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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恍然一梦


  夏木用一种生物形容我,蜗牛。

  因为蜗牛只有看似无坚不摧的外壳,内里却是稀巴烂的软弱。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烦恼,无论是悲伤或是迷茫,世界还在旋转,生活还得苟且。

  在我反复打电话去那家阿拉伯客户的公司时,终于他助理告诉我:我们公司价格太高,所以取消同我们的合作,我当时有些纳闷,分明那位Mr.Kit说......他说什么来着?我忘了。

  每当我觉得生活了无生趣时,总有个大傻冒冒出来弄得我啼笑皆非。

  正当我趴在办公桌前,愁眉不展时,瑜晓惠打来电话,听她说话有气无力,似乎有些沮丧,我也正好心情欠佳,于是问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和她家的那位语文老师分手了,语文老师就是那古汉语系的张晨,他毕业之后就当上老师了,分手原因竟是:

  他俩本计划结婚,但是考虑之下,决定先进行试婚同居半年,结果同居期间,晓惠发现语文老师总忘记冲马桶,尤其是大便完事的时候。

  她果断坚决地告诉我:任何事都可以忍,唯独拉完屎忘记冲马桶这件事,她忍不了。

  为此,她与语文老师交涉多次,但是对方声称习惯坐马桶上思考,思考完就会容易忘记,所以这习惯的确很难改正。是以,二人不欢而散。

  挂了电话之后,我仔细想了想,这事换作是我,长此以往,怕也受不了。

  可问题是:爱情到底得有多脆弱?

  问题可以被忽略,不过这被一泡屎都能拉没了的爱情长跑,足够让我狂笑数天,苟活至少半年。

  所以,这天我独坐在“1980”的吧台前,喝着玛格丽特,然后不停的笑,老七在我对面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狂笑,然后捂着笑痛的肚子,笑到眼酸、鼻子酸,几乎怀疑自己究竟是要笑着哭,还是哭着笑。

  金毛走近吧台,对我看了看,然后抬头疑问地看向老七,老七摇摇头。

  然后就在金毛考虑要不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时,旁边一个人影一晃,坐到我旁边,一个深沉的声音说:“好久不见,Ms Fang.”

  “Mr. Kit!”

  那人目光深深微笑着抿了一小口酒,说:“你看起来好像遇到很开心的事,”审视地,又补充说:“或者是很悲伤的事。”

  我没太在意他表达的是什么,只在意他是我们公司的高端VIP客户,年采购百万以上,我这个人酒喝得微微熏的时候,话说得就越有条理,而且无所顾忌,什么都敢说,我朝他笑笑:“悲伤的事是我和Kit先生的生意黄了,不能继续跟您这样的大人物交流和学习;开心的事是我在这遇到了您,好像又有机会了。”

  Mr.Kit端着酒杯,望着杯中红色似火的液体,轻笑一声:“Ms Fang很会说话啊,我可以再给你们公司一次机会,不过先干了这杯。”

  他微微举起杯子,我朝他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冰冰凉凉、丝丝麻麻入了胸腔,感觉挺畅快。

  Mr. Kit倒是没喝,只看着我一口干净,然后闷笑了声:“方小姐,本来就是这么爽快的性子,还是根本就爱喝酒?”

  我笑出声来:“我方小白没有不喝的酒,也没有喝酒婆妈的时候。”

  那位Mr. Kit一笑说:“好,那在生意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时间上,就看你们能不能做得到了,一个柜,十天时间,我刚好之前有个合作方没来得及出货,所以我把这个订单转给你,这也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你敢不敢接?”

  我一听,忙站了起来,振声确定:“一个柜?”

  Mr.Kit点了点头,嘴角含笑,目光却深深。

  我却不淡定了,闷了口酒,说了句:“Kit先生,您稍等,我打个电话。”

  老板很强势,不过却也是个敢拼,有冲劲的中年女人,当然,她这个敢拼与有冲劲也在她几近自信膨胀的零界点上,在听我同她说明“一个柜十天”的时候,她只稍一犹豫,便道了一个字:“接!”

  有了老板的这颗定心丸,我将衣服整了整,重又淡定走过去,举杯对他:“好,一言为定,那......合作愉快。”我笑着,一饮而尽。

  那人笑意淡淡中含着对人的深深揣测,又说了句:“方小姐,你这个人给人感觉,有故事。”

  我看着他眸中带笑,应是我应付得还不错,心中暗想:果然做生意,就是你一杯啊我一杯,哥儿俩一好,生意就成了。

  后来,借着酒劲,我们闲聊了几句,言语中得知这位高高在上的Kit先生,也算是同有着独在异乡的孤单落寞,下了班便觉无处可去了,无聊之际,便飘飘荡荡来到了这1980。

  想来,同我还有点像。

  原来,高端成功人士的生活竟与我这种人没什么两样——

  爱好:酒;

  状态:形单影只;

  追求:看心情。

  一无所有之平凡小人与应有尽有之精英人士,唯一的区别竟只是后者看起来体面些......

  我抿了口酒,入了嘴里,已然没了滋味,唯有一笑了之。

  待这位KIT先生离开时,我稍坐了坐,也打算走,起身时,一只脚刚落地,那酒后烈劲,荡气回肠地自腹中直冲而上,冲得人一阵晕眩,踉跄着差点栽倒,突然一只胳膊被人扶了扶,借了点力又坐回了位置上,台子上的杯子在眼前猛地一晃,我将头摇了摇,勉强定了定,朝旁边一看,竟是一个熟悉的身形,在我旁边坐了过来。

  以为自己晃了眼,出现了幻觉,用力睁了睁眼,眼前之人深蓝色衬衫系了领带,面容清俊,面无表情地正看着我,真的是他!

  他问:“今天又来这喝酒了?”

  我虽头有些晕,看到了他,蓦地丝丝冰凉缠上了焦灼心头,叫人不得不镇定了些,我点了点头,没敢看他,“嗯,反正没事,就来这了。”

  他要了杯玛格丽特,喝了口,也没再说话,我们并肩而坐,恍惚间似乎回到高中作为同桌时,那时他话不多。我也是这样坐在旁边,想方设法打破这中间隔着的沉默。

  “你最近......”我话未说完,他那边来了个红裙艳丽的女人,那女人牵唇对他一笑,他二人便对上了眼,然后我便看着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笑了不过一杯酒的时间,他胳膊就搭在了那女人的香肩上。

  那女人的收腰红裙,同我这POLO衫牛仔裤,相比之下,倒是几乎接近男性和女性的区别。

  我明明半醉,却是一阵酸涩的清醒,暗嘲一笑,下意识端起面前的酒杯,看了看杯中已滴酒未剩,抬头看吧台里面老七不在,估计是充当服务生去了,于是离开了座位,去找老七。

  和老七一起往吧台那走时,正瞧见那打得火热的二人,女人靠在吧台前,他正圈着女人的腰,俯身在那女人劲脖间暧昧亲吻。

  人人都说酒会醉人,酒能忘忧解忧,想来这世上没有一种酒,可以解了我如今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心塞,喉咙哽咽之处几乎要呕出血来,却独独一滴眼泪没有流出。

  老七在旁边嘀咕:“我说你还是别喝了,这酒喝多了有什么好?”

  我自嘲笑了笑:“你说得没错,酒喝多了,的确没什么好,什么烦恼、忧愁都解决不了。”

  我没有去吧台那,只觉得何必自取其辱,也不想回住处,我越来越害怕寂静的孤独,仿佛只有嘈杂的环境才能让自己不会坠入黑暗,于是我扶着墙面转进了一处包厢,倒在沙发上浑浑噩噩闭上了眼。

  昏沉中,似听到一阵门被带起的轻微响声,依稀在睡梦中闻到过熟悉的淡香味道,仿佛置身于家乡的白色山茶花间......

  后来几天,我没再去过“1980”,且与Kit先生的合作恢复之后,终于有了些工作上的事可以足够忙上一阵,我享受着忙碌,虽然并不热爱工作。于是从报价到打样连续加了几天的班,之后,为了完成这单的成功交付,连续几天的加班加点,甚至去车间现场赶工,而那次,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一种热血澎拜叫做——集体。

  一个礼拜前......

  在样品确定,我们只剩七天的交货周期之后,老板在高压之下,病倒了。

  于是,她那位常被她训斥的弱弱先生,温先生,正是老板的老公,接替了老板接下来的工作。

  时间悄无声息又流逝了一天,而我们公司面临的不只是再次丢掉MR.KIT这个大客户,还有巨额的无法按照约定时间完成交付的违约金。

  那天开会时,大家正交头接耳着这单差不多要没救了,甚至公司也会面临危机的时候,我托着脑袋趴会议桌上,正放着空,反正这些个困难和麻烦与我何干,最多也不过重新换份工作的事。

  此时,那位弱弱的温先生,端了一只茶杯,笑着走进了会议室…..

  我不太记得那位温先生在会议上说了哪些话,只知道他用的应是他一贯弱弱的姿态,对我们鞠了一躬,说:“虽然时间很紧,但是我知道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拜托大家了。”,之后便是小雯进来先是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份1000元的“高温补贴”,当时正值春雨绵绵之季......

  不到十分钟的会议,结束了。大家,各自回到岗位,打了鸡血似的忙碌了起来。

  跟单部的同事已带好资料匆匆出发去了车间,采购部的同事火急火燎打了电话给原材料商......办公室顿时人声鼎沸。

  我呆立在座位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茫然时,经理一边拿着叠资料来回穿梭在座位之间,经过我身旁时,一边朝我丢了句:“方小白,试着看能不能跟KIT先生再多争取一两天的时间!”

  “好咧!”于是,我打了鸡血似的,脱口而出的仍是金毛的口头禅。

  大家几乎废寝忘食,在各自的岗位,为着同一件事,温先生倒是很清闲,所以他和前台同事小雯干起了替大家将送外卖送至跟前,还有端茶递水的活。

  最终,在截止日最后一天,一场瓢泼大雨的夜里,温先生带着我们全体办公室人员,将一箱一箱的货亲自动手搬进了柜里。

  那晚,集装车驶离时,淋成落汤鸡的我们,面上挂着同样的笑容......

  后来,老板身体好转,回来了公司,只是大家没再见到那位好好先生——温先生。

  这天,会议异常的安静,只有老板很开心地通知我:“Kit先生已确认与我们公司的长期合作,届时我们团队会和Kit先生的律师团队见面,拟签订年度合同事宜。”

  所以,明天便是同Kit先生在公司签合同的重要日子,老板说他的法律顾问也是业界知名的涉外律师事务所包办,总之,需要特别谨慎,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差错。

  开会时,老板交代全体公司员工届时务必正装,而且不准素颜。

  穿正装没什么,只是这不准素颜的要求于我有些难办,因为这么多年我没画过妆,连口红都没抹过。古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试问,我除了一副得过且过的躯壳,哪来的悦己者?

  老板的确是个生意精,她说的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差错,是真的顾虑到了每个细节,前台同事汇报说已打听清楚Kit先生以及那位律师的喜好,Kit先生爱好收藏各种名酒,他本人的爱好就是研究调酒的学问,而那位律师唯一的爱好是女人,是他们事务所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做什么都要有美女作伴。

  会议中的同事窃窃谈笑着说:一个好酒,一个好色,果真是臭味相投了。

  是以,那天早上,我忙活到迟到,抹了擦掉,擦掉了又抹,终于折腾出了一个我觉得还算可以的妆容,总归,酒吧里的女人见多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虽然我这个人不适合浓妆艳抹,但是老板交代了不能素颜啊,那肯定得正儿八经的把眉毛、眼线描了,把粉底、腮红、口红这些都抹了,而且要抹匀了,适合不适合不要紧,我这个妆画得一点没出错。

  所以我现在活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硬是要风情万种、骚一回的感觉。

  我着急忙慌赶到公司时,前台同事看着我,一脸复杂怔然,只因我在这么重要的签约会议中,竟然迟到了。

  我飞快冲去座位,火速拿了资料,赶去了会议室,推门进去朝Mr. Kit道了个歉:“Kit先生,不好意思,我迟到了。”然后同其他人鞠了一礼:“不好意思,我......”

  目光交错的一瞬,心跳一度静止,连呼吸都不由屏住,眼前眉眼清朗、西装笔挺的人竟是......叶孝卫!

  他抬头看我时的眼神也掠过一震,还有星点复杂......

  我恍然间失了神,只听Kit先生突然一笑说:“Ms Fang,你平时上班都是这个样子?”

  我迅速回神,几欲被这强烈的思绪冲击撞晕在当场,以为他说的是我迟到这件事,努力定了心神,挤了个笑说:“非常抱歉,我......我出门时遇到点事......”

  老板面色颇为尴尬地替我解释说:“呃,Kit先生,我们公司的业务都追求个性,我们对员工的言行......当然,还有打扮并不约束,给员工充分自由的工作环境。”

  Kit先生介绍对面的两人说:“这位是闻道律师事务所的叶律师,Mr.Yeh会负责我们有关涉外合同的签订和执行,这位是他的助理文小姐,希望你们好好配合。”

  老板笑道:“好的,一定,合作愉快。”

  老板先后同叶孝卫,还有那位文小姐握手以礼,紧接着交谈合同细节。

  我站在一旁,抬眸瞅了他一眼,他正眉眼淡笑地同老板握手后,又同Kit先生开始交流合同细节,从未见过他工作中的样子,沉稳中透着谦谦磊落,不卑不亢,与酒吧那个笑容迷惑,性情疏放的人近乎判若两人。

  我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只拉开椅子,悄悄坐下。

  看他如今自信隽然的模样,若是当初我没有作出那样的选择,而是选择留住了他,他如今又该是什么样子?是否还像现在这般的无拘无束?心中暗嘲:我给了他自由,却独独将自己困在了这段感情里,不过仍庆幸自己最终没有拖他后腿。

  约莫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我前后进出会议室反复修改合同文本多次,这才完成了签订。

  结束时,叶孝卫仍绅士有礼地同老板握手,说了句:“谢谢合作。”

  而后,一只手伸向了我,我抬眸看他时,他微微地一笑,我心中空澈地将手伸了过去,几乎是一掠而过地一次握手,他淡然回坐,我心中五味杂陈。

  “今天不如由我做东,请Kit先生和叶律师吃顿饭,然后下午我请各位去地豪国际会所玩个尽兴,怎么样?”老板表现出地主的热情好客。

  Kit先生闲散靠在座位上,笑着稍一抬手,“David,觉得这个提议Ok吗?”

  叶孝卫笑了笑,将手中钢笔套合上,说:“我很久没回国,的确想四处玩玩,钱老板刚说的地豪国际听起来应该不错。”

  这才想起老板昨天让前台同事打听喜好的事,而这地豪国际也的确是个有酒有女人的好地方,我低头仍是自嘲一笑。

  后来,老板只交代了句让我于会议室招待好这位叶律师,自己便引着Kit先生参观公司去了。

  于是,中间隔了宽阔的会议桌,他就在我对面,只低头翻阅资料,我们并无半句话可说,我多想触摸他的脸颊,哪怕只是抬手在那眉眼间轻轻划过......沉静之下,我选择了去一趟卫生间。

  回来时,他正倚在前台桌旁,对着小雯浅笑逸然,我看着他剥开一片巧克力自己撇了一半放嘴里,另一半递还给了同事,同事接过那片巧克力,笑得正甜,极其暧昧的动作,他操作得优雅熟练。

  之后听他问同事卫生间在哪,我站在他身后,脱口一说:“出门左拐就是。”他仍倚在那,回头看了我一眼,嘴里含着巧克力,看起来随性疏懒,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经过我身旁时,抬手轻轻抚过我一侧的肩膀,而后擦肩而过,倒显得我们是相熟的朋友。虽于我而言,他的笑容便如同这温柔的凌迟,轻松划过,在心间留了一丝伤口,隐隐作痛。

  同事小雯纳闷看我,我勉强朝她挤了个笑容。

  老板安排了一辆宽敞商务车,她与Kit先生坐,叶孝卫正与那文助理坐我前面耳语说笑,想来他那花花公子的无良名号并不影响他在他同事中的女人缘。

  我独自坐在最后一排,仿佛在一个微暗的角落里,凉凉冰丝纠缠着一颗滚烫欲沸的心,在那心上结了一层愈来愈紧的网。

  地豪国际便是多年前利坤带我来过的白色欧式建筑的俱乐部,白色镶金的门柱,豪华高阔的大门,白天只看起来像一座宫殿,晚上紫色霓虹灯投射,才有着神秘的色彩。

  他们几人在我前面边走边说笑着,看起来有着各自的愉悦心情。

  我跟在最后面,回想当年利坤带我来这时,那时候带着虚荣心的欢愉,现如今,只剩无限的感慨。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这欢乐场所,他的欢乐不再是我;而我曾经以为的欢乐在经历时间和成长后,才渐渐发现原来是他,不是贪图虚荣奢侈的享受,不是一时兴起的短暂好感,而是长长久久的心灵寄托。

  大堂播放着那首“ Rose(玫瑰人生)”,音乐空灵携了温情入扉,叫人即刻忘了外面的尘世,卸了防备与伪装,尽情投入到这虚幻的欢乐中来。

  我们在一处角落处的台子旁坐了下来,很快来了两位金发碧眼的美女坐到了叶孝卫与Kit先生的旁边。

  那位文助理表情虽有些不悦,不过颇为识趣地离开了座位。

  那金发碧眼的美女含情笑着与叶孝卫碰了碰杯,二人低头饮酒间笑意浓浓,他眼中盛着愉悦春光。

  老板笑着说:“二位慢慢尽情享受,有什么需要尽管提。”然后对我使了个屏退的眼色。

  我站起身正要走时,那位Kit先生说了句:“等等,Ms.Fang,你也是爱酒的人,我推荐你喝一种酒。”

  我愣愣重又坐下时,那Kit先生手势唤来一名服务员,对那服务员说了句:“听说你们有一种酒叫‘ Silence’......”他抬手皱眉地想了想,又补充说:“好像叫‘沉默梦境’,对,就是那个,麻烦给这位小姐来一杯。”

  我怔然看向那Kit先生,他目光幽深处带着洞穿人心的光泽,意味深沉地淡笑说:“你们中国有句话叫‘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只是觉得这个酒很适合你,总觉得方小姐应该是表面爽快,内心沉默的人,所以, Silence,沉默的梦境。”

  我一边惊愕于他的一番话,一边朝他挤了个疲倦的笑,“谢谢你,Kit先生, Silence,名字听起来,的确很好听。”

  “看来Kit先生对方小姐很了解。”旁边一个清朗的声音说。

  我抬眸看向他时,他靠在沙发上,微笑着抿了口酒,似一个惬意疏懒的旁观者。

  Kit先生没有回答,只是笑笑。

  那酒端到嘴边时,便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对面的人正在与旁边的女子谈笑欢愉,我并不想坐在这慢慢浅尝这杯中物,于是一口饮下,将杯子搁置在桌上,笑着招呼了句:“几位慢聊,我去下吧台。”

  那酒喝时并不觉得呛烈,只是不知不觉一股热流倾入心肺,双颊乃至耳朵微微发热,忽而整个人飘飘然如坠云端,竟有些情迷心窍的感觉。

  我暗叹:“这酒还真厉害!”

  于是,我独自坐在吧台那,问服务员又要了一杯,这次我是浅浅先尝了一口,清香入喉,一股轻柔的气息散开,我暗自欣喜,这感觉恍然一梦啊,于是咕噜饮尽,再来一杯。

  几杯下肚,这酒几乎将人所有的保护壳层层瓦解,将肉身和心灵分离,将梦境与现实模糊,只有一个炙热的心在云端浮沉......

  我唯一的梦境,便是同那个俊逸少年并肩坐在家乡的白色山茶花间,看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我踏着轻飘飘的步子,鬼迷心窍地回到了那处,恍恍惚惚的视野里,他正与身旁一个娇艳的女子谈笑言欢,他脸上浮着的温柔如月的笑容,曾经只属于我。

  那二人愣愣看着我时,我拽开了他旁边的女人,自己坐在了他身旁,抬起手指轻触他的清俊眉眼,还有让人迷恋的嘴唇。

  你让我不舍爱与自由,我们,究竟是谁放弃了谁,谁伤谁多一些,现在看来,已经说不清了。

  想来,如果是在梦中,也就不需要太计较、太认真了吧。

  “也许你说得没错,人生短暂,别太认真......”我抚摸着他的脸,吻了下去,我以为他会推开我,但是他没有,从最熟悉到最陌生,即便经过了最漫长的5年,或许他对我总是不讨厌的,他的唇微凉,我一开始极尽狂乱的深吻于他,深入、彻底的一阵热吻后,我开始越来越轻柔,越来越理智,从嘴唇到嘴角,直到他将我推开。

  他终是将我推开了,五年的时间,我对于他,竟是什么也没剩下......

  近处是他静默浅定的眼,像是一片清莹雪花落在心间,还有那唇角溢血似的口红印子,我心中恍然,一阵沉落后,猛然直身坐起。

  他本被我按在了沙发靠背上,此时也慢慢坐正不语,抬手轻抹去我落在他唇角的口红,就像对待酒吧里的女人一样,而我现在浓妆涂抹的样子,也确实像极了酒吧里的女人。

  大厅的音乐渐渐清晰,“ ROSE”的乐声此刻是稍显突兀的轻盈烂漫、梦幻醉人,将这尴尬、羞愧的境地一度蔓延开来。

  “方小白,你在做什么?”旁边响起老板的声音。

  我霎那间一个激灵,彻底回过神来,愕然看向老板时,老板压低了声音说:“你在发什么疯啊?还不快走?”

  我如获大赦的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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