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的味道
好家伙，一迈出汽车像瞬间跌入温水池一般，被一股黏腻和温热包裹着。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太阳还毫不示弱地瞪着，树上的蝉呱噪地叫着。
从门口走到饭店，短短几十米，苏漫的脸上冒出了汗，披散着的头发，有几根不听话的粘在脸上。
进了屋，苏漫往空调口凑，被季耀坤伸手拦住。
他说：“g市很热吧？”
苏漫拿着纸巾擦汗，回答说：“还行，这不算什么。我以前夏天帮我爸爸打工，每天在太阳底下晒好几个小时呢！”
这话是真的，可是那会儿她可不是披着厚厚的头发，也不是现在淑女的样子，披个头发连擦汗也不利索。
等她擦完汗，他才开口问：“现在还挑食吗？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妈每顿饭都要说你几句。”
苏漫眨着她的大眼睛说：“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啊？”
一听她这么说，季耀坤利索地把手里的菜单递给她，说：“行了，不用说了，你来点吧！”
苏漫不忘问一句：“你挑食吗？有什么忌口吗？”
“像我这样走南闯北的人，哪里会像你一样娇气，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苏漫笑眯眯地说：“真好，挑食的配不挑食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更像是对自己说，季耀坤还无知无觉地坐着。哪里知道以后每次一起吃饭，苏漫遇见不爱吃的一筷子就丢到他碗里，他默默地善后，倒的确应了苏漫的话，绝配！
季耀坤看了看苏漫点的菜，又点了两盅炖品。
点的时候，摸不准她的喜好，故意点了两种不一样的。
炖品端上来的时候，他示意服务员把两种都放在苏漫面前，说：“看看你喜欢哪一个就吃哪一个。”
苏漫来回看了半天，挑了个有个红枣的，把另外一盅推到季耀坤的面前。
她喝了一口，一股生腥的气味直冲脑门把她的脸都缩到一起，像一个老话梅。
一直看着她的季耀坤笑了，露出大白牙问：“有这么难喝吗？”
“中药味儿，我受不了。”
季耀坤伸手把自己面前的换给她，拿了她的尝了一口，说：“黄芪是这个味道，那你再试试这种。”
苏漫喝了一口，又若无其事地喝了第二口。
“行了，不喜欢就不要喝，在我面前装什么？”
“哎哟，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是觉得这样太不懂事了，还以为我装得挺好呢！”
“就你这点本事，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苏漫嘿嘿地笑。
“季叔叔，我听说这两年你遇到点事，那你现在--？”苏漫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季耀坤回答说：“小屁孩操心大人的事干嘛？”
苏漫认真地说：“不要把我当小朋友，我19岁了！”
“漫漫不要急着长大，能当小孩儿是件很幸福的事。”
“对别人来说也许是的，对我来说不是。我想快点长大，非常非常重要的原因。”
季耀坤笑着说：“你脑袋瓜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呀？什么事情那么重要？”
苏漫把一根手指头放在嘴前，说：“我在得道成仙之前，天机不能泄露！”
季耀坤笑咪咪看着她。
苏漫追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沉默了一会，说：“一两句话说不清，这么说吧，我想办一件事，这件事偏偏不是那么好办，可能忙活很久最后就是办不成，我呢要赌上半辈子。人人告诉我不行啊，别去撞南墙，所以有时候会觉得孤独，有时候也会觉得累，但我很想试试，不试不罢休。这么说你懂吗？”
苏漫拿起面前的茶杯举起来说：“我不光能听懂，巧了，我也在做同样的一件事。来，同志喝了这一杯，莫愁前路无知己。”
季耀坤那一点子勾起的情绪被打断，笑着拿起茶杯跟她碰了碰，有些话他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也没想过会说出口，竟然就脱口而出了。
季耀坤的房子在一个不新不旧的小区，两室一厅，除了必须的几件家具，没有任何装饰品。
苏漫想想就知道，这大概不是他结婚的婚房，联想他的境况留着这个房子大概已经算不错了。
整个房子看起来一副疏于照顾的模样，苏漫一眼望过去，怀疑很多地方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季耀坤边收拾边说：“我经常住厂里，这边很久没有打扫过，本来这两天打算找个人打扫一下，一忙又忘了。你要是个男的，我就让你住酒店了，你一个人住外面我也不放心。”
苏漫忙笑嘻嘻地打断他说：“别别，我就喜欢不太整洁的地方，多自在。要是一进你家一尘不染，我估计一动都不敢动。”
季耀坤把她安置在沙发上，让她看电视。自己回屋换了一件t恤，开始进进出出地帮苏漫铺床。
苏漫自己坐了一会儿，坐不住，起身去房间里找他。客厅的电视开着，嘻嘻哈哈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
她靠在卧室的门框上没有进去。
季耀坤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淡灰色体恤，看起来异常柔软，让人忍不住地想伸手去摸一下。尽管屋里开了空调，他的额头上还是因为忙碌挂着汗珠，t恤的背上领口被汗濡湿了，充满男性的气息。
他正在调试空调，站在床边试了试风向，看她在门口，对她说：“漫漫，我担心这空调的风吹得不舒服，我把风向调了，现在应该还好，晚上你要是不不舒服了，你自己调调，会调吗？”
“会”
“还有这床不知道会不会太硬，要是你觉得太硬，明天我让他们送一张软的来。被子，我放了一床空调被，你要是冷柜子里还有厚的，你自己拿。我觉得屋子里应该没有蚊子，但是我是男人皮比较厚，可能不觉得，晚上要是有蚊子，你把空调开得低一点，盖好厚被子。”
他说着看到苏漫脸上的笑容，下意识的住了嘴，问：“是不是有点啰嗦？”
苏漫说：“不会，我觉得很可爱，我爸爸妈妈都没有这么照顾过我。”
季耀坤回头说：“这话说的没良心啊！”
“真的，他们从来主张独立自主，艰苦奋斗的作派。我要是说昨天被子好薄，好冷。我妈就会说‘你的智商，就不会让你想想办法帮自己忙’，我爸会说‘冷一点热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人要学会适应环境，别那么娇气。”
苏漫一会儿捏着嗓子，一会压着嗓子学他爸妈说话，学的惟妙惟肖，两人笑成一堆。
第二天骄阳似火，人坐着不动都能出一身汗，电视里一大半的新闻都是和高温有关。
苏漫在屋里呆了一天，花了半天把季耀坤的房子打扫了一遍。
头天晚上季耀坤说要安排时间带她出去玩儿，苏漫连忙说：“我都安排好了，你千万别打扰我。”
他看来是真的没有时间，千叮嘱万嘱咐，无论到了哪里都要报备。
傍晚的时候季耀坤回到家，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半，跟苏漫打了个招呼，就冲进浴室去洗澡。
出来以后跟苏漫说：“走，漫漫，跟我去超市，我们买点菜回家，我做饭给你吃。”
苏漫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嘴里却说：“哎呀，季先生太会过日子了！客人来也舍不得下馆子！”
他们到了超市就傻了眼，正赶上超市周年庆，满一百送50。
超市里的人，让人想起菜市场鱼摊上的鱼盆，一条条挤得转不开身连呼吸都要张着嘴。
超市里不光人多，购物车也多，要命的是大家都从各个方向挤过来，完全没有头绪。
苏漫弯腰要去拿一盒排骨时，斜边突然冲出来一辆购物车，季耀坤一把拉着苏漫的胳膊把她扯到自己身边，堪堪避开车头。
苏漫一脸懵逼，他们靠得那么近，她闻到季耀坤身上松树林的味道，还有胳膊上他皮肤滚烫的温度。
旁边有人挤过来，他伸手帮她挡着人，把她护在手臂圈里。每一次他一靠近，苏漫的汗毛不受控制地站直。
她想起很多年前，他就这样保护过她，在她还不知道男女之情的时候。
两个小时以后他们才出了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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