡万生灭口,这才是不容宽宥的大罪,郭大人有否打算将此审讯明白呢?”

  郭霸闻言却是扑哧一笑,好像听到什么十分有趣的笑话,“哈,王长史见谅,本官失态了,这样,薛大人,劳烦您向王长史解释一下吧。”

  本来一直打算做个局外人的薛曜怔愣一下,看到郭霸冲自己点头,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对王讷道:“王大人啊,关于你刚才所说,冯大庆被毒疯案,已经确定是胡万生所为,且结案,若说是李千里指使,并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至于光头滕杀害胡万生一案,慕容斯人那边我们自然会继续审问,只是本官觉得,你们调查的方向有些问题,那光头滕自杀前说那些诡异的言语十分不简单,这人若不是疯子就肯定还隐藏什么秘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循着这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王讷冷然道:“薛大人,光头滕曾经从永福斋取出慕容斯人寄存的大笔钱财,这点证据确凿,难道不足以证明是慕容斯人指使他杀害的胡万生吗!至于那些诡异的言语,倒是法曹李大人正在追查相关的一些线索,但本官以为,到这程度,慕容斯人已然摆脱不了干系!”

  薛曜益发显得有些无奈了,只得道:“王大人显然还是没弄明白,慕容斯人是慕容斯人,李千里是李千里,虽说两人有亲戚关系,但也不能证明慕容斯人与光头滕之间的往来就是李千里指使的,更何况,慕容斯人坚决不承认曾经收买光头滕,关于这点本官和郭大人都认为必须调查清楚,若慕容斯人真的是被冤枉的,那这其中便有更大的问题了!”

  王讷脸色益寒,雁眼光芒流转,冷冷道:“薛大人和郭大人这是要打定主意包庇李千里了!”

  薛曜道:“王大人误会了,本官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王讷忽的起身,冲一直没有言语的陆元方道:“陆大人,李千里是我广府别驾,胡万生亦是广府司功参军,相关的案子依理该由我们广府审理,大人对此莫非就没有意见吗!”

  陆元方避开王讷的视线,一脸倦容道:“本官的身体不是很好,郭大人和薛大人身负南选之责,监察官员也在情理之中,王长史不妨多多配合,当然,该咱们职分内的事情也自然应该做好,假手他人,总归显得咱们太过不负责任,好了,本官有些累了,错过午休,这身子骨就是扛不住,几位大人若还有事便留下继续商谈,本官先走一步了。”

  说罢陆元方便那样离开议事厅,往后堂去了。

  王讷目注他的背影,睒动的雁眼抑制不住的涌起熊熊的火焰。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陆元方却是充当起了和稀泥的角色!

  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终归是不可靠的啊!

  王讷冷冷看眼郭霸和薛曜,沉声道:“希望两位大人能够抓紧调查李千里,有些事情本官是绝不会放弃的!”

  薛曜一脸无奈,郭霸则淡淡道:“王长史自便就是,腿长在你们身上,终归没人绑得住,只是最终结果只会证明你们不过是徒劳无功,白忙一场罢了。”

  王讷递给他一个走着瞧的眼神,唤上王立本马连怀,匆匆而去。

  郭霸和薛曜也没有多留,随后离开。

  而这个时候,在都督府后堂,借故离开的陆元方却是与一个人在交谈着。

  “李大人都听到了吧,作何感想?”在此等候的正是从冯君衡府匆匆赶回的李闲,他在后堂把议事厅一番对话都听在耳中,此时陆元方出口相询,他便仔细想了想,这才给出回答。

  “大人这样的表现怕是要让王长史他们失望了。”

  陆元方闻言笑道:“那李大人你是否失望呢?若是慕容斯人真的交代出是李千里指使他收买光头滕杀害胡万生,这样的结局是否会让你和王大人他们都满意呢?”

  李闲看着陆元方,这位广府都督满面带笑,说不出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

  李闲摇头道:“不,满意的只会是王大人他们,至于下官,只有真相才能让下官满意!”

  陆元方笑容微微收敛,语气严肃的道:“说得好,只有真相才是最重要的,本官之所以没有支持王大人他们到底也是因为这个,以李千里的老谋深算,他如何会让如此明显的把柄被人抓到,慕容斯人收买光头滕,且就在胡万生被杀之前,这绝不是巧合,而是处心积虑的算计!纵使李千里有一千个该杀的理由,但决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将其拿下,李大人是这么想的吧?”

  李闲点头,对陆元方也是满心的敬佩,尤其在知道他很快会被调离广州,而目下又是拿下李千里最直接的手段,即便如此,陆元方还是没有因此而妥协,而是坚守着自己的原则。

  “大人放心,光头滕的事情下官定会尽全力查明,若是证明其中并无隐情,确是李千里指使慕容斯人收买他,那便是女皇帝亲自下旨,下官也势必亲自捉拿李千里归案,明正典刑!”

  陆元方感受到李闲的决心,亦是一脸的激赏之色,拍拍他的肩头道:“放手去做吧,本官在任一日,便是你最坚强的后盾,虽然时日不多,但尽我们所能,为广州百姓做点事情吧!”

  并非什么豪言壮语,但却无比的脚踏实地。

  没错,为广州百姓做点事情吧!

  之后李闲又把与冯君衡商谈的结果与陆元方作了汇报。

  陆元方叹道:“冯大人的失望本官可以理解,治沉疴当用猛药,他本以为看到了用猛药的机会,结果空欢喜一场,任是谁都会有些难以接受的。”

  李闲点头:“好在李千里断足求生这一手也有些好处,让冯大人意识到与杨重隽一伙人的确没那么容易对付,所以暂时他便熄了之前的心思,认可了咱们稳妥的做法。”

  陆元方叹道:“若只是杨重隽这些人,本官也不必顾忌太多,只是他们的背后有诸武有太平公主,便是朝中一些还算正直的官员也有着利用他们削弱岭南酋帅实力的心思,至于广州百姓的死活,真正关心的其实没多少人。”

  李闲深以为然,说道:“所以冯大人才会益发的有些愤怒,想来广府如冯大人这般的酋帅定然还有许多,只是目下他们还可以忍耐,下官真的有些担心,若有朝一日,他们忍无可忍了,到那时又会发生什么啊!”

  陆元方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有件事本官未对任何说起过,其实很早之前本官便秘密上表皇帝,推荐广州都督的继任人选,我推荐的是司马卢大人。”

  李闲没想到陆元方会说起这个,不过对于推荐卢平他是一百个赞同的,说道:“卢大人虽然过于耿直,不知变通,但广州的情形需要的便是这样一个都督,着实是再合适不过的!”

  陆元方道:“是啊,若卢大人任都督,再有你和陈大人、勿部大人这样持正有原则的官员从旁辅助,本官可以预见,不出两年,广州便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清平朗朗,非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这种时候李闲自不会自谦,反倒有些期待的道:“那卢大人继任都督的可能性有多大?”

  陆元方迎向李闲期许的眼神,慨叹口气道:“让你失望了,卢大人是没可能出任广州都督的,广州这块肥肉终归被太多人盯着了。”

  李闲虽料到是这个结果,但心下还是不免有些失望,面上亦不免流露出来。

  陆元方道:“继任者的事情终归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还是做好眼前事吧,在调令下来前,我们能多做些,总归是好的。”

  李闲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只是心下的失落在所难免。

  与陆元方的交谈便到此结束,李闲离开都督府,回到法曹衙门。

  宁无瑕能够感受到李闲略有些低落的情绪,快到法曹府的时候,她忽然牵起李闲的手,拉着他走出鼓楼大门,又往西走了一阵,最后在官城西区一个角落停了下来。

  李闲很是意外,不知道宁无瑕把他扯到这里所为何事。

  “看到那棵树了吗?”宁无瑕指着前头不远一株高高大大树冠如伞的树木问李闲。

  李闲望过去,就见不远处是一株十多米高的巨树,如同伞盖般撑开的一大片树枝上生满鲜绿色的椭圆小叶,丛丛绿叶中隐隐可以见到一簇簇花苞,正在做着喷吐绽放的准备,一股子浓郁勃发的生命力从这巨树的每个部位散发着。

  “这好像是—”李闲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这树他以前一定是见过的,只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是凤凰木!”宁无瑕这样回答着。

  “对!”李闲恍然,就是凤凰木,它的花朵凤凰花是汕头市的市花。

  宁无瑕道:“这树是因为树叶花朵像凤凰而得名,广州其实有许多这样的凤凰木,凤凰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浴火重生,每一次死亡都是另一次全新生命的开始,其实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如此,无论什么形式的死亡都不可怕,认命才是最可怕的,不放弃才能浴火重生,好像这凤凰木,便是一把大火将其烧毁,也许来年它又能发出新芽,顽强的生长,无论多么的艰难,都不应该放弃的!”

  李闲听着这些话,终于知道宁无瑕带他来这里的原因,这位仙子却是在用她的方式来开解他的心结,心下不禁满是感动。

  “无瑕,谢谢你。”李闲凝望着宁无瑕绝美的容颜,由衷道谢。

  宁无瑕脸上浮起浅笑,好似平静湖面骤然翻起的涟漪,让李闲沉迷颠倒,再多的失落也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了。

  话说在之后返回法曹府的路上,李闲心下颇有些遗憾,没有趁热打铁和宁无瑕亲昵一下,但话又说回来,与宁无瑕的接触仍然短暂的离谱,若唐突仙子,破坏两人愈见亲密的关系岂不得不偿失,终归还是慢慢来吧,反正这两年仙子都要在身边保护自己的!

  心情变得无比愉悦和振奋,回到法曹府,李闲继续将精力投入到正有条不紊展开调查的诸般事务中,并在脑海里反复思索寻找有无遗漏的线索。

  便这般到了黄昏时分,该是回家的时候了,便是在这时,勿部昕忽然来到法曹府,这位俊朗的录事参军事神情十分的兴奋。

  “李兄,找到裴记了!”勿部昕一见到李闲便忍不住把好好消息喊了出来。

  李闲对此在意料之中,笑道:“是否高延睿所说的那个?”

  勿部昕毫不迟疑的点头,“整个广州都没有一个裴记,所以我们找到这个一定就是高延睿所说的那个!”

  李闲听来有些矛盾,问道:“勿部兄什么意思?整个广州都没有裴记?那你又是怎么找到的呢?”

  勿部昕道:“是我没说明白,是现在的广州没有裴记,所以我找到这裴记是几年前的,现在另外有一个名字。”

  李闲恍然:“原来如此,快与我仔细说说。”

  勿部昕这才把带人寻找裴记的过程约略给李闲说了一遍,这当中多数是重复排查的过程,一带而过,最后发现裴记才是比较戏剧化,却原来是在经过一家店铺时有个士兵记起这店铺原本是寄养贩卖良驹骏马的马行,后来才逐步变换了生意,而以前马行就是叫做裴记。

  李闲听到这处道:“还真是天网恢恢,估计高延睿所说的裴记正是这个,只有为了掩人耳目的需要才可能变换店名,对了勿部兄,现在这店铺是做什么的?”

  勿部昕露出古怪的神情,说道:“说来李兄可能不大相信,这店铺咱们都知道还有过牵连,就是当日把何靑裘拉下马的那个永福斋!”

  “永福斋!”李闲愣住了,心里自然而然就掠过光头滕被慕容斯人收买的那件事,却是也与永福斋牵连一处。

  绝不可能只是巧合的!

  这个永福斋怕是有极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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