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佛欲 下
“话说，其实昨天我们来仙家，你应该知晓吧，始终你和清际是几百年的师徒。更何况你的实际掌控力应该比奎还高吧……”
望昼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而且，我们去看清际妻子尸体的时候，你也知晓，而且能阻止吧？”
——“嗯……但我没必要阻止，现在的她，已经超越了我，不需要我的指导了，命运要给他真相，他就该得到真相……特别是见了昨天的他，看到他的样子，我更确信了，他已……”
“他已展开魂元之姿，解开了他真正的身份了吧？”界明说：“其实你和我一样，能看穿魂元的样子吧？你收他为徒，不是为了今世的他，而是为了他魂元的真实吧。”
望昼闭上眼睛：“为什么……死的不该是他啊……”他把戴在脖子上的魂器拿下，握在手里，微微皱着眉……
“我想，清际昨天应该拿着这个魂器来找你，你却没有躲闪，他把这个递给你，你却欣然接下，他让你念经，你也的照办了——即使你知道那是碎魂之器。你亲手做的碎魂之器，对吧？”
“……”望昼没有表情的面目上，开始有了变化，他似乎咬紧了牙齿：“但为什么这魂器却没动，这魂器！分明没有问题，为什么我还活着！到底为何……”
界明蹲在望昼面前：“因为清际用法术微微破坏了这个东西吧。而他造诣比你更高，你自然浑然不觉。”
“……为什么？”
“因为你接下了这个，显得你根本不知道这是碎魂之器，洗清了嫌疑。他又有什么理由杀几近朝夕一生的你呢？”界明说着：“即使所有证据似乎都指向是你杀死了他妻子，但你却面无表情，无欲无求的洗清了嫌疑……”
“什么……不是，我接过这个，是为了接受我的惩罚，我杀死了他的所爱……我的罪，是我的罪……”望昼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在脖子里哽咽
界明打断道：“罪么————可以说说么，一直以来，在佛像脚下，望昼大师，你做了什么？然后，我或许能解开你的疑惑哦，始终我是占卜师啊！”
望昼沉默许久
才开口
——【这是我的命运。
大约在三百年前，一直被称为天才，有看穿魂源的眼睛，悟性超然的我，在潜心修炼的日子中，遇到了他。
他的魂元我一眼便知，那份强大和一般人不同，虽然藏于凡夫俗子的肉体之内，却超出肉体，和虚假的今世外貌不同，那是被隐没于轮回中，古老又秀美的神魂，他是与我一样有天赋，不，他是天生的神佛，理应受我膜拜和守护！……当时我就确定，我的命运，就是为了让那映照在我眼中的魂元之姿现于人世而存在的……之后他入赘水门冥羽一族，在他的师傅仙命至头时，为了让他不被门派包袱束缚，不背负一个只会阻碍他的人间杂事，我只能狠下心，给了奎权利，让奎逼迫他解散了水门一族，并遗言让那人转入我门下，这就是我的第一个罪，但这是我的天命，我不后悔！……】
“那个人就是清际吧？”
【嗯。】望昼点点头：【到了我的门下后，清际果然如我所料，成了弟子中的翘楚，实力很快超越了奎，但是，他却有一个致命伤，他带发修行，有一个深爱的妻子，他永远也舍弃不了这份凡夫俗子的肉身，舍弃不掉今世这个身份……这对他的来说，是个阻碍，必须有人做什么……必须消除一切挡在我的神面前之物……
加上，他的妻子似乎渐渐感觉清际会在修炼中，渐渐与自己越来越远，回复她望尘莫及的身份，像观音离开爱慕自己的公主一样，离开自己，于是开始劝阻清际，最后，清际有了离开我门下，和妻子归隐人间的想法————这是命运，我只能安排他出去巡游，然后给了她的妻子一个饰物——】望昼打开握在手里的，昨天双叶所见的，从尸体上取下的饰品：【这其实是一个我亲手做的碎魂之器。我骗她说，为了让拥有如此天赋和天性的清际达到更高，只需要她和清际走佛的一个特殊捷径————
帮清际练双修之术，而她现在还不足以完成这个使命，所以给她这个饰品，只要她带上，独自去密室，潜心念佛咒，便可积存佛性，达到双修的标准，与清际飞升，如佛教欢喜佛。】
双叶也安静跪坐下来：“那这个魂器，到底是……”
“实际上只要戴上，念任意佛咒，便会触发法术，钻入魂元，彻底粉碎魂元，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永不存续。”界明说着：“用佛经杀人的道具呢，对么，大师？”
【……她按我说的独自去了仙家密室，念了咒，魂元尽散……而她居然还在去之前留下了：我会努力帮你的，加油！这样的喜讯字条，被当成了遗书，这是天意啊！天也支持我的……】望昼闭上眼睛，但话语却似乎有点失控，言语像经文一样不断流出：【总之，我不后悔，这就是我的命运！为了让清际那只有我知的神魂，不再被埋没于这6道轮回受苦，我甘愿做一切，也愿意承受所做之罪的惩罚！也就是我的命运！你看……失去了今世所爱牵挂的清际，也自然潜心修炼，并无欲无求，达到了可算仙家佛系有史以来最高的高度……连外貌，都已临近他的魂元，昨日我见到了，那是真正的女神，是菩萨……你们也见到了吧，那就是她真实的样貌，不需要再埋没于轮回千万年，今世就是神……。只要再加时日，他的肉身便会彻底化入魂元，以神佛之姿降世……接受世界的膜拜和爱护……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我就该……】
“好啦好啦，我明白了。”界明打断了对方：“简单来说，不是命运让你背负罪恶，而是你太爱清际，即使你是佛门的天才，却动了不可磨灭的爱意，为了爱意，你逼散了水门靠近清际，更怕清际离去，而杀死了他今世的妻子，对吧？”
“不是，我这是为了大义，这是我的命运，但我承认这是罪，我伤害过他……所以我的命运最终是地狱，是死亡，是消散……”
“呵呵，因为知道伤害过他所以是罪，甘愿受死，而伤害了无数人，杀了人，却是为了大义么？难怪你能教出奎那样的弟子呢~~~还好我出现了，是吧~？”界明看看双叶，又转过头“……管你是修什么，想什么，敢爱，敢为爱而罪，化为恶鬼，却不敢承认，所以清际才会死啊。”
“……”望昼看着界明，然后闭上眼，继续念经
界明站起身，在屋子里漫步
【你说你昨日见到他了，如同女神，但你不敢看她吧？无论多近，你却不敢看她。】
——清际弯着身子，杵着下巴，看着坐在旁边的望昼，望昼却看着星辰，面无表情……其实，望昼知道，作为罪人，自己没有权利去看，甚至没有权利坐在其身边……他微微摇头，念着佛经
【观星的时候我就看到——你第一次见到他，四百年前，他肮脏恶臭，跟在水门独女的身后进入仙家，大家都是避之而恶心的表情，只有你，眼中只有看到他真实样貌，看到他的魂元，那份难以抑制的悸动，早映照在了星空，以及对发现他，被他依靠的女孩，你只有妒忌——啊，这也是罪呢。】
——那时，所有人人似乎都不在了，在仙家的阶梯，只有一个肮脏瘦小的男孩，跟在女孩身后，只有一个光头男子，站在那，百感交集。“为什么不是我先发现了他？为什么我会让这人在世间受这么多苦？为什么我却没有走上前的权利和名义。”那时自己是这么想的？望昼记得，因为自己不该让神佛受苦……
【他也看到了啊，所有人都避开他，即使温柔的女孩都离他几尺的前方，但高大的你却像块木头，不小心拦着路，和低着头快步往前的他撞到一块，然后拉住往楼梯倒下的他，一言不发，一言不发，手却很僵硬，浑身的意识都放在了自己的手上，生怕放掉了，又怕握疼了……】
——望昼似乎有些颤抖
【四百年前，你们是朋友吧？身份相差悬殊的朋友，也像是哥哥……】
清际是个很认真努力的人，但有时候会问望昼傻一些问题：
谁创的轮回呢？
“——等我查阅一下”
蝴蝶死后会转世么？会变成和尚么？那他是蝴蝶呢，还是和尚呢？
“等我想想。”
光头很凉快吧，干脆我也剃光好了。所谓心静自然凉，是因为没头发吧？
“我查查书卷”
……
——望昼读万卷经书，知天文地理，佛法无边，却永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答一些蠢问题，会不会答错，即使他成了佛系当家——
【三百年前，你是他师傅吧？那时你让奎逼着水门当家，让已没有太多人才，却人系庞大，是很大负担的水门一族的散去，流落民间……你还对水门来求情的当家说，自己没办法，万有定数，但自己会让水门的女婿·清际，登峰造极，并且让他没有仙骨能力的水门一族女儿，清际的妻子，成为仙家的上仙，超脱轮回生死，过的幸福吧？】
——当时那不是谎言，当时不是……
【两百年前，你自己杀死了清际的妻子，犯了佛之大忌】
——
—
【你阻止了想自杀的清际，一言不发的站在清际面前，一言不发……像块木头……因为你伤害了他，你知道，所以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全神贯注的站在那，不让他死。】
清际天资过人……
但总会问望昼一些问题
望昼总是回答不了，永远面无表情，永远沉默不语
——100年前，清际离开了佛系本家，望昼闭着眼，念着经
“这个赠与你。”
“……”
“我做的佛像，嗯……不小心变成两块啦，所以一人一半吧。”
此时的清际已经超越了望昼，望昼看着清际的魂元，望着清际的样子，舒了口气，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诶？”清际看着望昼：“好像你笑啦。”清际的脸庞化为女孩的样子，笑着凑上前：“这么高兴的么~”
“……佛礼要严肃！”望昼差点往后倒下，但他还是逼自己坐正
“你是不是有点脸红啊，色即是空哦。”
望昼闭上眼，不再言语
随后，清际把另外半边佛像吃了：“开玩笑的，你还是临危不乱，永远无欲无求呢……吃了佛像，佛祖心中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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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那时，以她的造诣，她已经彻底恢复为自己魂元的身份了吧。但她却还是以这世的身份在你的门下，你觉得为什么呢？以她的聪慧，她早就从总一副死板样子，却一直认真思考她问的傻问题，查阅万卷佛经，却像蹩脚的老师般，给出根本不重要的答案，又只会一直在很近的地方，像块木头的守护她，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你身上，感受到了爱吧。而当这样的你，居然可能为了他，打破佛道，骗人，杀人，犯下无数大罪的话
——除了惊讶和愤怒，她，反而会有几分高兴吧。”界明坐了下来：“但最后，你毫不动容的接过了碎魂之器，粉碎了她的猜测，在她舍弃佛道甚至是正义，决心爱上罪恶时，你却没有多看她一眼。发现几百年的思绪，或许是空想时，她是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这些可笑的想法了吧……”
——【……此时的他，失去了感觉中，与你的牵挂，原来你真的一直无欲无求，与谁都只是如此，当发现自己的一切猜测可能只是自己的幻想，而这猜测更建立在背叛自己所爱的基础上，此时的他，真的，失去了一切吧】
——
大厅安静
望昼把脖子上的佛珠捏碎，里面藏着那半樽佛像，他还是那副木头般的脸，把佛像递给界明：“你要的是这个吧，走吧，走吧……”
“哦，收到~”界明语气一转，赶紧接过来，取下双叶脖子上的另一半。
“那佛像，其实不是佛像，是传说中，女神才特有的灵血凝结的约定之器物吧？……我没看错吧？她是女神转世，她的魂元，我没看错……”
“——嗯，这是传说中的女神之钥呢，真是超级贵重，对了，你一定从没敢正视这个宝贝吧？一直藏在自己的佛珠中，真可惜……”界明说着，把两半穿在一起，戴在双叶脖子上：“你可戴好了，这可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个古女神的灵血钥匙哦！一目。”
“诶？”这么贵重？————
“喂，魂元碎了，就哪都不存在了么？不是说有升云之道，更高于魂元之界么？”望昼如念经般念叨着：“那道在哪？魂神何在？我该对哪里说？该如何传达？你帮我占卜啊……”
双叶回头看看，望昼半张着嘴，眼神空洞，一直说着话，却又不似和任何人说
“我藏了400年的心，该往哪里说？我本应藏着下地狱的，但现在，我好想说，我好想说……该对谁说呢？大仙，我知道您能给我答案，请您告诉我，我该往哪里说，求求你……”说着，所有门窗开始嗡嗡作响，混乱的力量四散……
“啊，饶命啦，我们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一目的小妖。你让我们离开，就谢天谢地了”界明撑起双叶的伞，让双叶握住胸前的两块佛像，虽然双叶有些不知该不该丢下身后这个人，但界明却不由分说的，拉着双叶，一口气，在黑夜中离去。
“升云之道，一目魂神，人和一目不见了……人和一目。”
屋里只留下像块木头，不断念叨着话语，不知道看着在说话的望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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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背叛了一切，甚至背叛了自己，去爱一个不该爱之人
【“……怎么说呢。”清际整理了下佛帽，帽子上有无数闪光的饰品，仿佛华丽的王冠：“今天那人超级弱的感觉，但是却无法看穿他，而他却能看到我的魂元……你知道吗？我的魂元，和我现在的外貌非常相似呢……是个看起来一点都不睿智，有点会失去理智，可能被世人唾弃为魔女，好像是一个会因为爱而背负罪的女人。——嗯，是个反派吧，以现在的实力，难说得毁了仙家……。”】
而他却没勇气承认自己的爱
“清际……你在哪？我好爱你……从400年前第一次见你，我就一直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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