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长辈
许佑德一面言之凿凿地表示“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一面扭头在墙上就唤来了个小厮吩咐：“回去跟老祖宗通报一声，我要带着他的孙媳妇上门拜访。”
小厮不知从何处来，又不知往何处去，来无影去无踪，飘逸更出众。
沈睿：“？？？”
她先问道：“哎不是，你那儿揪来的小厮？他是一直跟着我们的？”
话问出口，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好像这不是重点，又赶紧地说道：“不是说回去要处理三房戚夫人的事儿吗，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怎么还要去拜见你家的老祖宗？”
这些个问题火炮似得一个个地从嘴里蹦出来，沈睿心里头跟塞了个牛皮鼓还邀了个击鼓手似得，咚咚地像是开了一场两国战役，交杂着敲得慌乱。
她急急地又开口，却不知把话题给扯到哪儿去了，只下意识觉得该开口，该拒绝，“我，我，我俩只是换了生辰贴，小定大定什么的都没开始......如此贸然登门，是不是不合礼数？”
许佑德挂着一脸阳光明媚的笑意看着她手忙脚乱，伸长手臂护着她的肩膀，两人齐齐地从墙上落了地。
可惜刚才的僻静巷子，此刻已经全然被热闹给玷污彻底，他两脚刚落地，就有一堆人齐刷刷围过来，“呔～什么人！”
这一身叫得一叹三转，活像戏台子上唱词儿的老生，听着就很不正规。
许佑德拉着沈睿转身，正露了俊秀逼人的一双好样貌。
众人：“嘿！神仙！”
许佑德将加厚脸皮贯彻到底，护在沈睿肩上的长臂直接收拢，把这尚且懵逼搞不清情况的姑娘给揽在怀里，下巴朝天耀武扬威地炫耀：“不是神仙，是夫妻！”
众人：“嚯！雌雄大盗！”
沈睿：“......”
许佑德与他们辩论：“哪个爬了墙头就是大盗？”
“那你们做什么的？”
“看八卦！”许佑德反问道，“你们是做什么来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反应过来：“我们也是来看八卦的。”
许佑德笑脸相迎：“都是志趣相投的朋友。”
众人：“哈哈哈，朋友朋友。”
沈睿：“......”
不愧是生意场上的人。
两人相扶相携地走到了巷口，看着真像是一对儿伉俪几年了的老夫老妻，神出鬼没的琼泥驾着一辆青蓬马车百无聊赖地在路口等着，看到这样一幅夫妻恩爱的场面，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待他们走到跟前，琼泥认真地对沈睿道：“大姑娘，如果你是被逼的你就眨眨眼。”
许佑德：“扣工钱。”
沈睿眨巴眨巴眼。
琼泥明明眼瞧见了这等事实，却视若无睹地大呼小叫起来：“爷，姑娘没眨眼，她是自愿的。”
沈睿：“......”
她反手就拍掉了许佑德搭在她肩上的色爪，“好了！”
许佑德抽回了手，摸摸被打红了的一片地儿，不疼，笑得跟朵花似的：“值当了值当了。”
沈睿施施然评价：“奸主猾仆。”
琼泥也笑咪咪拱手：“谢姑娘评价。”
三人总算是各自休战，先上了车，琼泥在最前头驾车，声音还能稳稳地清晰地隔着帘子传入车厢里，他道：“爷，大怪事。”
其实琼泥年岁不大，不发颠时候的声音，听起来也是个有磁性的好音色。
许佑德：“怎么了？”
琼泥：“有差事的小奴们在老祖宗院门口做事时候，亲耳听到了老祖宗的声音。”
这就玄幻了，老祖宗林之左明明是出了林家门的，他两还算是打了个照面。
也或许是时间没对等？沈睿便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她又补充解释了一下，“在那些小奴听到林之左声音的时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琼泥：“是戚夫人在安家老太门口撒泼时候。”
沈睿心里头一慌，恐惧的心思泛泛而出，浑身像是酥麻了似得。
那确实是不对劲了，那时候，林之左确实是应该在林宅外头的。除非.......林之左是个怪物，且有着分身的大本事。
可怜沈睿，又把自己带入了玄幻的恐惧漩涡里。
许佑德首先怀疑了事情的真实性：“没有听错？”
琼泥：“定然是不会的。”
许佑德不惊反笑：“这倒是有意思了。”
沈睿现在急需一个解释来拉她出鸿沟，急忙问道：“怎么个有意思的法子？”
许佑德正了身子，看着她问道：“刚刚那位老祖宗，当着大家面的时候说了几句话？”
沈睿答：“一句。”
许佑德问：“看起来凶吗？”
沈睿摇头：“不凶，很平静，就像不是家里的事儿一般。”
许佑德：“我倒是疏忽了，之前我们一直在猜测，猜测如今的林之左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林之左，是不是真正的林家老祖宗。如今我就能笃定了，他断然不是的。”
“就因为他表现得过于平静？”
许佑德反问：“倘若你的儿媳顶着你家的名声在大街上这般泼妇叫骂，你会是怎样的想法？”
沈睿：“我儿媳？别说是我儿媳，就是我府上一个奴才，敢这般没皮没脸地闹得全家都没皮没脸，我肯定先打晕了带回去，不让他再说一个字，再带回家里听候发落。”
许佑德：“是了，林之左再怎么说，都是林家人，看不得自家的声名被玷污糟蹋。”
沈睿点头，这点解释得通，不过她在意的是另一点：“那所谓，两个林之左又是怎么回事？”
许佑德笑颜觑她，曲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满意地看到了小姑娘张牙舞爪的委屈表情，这才说道：“怕是自己把自己给吓傻了不成？既然真正的林之左已经无从寻觅，那么张三可以扮作林之左，李四可以扮作林之左，王五傻子可以，刘六麻子也可以......”
林家那座偏僻的，精致的院落里，藏匿着许许多多的林之左。
沈睿想到都头皮发麻。
尤其是，这些“林之左”们，还都是凤安钱庄派过来的奸细，怀揣着叛国目的的奸邪谋逆之贼！
这下好了，沈睿不光头皮发麻，脑壳都痛。
许佑德朝着外头询问：“都布置好了吗？”
琼泥道：“好了。”
许佑德又问：“衣裳呢？”
琼泥也疑惑：“就放在马车厢里，拿了块包袱皮裹着，按理说很好瞧见的，爷没看到吗？”
许佑德偏头想了一下：“包袱皮？”
也不知他两口中所谓的”衣裳“是什么宝贝，琼泥的声音，听得急着好像要钻进车里亲自来寻了，“真找不着了呀？爷，爷，你可瞪大你那双小眼睛仔细找找。”
许佑德面无表情地从屁股下面掏出了已经压瘪了的包袱，看了半晌，又抬头看了看沈睿。
沈睿惊惧并存：“？？？”
她立马摆手否认三连：“别看我，我不在，别给我。”
许佑德攥了个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一下，城墙厚的脸皮竟也现出了几分尴尬，“我刚刚看我这块地冰凉膈应，就顺手拿着当了坐垫。“
沈睿：“......”
她忍不住扶额：“你还不如不解释。”
不料许佑德解释得更欢了，“这件衣裳是天山雪蚕吐出的冰魄丝织成的锦衣，叫做凝寒避火袍，是千金难得的宝贝，有降温避火的奇效，实在是炎暑必备.......”
沈睿忍无可忍地打断：“再吹得多么天花乱坠，也阻挡不了它染上的屁股味。”
许佑德：“......”
他摆出了杀手锏：“为不为大局着想了？”
“......”
马车先回了一趟沈家，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之下，沈睿总算是穿上了这件屁股味的凝寒避火炮。
小平边理着曳地的裙摆边说道：“姑娘，你从哪儿得了这件月白留仙裙，真漂亮。”
凭良心说，这条裙衣是真漂亮，留仙褶皱曳尾，紫金细带勒腰，胸口处只精致地描绘一朵墨兰虚状，袖口尾摆，皆是银丝镶边，外头套了件同色的纱质大袖，直领刺绣精美，有金泥彩绘。
小平越看越喜欢：“这衣裳配上姑娘容貌，真真地成了一绝了。”
沈镜沾了头彩，率先瞧见了妹妹装扮后的模样，初见时一愣，跺脚叹道：“你穿成这模样，分明是去勾人魂的，万想不到是去杀人命的。”
沈睿望天，老实说道：“我也想不到。”
可人是要杀的，火是要放的，大哥也是要救的。
沈睿扯了扯裙摆，摇头叹道：“真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天。”
林家那边早开始热闹起来，说家主要带着刚定下的沈家姑娘上门了。
家人们一听，纷纷佩服起自家家主的效率来，不是早上才定下的亲事吗？怎么下午就把人给领来了，他们要不也奉献些力量，干脆地把喜堂也给先布置了再说？
林家众人是喜气洋洋，老祖宗的院落里确实屏声静气。要论林之左来说，他也干不出来这事儿，眼瞧着窗户纸都快烂成窟窿，脸皮儿都要对着开撕了，现在却送上门来个新孙媳妇要拜祖宗，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照林之左来说，他并不想林家给搞垮，一时因为到底是全国还能排的上号的大商会，二是......许佑德这野小子也不知走了什么路子给拿到了皇商的名号。林家还是蛮值钱的。
所以就算是到了如今，该走的面子工程他还是得走足了。
林之左没法彻底拉下面子，许佑德却能彻底地不要脸皮，他拉着沈睿的小手直接杀到了林之左院落门口，笑咪咪地恳请看门的小厮通传一声：
家主携准少奶奶来拜会老祖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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