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英才少年辩真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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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离去后，便日夜找寻着良药秘方，忙碌不堪，岚音也是时常去乾清宫照料皇上。
朝政由太子一党把持，每日临朝的太子得意忘形，赫舍里氏更是一家独大，连咸福宫的平嫔都是趾高气扬，随着皇上日益病重，平嫔竟然依旧整日浓妆艳抹，眉开眼笑，后宫嫔妃皆是敢怒不敢言。
岚音这几日也瘦弱了许多，发鬓间竟然长出几根银丝，真是忧虑在心，郁结在怀。
皇上、察哈尔、太子、八阿哥、四阿哥、皇太后，所有的势力都在蠢蠢欲动，表里平静的后宫，却是危机四伏，岚音的心乱作一团。
“主子。”院落中传来宫女落霜的喜悦之声。
岚音顺眼望去，落霜一路小跑，头上的玉络子乱颤，腿脚麻利的来到屋内。
“别摔了。”岚音关切的嘱咐道，毕竟都老了，哪有年轻时的浮躁和康健。
“主子，大喜啊。”落霜上气不接下气的讲道。
大喜？岚音疑惑满怀的看向落霜，“喜从何来？”
“八阿哥从西洋传教士洪师傅那里，知道有一种西药，叫什么金鸡纳，听闻这是神药，服用后，患疟疾之人能立即痊愈。”落霜深吸着气脉，平稳着激动的情绪。
“金鸡纳？”岚音喃喃自语的追问道，“果真好用？”
“真的好用，八阿哥与裕亲王已经亲自寻到疟疾之人试药，都已痊愈。”落霜坚定的应答。
“既然如此，那皇太后和皇上是什么意思？”岚音焦急的问道，皇太后颇为守旧，恐怕一时间接受不了西药，皇上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性情更是难以捉摸。
“皇太后和皇上皆有疑虑。”落霜失落的耷拉着头，
“也难怪如此，那太子呢？”岚音盯着落霜。
“虽然裕亲王以性命担保，但太子和朝臣依然反对，讲什么西药不可为，洪师傅等人居心叵测的乱语，竟然还有人提议要对洪师傅以忤逆之罪判处。”落霜细细禀告。“还有人弹劾裕亲王。”
“胡言乱语，裕亲王与皇上为至亲手足，对皇上忠心耿耿，一心为大清江山，再则，皇上平日里对西洋传教士最为欣赏，上书房也有西洋的太傅，此乃人尽皆知，这西药救治既然西方人，自然能救治大清的百姓，都是长着两条腿，一张嘴的人，怎能害人？”岚音反驳道。
“是啊，都是太子一党的阴谋诡计，八阿哥带领着上书房的众阿哥们在乾清宫外已经跪了一个时辰，愿以身试药。”落霜蹙眉回应。
“四阿哥呢？”岚音问道。
“四阿哥与三阿哥态度不明。”落霜低吟。
“果然是老谋深算。”岚音冷笑，虽然扳倒了皇贵妃，四阿哥却更加韬光养晦，冷静得令人害怕，这才是最为强劲的对手。
“主子，裕亲王和恭亲王联合诸位皇亲国戚也愿以身试药。”落霜喜气道。
“为何不寻来与皇上相同病疾之人呢？”岚音侧目问道。
“皇上为龙体，哪能与贱民同理，裕亲王的提议早已被太子一党反驳殆尽。”落霜懊恼。
岚音缓缓站立，神色坚决，执着而语，“随我去乾清宫，我要为皇上试药。”
“主子？”落霜担忧，神色凝重，“主子身子羸弱，如何试药？还是让八阿哥和裕亲王再想想办法。”
“恐怕皇上拖不了太久。”岚音悲痛，“即使这金鸡纳是神药，也必须尽早服用，才能保命，林太医讲过高热之人，会烧坏五脏六腑，即使痊愈也会落下病根儿。这古话讲得好，神仙也有无能无力之时，这三魂五魄若是失了，到时候谁也无力回天。”
“主子。”落霜跪落在地，热泪盈眶，她深切的体会到主子对皇上的情谊同样情深似海。
岚音低垂着头，“我虽然恨他，但也不希望他中歹人奸计，如果老天真的要收走他的命，我愿意与他同归于尽。”岚音的泪水再次涌出眼眶，却面带笑意，“我与他虽然不能死后同穴，但这黄泉碧落同行，也好相互为伴。”
听着岚音真实的心声，落霜早已泣不成声。
岚音拉起落霜的手，走出门去。
绕过红墙，来到乾清宫门前，只见八阿哥和众阿哥们仍在挺直腰板，跪落在地，一旁侧立的裕亲王福全也是无可奈何。
众人见岚音到来，皆喜上眉梢，因为所有人都知晓长春宫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八阿哥目光灼热，岚音点头安抚。
福全见岚音到来，上前道，“良贵人来得刚好，皇上清醒，正念叨着良贵人。”
岚音看着面色焦灼的福全，淡淡的微笑道，“裕亲王辛劳多日，还是要保重身子啊。”
“哎，皇上的龙体是大清的根基，微臣算不了什么？”福全苦涩的回应。
岚音缓缓走入东暖阁，惠妃和通嫔红肿着双眼，正在床前照料着皇上。
满脸惆怅的惠妃见岚音到来，擦拭着眼泪，“良妹妹来了，皇上在睡梦中正念叨良妹妹呢。”
岚音急忙握住皇上温热的手，“皇上如何？”
玄烨虚弱的开启干涸的嘴唇，“岚儿，朕还活着？”
“皇上，臣妾在这里，皇上是真龙天子，哪能随意谈及生死。”岚音的泪，滴落在玄烨的手心。
“朕梦到了皇祖母。”玄烨的眼神迷离，声音沙哑。
“皇上，皇上。”岚音一遍遍深情的呼喊着玄烨，抓住手中的温暖。
玄烨脸色昏暗，眼中透露出迷茫，“朕好累啊。”
岚音轻轻揉搓着玄烨的胸襟儿，“皇上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自然劳累，如今四海升平，皇上也要顾及龙体。”
玄烨眯着幽深的眼神，“岚儿在朕身边，真好。”
“皇上卧病多日，臣妾心如刀割，恨不得与皇上一同承受病痛之苦，既然今日裕亲王和八阿哥找到良药，皇上为何不服用呢？”岚音担忧的讲道，只能抓住皇上清醒这一瞬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若再去求皇太后，更为艰难。
玄烨显然也惧怕生死，却不愿表露。
岚音将其顾虑看在眼中，柔声细语道，“皇上，何不选人试药，如若无恙，皇上再行服用，即使这金鸡纳不管用，总是对身子总是无恙的，皇上也好放心。”岚音的言外之意是治不好，也治不坏。
玄烨沉默无语。
岚音轻轻跪倒床前，“皇上，臣妾提议，不如选出四人一同试药，臣妾以后宫嫔妃之亲愿以身试药，八阿哥以皇子之情愿以身试药，裕亲王以手足之身愿以身试药，大学士以君臣之礼愿以身试药，请皇上成全臣妾的一片真心。”
福全微微颤动，岚音果然聪慧谨慎，虽然是四人试药，却都是皇上的近身之人，如此更能堵住太子一党的悠悠之口，更能打消皇太后心中的顾虑，此乃真是妙计。
惠妃和通嫔也是喜上眉梢，皇上已经对大学士渐行渐远，如若因此事，纳兰一族再获得恩宠，最好不过，惠妃对岚音真是刮目相看。
福全与惠妃目光交换，随及跪地，“请皇上成全。”
乾清宫内到处散发着龙涎香的气味，寂静一片，袅袅生烟处，清晰的传来交泰殿自鸣钟的清脆之音。
许久后，玄烨缓缓抬起瘦弱的手臂，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准了。”手臂又猛然垂下，再次陷入昏迷。
岚音欣喜，“臣妾谨遵皇上御旨。”
喜悦的惠妃拉着岚音的手，“还是良妹妹的法子好，皇上才肯听。”
福全拱手向前，“微臣这就去准备试药一事，也请良贵人移步回宫。”
岚音轻轻点头回应，“一切有劳裕亲王。”
福全和岚音一前一后离开东暖阁。
岚音只听到福全擦身而过时的温润一语，“保重。”
岚音一怔，失神许久，回到长春宫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裕亲王知晓自己身子虚弱，是在关心自己以身试药，心中倍感温暖，他总是在自己苦难时，挺身而出，而在自己光鲜时，默默祝福。此深情厚意，铭记于心。
太医为岚音诊过脉络之后，岚音在临睡前服下金鸡纳，疲惫不堪的进入梦境。
一夜好眠，岚音舒展着筋骨，在落霜一旁侍候下，穿戴整齐。
“主子可有不适？”落霜焦急的问道。
岚音默默的摇头，“八阿哥呢？”
“主子放心，八阿哥、裕亲王和大学士都已经由太医诊过平安脉，皆无恙。”落霜带着笑意。
“着太医进来吧。”岚音示意。
李太医与一名年少的太医一同入内，请安行礼后，细细诊过岚音的脉络。
李太医徐徐讲道，“良贵人气血两亏，此乃旧疾，其他并无大碍。”
岚音喜气道，“既然四人都无恙，还请李太医速速去乾清宫为皇上服药，莫要耽误了时机。”
李太医与年少的太医跪落在地，行着大礼，“微臣等多谢良贵人的用心良苦。”
“都是为了皇上，快些去吧。”岚音诚恳的摆着手。
外面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乾清宫重檐双顶上的金色琉璃泽泽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岚音惬意的享受着耀眼光芒，和煦的轻风。
终于在日暮时分，喜悦传遍紫禁城的各个角落，高热数日的皇上终于褪尽寒毒，神智清醒。
东西六宫欢悦沸腾。
法国人樊国梁《燕京开教略》：“康熙偶患疟疾，洪若翰、刘应进金鸡纳，皇上以未达药性，派四大臣亲验，先令患疟疾者服之，皆愈。四大臣自服少许，亦觉无害，遂请皇上进用，不日疟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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