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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丫妹也不知道吗？您为什么要假装……”

　　雅温没有回答。她继而对我说：

　　“你已经知道天眼是什么了吧，”

　　“知道了，”我摘下古钱放在雅温掌心，“它真的，是天眼吗？”

　　雅温微微点头。她凝视掌中的古钱，它被毒雾污染，被温泉浸泡也没有生锈，坚硬，光泽，凤凰和楚人诗歌在天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是一件真正的宝物。我开始相信它是镇守镇山村的“天眼”了。

　　但是雅温为什么要让我父母把天眼从镇山村带走呢？

　　“您收回它吧，”我说，“您把它放回它原来的地方吧。”

　　“为什么你们都以为，放天眼的地方是我们布摩家呢？”雅温说。

　　“因为，您的家庭是那种……特殊的人，你们智慧高深，灵魂强大，你们有那种能力……”

　　“你错了，你们都错了，我们没有什么能力。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镇山村的鬼，阴世邪泉，是我们引来的。”

　　“什么！”

　　我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温泉是你们引来的？”

　　“我们不是故意……”雅温继续说，“三百年前，那位祖师爷预言到邪鬼出世，就千方百计寻找阻止它的办法。后来他发现了天眼就是古钱，便把天眼收藏了，想用我们布摩家的法力守护住它，世代为它增添灵力，将来才好和邪鬼对抗。错，就错在这里。”

　　“为什么错？难道天眼不该好好守护吗？”

　　“天眼该守护，但不是这种守法。镇山村的天眼，是不能离开人的。它本是一件传情的信物，有了它才有镇山村，李祖把天眼传给儿孙佩戴，正是为了让它吸取人的气息，和天地万物的气息。一代一代传承不止，它才能始终强大有灵。我们却把它从人身上夺去，当作一件贵重的葬品埋藏起来，不见天日，埋杀了它的灵气。

　　“唉，当我们醒悟到这个道理，已经太晚……在劫难逃，在劫难逃……三百年不见天日，天眼太衰弱，镇山村太衰弱，阳衰，阴则盛，地下的阴邪之气越聚越强，终于不可抵挡……

　　“眼看时辰快到，恰好这时，你的父母偷偷恋爱，预备私奔。我决定一搏，便把天眼交给他们带走，重新把它戴在人的身上，让它重见天日，镇山村外面广大世界的天日，吸取天地元气，再由他们的后人带回来，与邪鬼一战……”

　　“原来是这样……我的父母知道这些事吗？”

　　“他们知道得很少。但他们很好，很负责，你也很好，你也很负责……”

　　雅温一口气说完许多话，此刻明显精力不济，十分的虚弱了。

　　“真想，再看一眼镇山村哪……三十年，没有看见过……”雅温转动脖颈，把脸转向窗洞，强烈的光线使她的双眼眯缝起来，“唉……什么也看不见……我在暗室太久，已经变成一只蝙蝠了。”

　　她回过头来。

　　“能再看一眼镇山村的人，也就够了……你靠近些，到光里来。”

　　我向前挪了半步，雅温定定的望着我，又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掌在我脸上摩挲，她水晶球般的眼珠瞳孔出奇的大，象夜里的猫眼，里面极黑，极深，极广，象藏着另一个世界。

　　“果然是镇山村的人呐……一半是你爹，一半是你妈……”她张开口唇，看情形想笑一笑，从里面发出的却是一阵习习的叹息声。

　　我埋下头去，忍不住滴下泪来。眼泪滴落在雅温的布袍上，立刻便干了，化作一小片烟雾，好象那布袍上的温度极高。同时感到有一股强烈的热流从雅温的身体往外散发。我诧异的抬起头，发现雅温苍白的脸颊不知何时竟变得通红通红的。

　　我心里一沉，许多生命力即将耗尽的老人，在回光返照的时刻，衰退的官能会突然亢进，身体会发热，脸色也会红润光彩，难道雅温……

　　雅温用那种直视人灵魂的目光对我微笑了，她轻轻的说：“你还是不信这些事，对吗？”

　　“啊……不，一开始是的，但现在，现在我信了。”

　　“现在你也不信。你始终有你自己的看法……这没什么。你只管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吧，只管做……”

　　也许因为体内的高热，雅温呼吸转急，说话愈加艰难，仿佛随着她每一次吐气，发声，便有一部分生命从她口中泻走。

　　“我明白了，我会的，”我恳切的向雅温求告：“但是请您教我，您一定要教我，五行究竟如何还原，您的那五句偈语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循土踪，因火德，去木形……”

　　“恕我不能教你。你去吧，时辰到了……天眼在你身上。在你们身上，永远不要失掉它……天眼。天眼。”

　　发着高烧的雅温喃喃的念道，她愈来愈虚弱，脸上的红晕却愈来愈浓，从她身上发出的热气源源扩散到空气中，整个木屋里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一点。雅温把古钱长久的对着光看，一个圆形阴影覆盖了她的眉心，中央投下一个小小的光点。那光点随她的手指微微颤动，象高挂在苍穹上的一颗摇摇欲坠的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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