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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夕阳下你的背影


她第二次见到季耀坤时,是14岁半的暑假,她已经长到一米六了。

        近半年以后再见到她,季耀坤吓了一跳,说:“漫漫长成大姑娘了!”

        那个时候她正值青春期,浑身长满棱角一副与全世界为敌的样子,也时常和她妈妈拌嘴。多半因为她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她妈担心她耽误学习。

        她不高兴了,经常一个人爬到木头山上坐着,那是她爸厂里的原木贮备,堆得像小山一样,有几人高。

        她在滋啦滋啦的电锯声中,在一堆木头上开辟了一个少女的伊甸园避难所。

        有时候季耀坤从他爸爸办公室出来,看见她坐那儿就知道她又不高兴了。跟她招手说:

        “走,我带你吃冰淇淋去。”

        他们一起走去门口的小卖部买冰棍儿,苏漫最喜欢大火炬和水蜜桃,通常这两者挑一个,季耀坤一般吃红豆或者盐水的,一人一根边吃边走回家。

        有时候季耀坤会讲讲他小时候和他父母吵架的事情,苏漫会笑得咯咯的。有时候他就认真地听苏漫抱怨,他通常也不说什么,只是温柔地笑。

        苏漫自己说完也就忘了为什么生气。

        苏漫一直觉得季耀坤周身有个温柔的磁场,让靠近的人都觉得妥帖又说不出哪里好。

        她爸爸的厂子办在部队的后勤部,离厂子不远就是部队的操场,除了训练时间通常空旷又安静。

        傍晚的时候,等太阳快要下山了,他们经常带着苏游去操场玩儿。

        季耀坤教他们两个翻单杠,后来她和苏游单杠双杠都玩儿得很溜。

        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个经常挂在单杠上下不来,吓得鬼叫,哭天抢地地叫:“叔叔,叔叔”。

        季耀坤会故意拖延上一会儿,才笑着把他们救下来!苏漫总是觉得他的手臂那么让人安心。

        苏游胆子大,慢慢就敢玩各种花样,后空翻前空翻,猴子捞月,玩得溜溜转。有一次从单杠上摔到地下,吓得哇哇哭鼻子。其实地上是厚厚的沙子,掉下来身体不会受伤,最多自尊受点伤。

        有时候苏漫坐在双杠上看季耀坤在单杠上锻炼,夏日傍晚的风粘腻腻的,又充满了宁静。汗顺着他的脸流淌,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透出背上肌肉的沟壑,他的手臂在用力,一条条肌肉在弹跳。

        夕阳把他染成金色,有时候是红色。

        苏漫有时候在远处叫:“叔叔你变成金色了!”

        他们几个一起笑起来,喊叫声和欢笑声在操场回荡。

        季耀坤有一把好嗓子,说话声音就很浑厚,歌唱更好听,尤其模仿那时的一个男歌手的歌,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他们要是玩累了双杠,就喜欢各自找一个双杠坐着,她和苏游最喜欢缠着季耀坤,“季叔叔,来一个!”

        苏漫记得他第一次唱的是《天意》

        我的爱意藏不住

        任凭世界无情地摆布

        我不怕疼不怕输

        只怕是再多努力也无助

        那天太阳要下山了,红彤彤挂在天边,苏漫听不懂歌里的爱恨情仇,但在季耀坤低沉的嗓音里她突然很想回头看看他,粘腻腻的风变得很温柔。

        后来他们跟着季耀坤听了很多歌,虽然两个小屁孩并听不懂什么。

        往后几年她经常深夜时一遍遍听那个男歌手的歌,在歌里听她自己的心事。

        苏漫那个时候看了几本书,又青春年少,很喜欢发表一些偏激的观点。

        有各种演讲比赛辩论赛的基础打底,说起观点来也是博古论今,口才流利。现在想想那些观点自己都脸红。

        但那个时候,慷慨激昂,季耀坤总是温柔地听着。

        有一次他说:“我很喜欢听你这样讲话,漫漫你很容易感染别人。”

        她听了信以为真,更加得瑟。

        多年以后看到一句话,你在闹,他在笑,苏漫就想起那个夏天的她和他。

        夏天的时候,部队会在操场放露天电影,他们仨一起去看过几回。

        自己从家带个小板凳,最好带把扇子。

        操场的前半部分是战士们列队端坐的地方,后半部分家属们可以随便坐。

        经常前半部分寂静无声,后半部分乱糟糟。

        小孩在人群中乱窜,家属们基本都互相认识,各种打招呼聊天,隔着老远也能说上话。

        等他们找个地方放下板凳,苏游就跑得没影了,看电影的时候只有季耀坤和她。

        有几回看着看着季耀坤会突然跟她说:“漫漫,看看你弟弟在哪儿?”

        她扭头四处找的时候,会听见战士们起哄的声音。

        她着急忙慌地去看屏幕,生怕错过什么情节,屏幕上男女主角刚刚来得及分开。

        她了然但假装不懂,得意地想,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她天天看的书连亲吻也没有吧?

        在美国16岁就可以结婚了,而她已经14岁半了!

        等到电影快散场的时候,苏游就会跑回来找他们,没几分钟就趴在季耀坤的腿上睡着了!

        散场的时候,每次是苏漫拿着两张板凳,季耀坤一手抱着睡着的苏游,一手拿着另外一条板凳,一起走回家。

        有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电影好不好看。

        路上,有时能听见草丛里夏虫的叫声,苏漫一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虫子。偶尔能看见一两只萤火虫。

        苏漫的心里觉得宁静又欢喜。

        苏漫从她爸妈偶尔的谈话里知道,季耀坤这次住在她家里大概是为了避什么风头,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住了一个多月以后,她从父母的话里听出这风头大概是过去了。

        她像突然得了一种病,莫名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连每天要偷偷摸摸看的课外书也看不下去了。

        有一天下午她又爬上了那堆高高的木头。

        季耀坤看见了她,这次没有招手让她下来,他也三下两下爬上来坐在她旁边。

        一开始谁也没有说话,坐了一会,季耀坤问道:

        “你经常一个人坐在这上面干什么呢?”

        苏漫指给他看木头上的记号,:“你看这里,叉叉代表我不开心,圆圈代表那天我很开心。如果哪天叉叉的数量超过圆圈两倍,我就要离家出走了。”

        季耀坤仔细看了看,还好叉和圈目前旗鼓相当,他笑着问:“那如果反过来呢?”

        苏漫睁着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你是说快乐比生气多一倍吗?尽管我觉得不可能,但如果有那一天,我会加倍努力学习,尽量少看点小说。毕竟那是我妈妈最开心的事。”

        “嗯,挺好,你真公平。那你老是灯塔一样看什么呢?我只看到前边是木材烘干房,再前面是油漆车间。每天看不腻吗?”

        “我才不看这些,我看未来看远方。”

        “看得见吗?”

        “我不用眼睛看,都在我脑子里。季叔叔,我问你,如果我们十年不见,你会记得我吗?”

        “十年以后我才三十几岁,我没有那么健忘吧?我目前只认识一个画叉叉要离家出走的小孩,倒是你,十年后你就是大人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等着瞧时间会有答案的!”

        “这句话是不是又从哪本书里看来的?你真是早熟啊,漫漫。以后你想干什么?”

        “当个老师,教外国文学或者当个翻译。”

        “嗯,我相信你的梦想都可以实现。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孩子,漫漫。我希望你梦想成真,永远开心。”

        “那你开心吗,你要走了吧,开心吗?”

        “事情解决了,当然开心。谢谢你和苏游在这段时间里陪我,季叔叔临走想送个礼物给你们。你想要什么?”

        “你送我什么我就收什么!”

        “苏游说要个遥控汽车。你们小姑娘想要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音乐盒吧,但是要一个你能找到的最漂亮的音乐盒。”

        “行吧,要是不漂亮,你也将就一下。千万不要多画一个叉。”

        第二天她拿到了音乐盒,漂不漂亮,她不在乎!如果他觉得好看那一定就是好看的。她小心地把音乐盒放到了书架的最上层,生怕苏游给砸了。

        后来有一回她妈妈打扫她的房间,差点儿给扔了,她气急败坏地抢回来,并且要求她妈妈再也不要帮她打扫。

        她妈纳闷地说:“以前你收到这些东西不是都让我直接扔了吗?音乐盒水晶球娃娃我都扔了多少个了,现在怎么又稀罕起音乐盒了?你这青春期什么时候能过去?”

        那时候学校里流行用丝带编手环,女生费尽心思攀比颜色搭配,各种横结竖结同心结,要么自己带手上要么偷偷送给心仪的男生,还没放假前,他们班女生天天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苏漫很不屑,这种小女生的把戏多么幼稚,她可是开始看波伏娃《第二性》的人!

        可是那天她起个大早,骑着自行车冲去她好朋友倪倪家,把人家从床上拽起来要学。

        倪倪仿佛见了鬼一样看她!

        她后来递给季耀坤一个浅蓝和深蓝编织的钥匙环儿,非要亲手帮他装上!

        季耀坤又露出哈里森福特一样的微笑默默地看着。

        季耀坤走的时候,苏漫不在家。

        苏游哭哭啼啼地拉着他的腿不让他走。

        苏漫的妈妈叫了两回也不见苏漫人影。

        她妈妈有点抱歉地跟季耀坤说:“你看这小孩一点礼貌也没有,青春期的孩子就是别扭。”

        “不是,嫂子,昨天她跟我告过别了,说今天不送我。”

        苏漫一个人坐在操场的双杠上,顶着烈日听知了在深树里唱歌,她觉得那一定是首离别的歌,听得她满眼都是泪。她还不懂什么是人生,她也不懂为什么她的眼泪一直流,她之前一直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写几句文邹邹酸歪歪的矫情话,这个时候她啥也说不出来,就觉得那么伤心,跟谁也说不上来的伤心。

        那天,随着一个人离去,苏漫告别了童年。

        她总觉得她出现得太晚,终归无能为力,她就算用所有的力气去抗争去呐喊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听说季耀坤回去以后就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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