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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李度!——”舒薇极力仰起脸,惊恐万分的望着我,喘息紧促,溅起的热气喷到了我脸上,声嘶力竭的喊着,“他们打着你了!那些坏蛋,他们打着你了!”

  她死死箍住我的腰生怕我摔下去,马鞍本来已被两个人挤得满塞,又被她这一折腾移动了位置,两个人险些一同滚落。

  “坐稳了!我,我没事,”我忍着痛,用力把她望前推坐稳当,后背疼痛难耐,也不知伤得怎样,又不敢腾出手去摸,又时刻担心飞来另一支利器,只能拼命催马狂奔,恨不得座下马生出双翅,快快飞出这蛮族的战场。

  所幸,黑夜里找不到准头,人和马都再没被击中。很快的,村里的人和他们的梭镖都再追不上我们。追击的声音消遁了,密林里只剩下得得的马蹄声。

  危险的局面暂时过去。白马依然在高速飞奔。惊魂孚定,该检查伤势,我仍不敢松开缰绳,在颠簸的马背上,舒薇一手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手颤抖着,蜻蜓点水似的,轻轻触摸我的后背,同时观察我脸上的反应。

  “疼吗,这里,这里,疼吗,快碰到伤口了吗?”她咬着牙,嘴唇在发抖,几乎是眼泪汪汪的不断询问我。

  “没关系,别管我疼不疼,你只要看伤在哪里就行,”我被她这样严重的态度感动了,我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同生共死的女人,轻柔的对她说,“要是碰上血,你就放开手,没关系的,抹在我衬衫上就行。”

  我本是担心她见了血害怕,谁知却真的惹下了她的眼泪来,随着马的颠簸,一滴,一滴落在我胸前。

  伤势检查的结果令我们俩都又惊又喜,我不但没有流血,竟连衬衫都没有弄破一点。

  “那是铁的哎!居然,居然,”舒薇涕泪未干,已经喘息着欢欣的笑了,遭逢奇迹般的连连惊叹,“你,你不是会气功吧?”

  “会个鬼啊!”我被她这天真得可爱的傻话和雨过天晴的情绪也感染得笑了,更感动感激她显露至此的关心,我庆幸自己得逃生天,背上顿时没那么痛了,对那可怕武器的威力竟如此之弱,又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也许他们的梭镖拔掉了矛头吧。”我这样对她解释说。

  “谢天谢地。”她轻轻的嘟囔着,头朝我的胸前低伏下去,一种温热的潮湿感浸进了衬衫里。

  她在借我的衣服擦眼泪呢,我温存的想着,不由得把约束马缰绳的两臂靠拢了些,好将她更加严密的保护于我的怀抱。

  白马在夜空辉煌的焰火照耀下的密林里奔跑,我象怀抱那只受惊的雏燕,随着马匹奔逸的步伐一次一次起纵,降落。

  希望马永不停步,希望密林无限漫长。

  在镇山村那三天三夜里经历的一切奇绝酷绝的事件中,我后来最引为销魂,最难忘怀的,却是同她共骑马上的,这一小段我们最初的时光。

  然而在当时,当我真的发现马的确是在象我期望的那样,永不停步的跑着,完全不听驾驭和指挥,怎样努力都不能使它稍微减慢的时候,浪漫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了。

  “它要去哪里?”舒薇仰起脸问我,神情安详和悦,并不甚担心马的反常,并且把我当作该是全知的,我老实的回答她我不知道,她便又把头照旧的伏了下去。

  我心里却越来越感到不安。马要去哪里?马不说话,自顾默然的,从容的向前跑着,它似乎忘了疲惫,从哪里获得了能量,也不抖了,也不大出汗了,浑身又充溢着新的循环。它象被什么引导,并不为躲避追逐,而是要去往什么地方,它目的明确的驮载着我们两个人,左拐,右拐,上坡,下坡,翻过一座山,又翻过一座山。

  密林深不见底,焰火变换了方位,从背后照过来,也就是说,我们是在远离神水河,和镇山村的方向。

  新的恐惧逐渐的升起,那潜伏在崇山峻岭密林深处,不知吉凶的无名招引,实在比之有形的追击更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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