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与君初识
明德帝十三年夏：
转眼到了十五，进宫之日：
这时候的天气就是这样，早晨的温度正好，凉快清爽，中午却炎热无比，让人汗流浃背。
皇宫被红墙所隔绝，并不能看见里面是怎样一番光景。隔绝至深处尽是威严和深邃。
不知从何处，竟然飞来几片花瓣，落在顾婉卿眼前，花瓣翩翩伴风飞……有种凄凉美感。
花瓣的白仿佛与顾婉卿的白是一体，和那眼前的红墙形成明显差异。以红为背景的白色景物实在是人间一副妙笔生画。
站在身后的虞柯，眼睛一转不转的望着顾婉卿纯白的背影。眼中的光仿佛被宫墙隔绝的皇宫一样深不见底。
瑞雪站在最后面，穿着浅粉色的布衣和长裙，虽是下人的衣服但也比原来在府里穿的材料不知好了多少倍，这身衣服是薛云夫人昨夜亲自赏赐给她的。足见薛云夫人对她的看重，对顾婉卿的重视。
顾晚卿黑亮的长发以马尾的造型扎至头顶。白色发带和发丝一同伴风飘动。秀气的面容，神态从容。这个出落越发美丽的少年，正站在皇宫门外，等待接受洗礼。
临行前，顾文生为她换了名字‘顾婉卿’婉乃女也，又通晚，则变为‘顾晚卿’。
看着高耸威严的城墙，顾晚卿知道只要再踏进去一步，这条命、这一生可能就不再受自己掌控。真是命运不堪，造化弄人。为了顾文生的大计，自己只能和傀儡一样过完后半辈子。
当然，这绝非她本意！
顾文生转过身，看着平静淡定的顾晚卿，他真的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女儿了，深邃的眼眸之下总是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这样不好吗，伴君如伴虎，不就是应该让人看不透心思摸不着头脑吗？
顾文生咳了咳嗓子说道：“近几日教你的，你可记得？”
“儿子记得。”顾晚卿回答。
“皇宫不比家中……你自己知道轻重，能不要招惹的人便不要去招惹，许多事得过且过。”这番话在顾晚卿听来可轻可重。
顾婉卿点头道：“儿子明白，此行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父亲若有话便可交代给虞柯。”
顾文生看着虞柯，虞柯没有看错，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是几分犹豫。顾文生在犹豫。
“还是那句话，就算是…庶子，你也依旧是顾家本家的孩子，家宗的孩子。比分家任何人都高贵，比其他家族的孩子也都高贵，切勿被身份贵贱所困。”话闭，顾文生想再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皇宫大门慢慢敞开，顾文生闭上双眼……
“走吧。”
“是。”
大昌明德帝十三年夏：
国师顾文生次子顾晚卿应召入宫。因帝师长子突发疯癫之症，不能朝圣，亦不能为皇子之师，故召其次子替长执位，继皇子之师。
由此，大昌国顾本家家宗庶子顾婉卿则为大昌开国以来第二位皇子师，官职名位便在入宫当日更正，次日发帖昭告天下。皇子师顾婉卿之名正式为大昌国人民，为天下所知晓。
从此开始，《大昌国史册》、《四国传》中都会有此人的名字和身影、以及生平所为人物经历事迹等。
放眼回到宫中：
顾晚卿将包裹和注意事项交代给瑞雪后便转身跟着顾文生去往映心堂内，虞柯自然是跟在后面。此时明德皇帝已在帘内等候。
到了映心堂正殿，虞柯在外候着，顾文生父子二人上前跪拜：“臣带次子见过皇上，吾皇万岁。”顾晚卿并未说话，只是跟随父亲一同跪拜。
“免礼，国师坐吧，无需拘束。”帘内传来一阵中年男子的声音，一听便给人以随和之感。
“谢皇上。”顾文生起身，见宫女已将椅子摆放在侧，便走过去坐下。只留下顾晚卿一人站在殿中央。
“小小年纪便已修得开光，远胜百里世家的那些修仙小儿。真是与佛有缘，前途无量。”明德帝开怀一笑，屡屡夸奖，顾文生面带笑意。转而明德帝又口中尽是关切的语气问道：“不知长子的病情可有所好转？”
顾文生再次起身行礼，恭敬回答：“多谢皇上关怀，犬子已无大碍，只要安静休养即可。为谢皇上关切之心，臣今日特地将次子带来面圣。”说完便给了顾晚卿一个颜色。
顾晚卿脸上并未流出异样之色，依旧有条不稳的向明德帝行礼：“初次进宫还未曾向皇上行国礼。小生乃国师顾文生次子顾晚卿，在此见过吾皇，多谢吾皇对兄长关怀。”
明德帝会心一笑：“不妨，起身说话。”说完便看着一旁的顾文生，言语间有开怀也有打趣：“到底是你教出来的孩子，很是像你，言行举止很是大气。”
“多谢皇上夸奖，臣惶恐。”顾晚卿在此行礼，以示尊敬。
“爱卿无需如此，只是这么多年朕竟然不知帝师家中还有一个……儿子！如今一见甚是惊讶。”明德帝有意在‘儿子’二字上改变了语气，让人听不出是好是坏。
闻言，顾文生再次起身，行大礼说道：“回皇上的话，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臣数年之前曾在坊间结识了一位女子，饱读诗书又颇有样貌，久而久之便互生情愫，便有了次子。奈何次子体弱多病，从小便送去了新北寺，直到前些日子修炼度过开光之期才将其接回家中，故少有人知晓。”
明德帝若有所思的点头说道：“原是如此，人非圣贤，倒也在情理之中。”
“是臣未及时向皇上禀明，劳烦皇上挂心。也是臣处事不周，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顾晚卿虽是女儿家，却心思细腻又聪慧。见顾文生小心翼翼不失礼数，她便紧随其后对帘内的明德帝行叩拜大礼：“还望皇上不要怪罪父亲！”
顾文生很满意顾婉卿的会来事儿。
明德帝则是觉得这小儿很机敏，开怀一笑说道：“呵呵呵，不妨，别动不动就跪着，帝师一向言行谨慎，教出来的孩子也聪慧懂事，只是朕喜欢这孩子的大气，可不要被这宫里的礼数束缚了才好。”
“是，谢皇上体恤！”顾文生再次行礼。
“好了，朕都说了起来，就不要再跪了。”明德帝龙颜大悦，顾文生自然敢松一口气。
“是。”顾文生起身朝身后的顾婉卿使了一个眼色，顾晚卿才紧随其后起身抬起头来。
“新北寺大火烧了数日，龙威说官兵到了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寺庙里的和尚全都烧死了，就连后山那一块都烧了不少。”明德帝说着，目光却一直在顾文生和顾婉卿二人身上流转。
二人一听都是浑身一顿。顾文生自然不用多说，那场火就是他安排虞柯放的。为的就是斩断顾婉卿的前尘，将一切与她有关联的人都处理掉。从此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人会知道，国师府曾秘密养在新北寺一个女孩。秘密就是杀人的利器，知道秘密的人往往不配活着，更何况还是这种惊天秘密。
而顾婉卿则是没想到那场映天大火竟然烧了那么久，而且还烧到后山去了。那么…那个孩子……不知是否会侥幸生存。又或者，在她默许了老方丈六那孩子一命之后，虞柯却暗自将火把通向了后山呢，她说不准。毕竟他是顾文生的人，顾婉卿并不信任，出了这种事第一个怀疑他也不为过。
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这场火烧的如此之大，想必周边许多人都已经知晓，也可能现在早已传开了，不知道明德帝会如何想又如何处置。
顾婉卿看向顾文生，只见顾文生脸不红心不跳的缓和开口说道：“新北寺和新南寺都是大昌国的圣地，年年都有人民先去参拜求福。听闻皇上也准备今年年前去进香礼佛。”
顾文生洋装可惜似得叹了口气，目光一转又说道：“真是可惜了那块风水宝地，竟然被一场火烧耗殆尽，那如今皇上以为那块地该如何处置？”
顾文生的一番话让顾婉卿明白了，若是今年皇上去进香，庙里的和尚必须全部出来迎接，自己虽未剃发，但却也是老方丈钦赐法号的，算半个佛家之人。
那时候若是被皇上看见了自己，难保日后不会出现差池。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一出来顾文生便有了杀心，难怪顾文生还未到时日便连忙将自己接回国师府，只是顾婉卿没想到顾文生会做的那么彻底。
明德帝则是开口说道：“原是圣地，如今却是怨气之地，朕本想尽力修缮，可天师却说再建佛寺难免镇压不了怨气，只能将那里改为大狱，囚禁恶人，以此镇压。”
顾文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新北寺大狱，如此也好。”
明德帝听见顾文生的话突然眼前一亮：“便如爱卿所言，就叫新北寺大狱吧。”
顾文生先是一愣，他并没有想命名，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可见明德帝高兴，便顺水推舟吧。
“额……是。”
原本是佛寺的新北寺就这样变成了新北寺大狱，工程耗费一年多最终建成。监狱门口的五个大字‘新北寺大狱’正是顾文生那日在御前提的字。昔日神圣的佛寺转眼变成镇压冤鬼的监狱，真是风水轮流转。
只是若干年后，顾文生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新北寺的风水也会轮流转到他自己身上，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明德帝对身边的奴才说道：“吩咐下去，将翙秧宫收拾出来给皇子师居住，一会儿便带她认识皇子公主们。”
“是。”奴才回答。
明德帝挥一挥手，面对顾文生笑着说道：“咱们俩也再对弈一局，前些日子欧阳左相给朕进献了一套白玉棋盘很是美观，且触手生凉，等下拿给你看看。”
“是。”
顾文生以那深思熟虑的眼神看着顾晚卿，而顾晚卿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在顾婉卿眼中那所谓的父慈子孝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顾文生眼中透露的担心又怎么会是为她担心呢？分明是担心自己的地位，顾家的名誉还有顾常洵的命，既然懂得那眼神中的含义顾婉卿自然是不愿意多往心里去的。
并且只给了顾文生一个简单的笑容，但其实心里要说的是：放心，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娘。
其实顾晚卿不知道的是顾文生也曾纠结许久，她出生那一晚他几乎愁尽了他的一生。让顾晚卿女扮男装代替顾常洵进宫与皇子陪读，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甚至有时候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顾家。
倘若为了自己那便是自私的，但如果说为了顾家今后的地位和荣光那还能说得过去，人就是这样，骗自己骗久了心里自然也就好受多了。
顾家的子嗣注定是要为大昌未来的帝王出谋划策，成为帝王乃至大昌的一部分，他顾文生就算是赌上这条命也不能让顾家这一脉断了！不仅如此，他还要自己的儿子登上家宗之位，还要女儿登上太子师之位，而自己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国师，有他在顾家永远不会落寞。
可此时的顾文生，带着一腔美好憧憬和对顾家未来的规划送顾婉卿进了皇宫，却并不知道顾婉卿心底里是要反的，假以时日顾婉卿是不会受制于顾文生的。
深邃的宫闱，高耸的红墙之中：
顾晚卿带着虞柯，跟随侍女来到了皇子读书的地方，这里并不像映心堂那么气派，反倒像简单民家的小屋。奢华的宫宇之中还能有这样清新脱俗的地方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依假山、傍湖水，满园花瓣拟如飞雪，翩翩陨落在顾晚卿洁白的衣衫。这个十二岁的秀美少年漫步在仿似仙境的杏花雨中，无形中为书园中的秀美之色增添光彩。拾起一片花瓣，顾晚卿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在宫门口看见的花瓣是杏花。
此番情景，让顾婉卿想到了六月飞雪……六月飞雪，窦娥有冤，这真不是个好兆头。
悄然而至的少年并未直接出现打扰这番美景，而是默默站在原地，无意的将自己隐藏在树旁，安静的看着纯白色的画卷，看着花瓣雨中的顾婉卿，侧脸、鼻尖、朱唇、黑发以及眉眼……
宫女将顾晚卿领进了看似小巧，实际敞亮的屋内，这里便是皇子们读书的课堂。明德皇帝崇尚节俭，皇宫奢华乃是先辈造就，自己无从更改。而皇子们读书的地方，断断不能接壤奢靡之气，必要精简淡雅。
不得不说，明德帝在教育孩子这方面还是很有思想，暂且算是很成功的。即便是万千尊贵的皇子，也要如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对待。
顾晚卿很赞赏明德帝，也很佩服他。若不是身兼重任，以她的性格，定会在闲暇之际去向明德帝学习，讨教一番。
虞柯在门外候着，顾晚卿从后门悄悄进入，并没有打扰皇子们读书，然而上课堂内只有一个身着黄衣的少年安静学习。
奇怪？父亲不是说有三位皇子吗？
顾晚卿思考之际，并未留意到身后缓缓伸出一只即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你是谁？”话音完毕，手也重重落在顾晚卿的肩膀上。身后那人的举动着实吓了顾晚卿一跳。
“啊！”顾晚卿的叫声扰乱了课堂内安静学习的黄衣少年。闻声，虞柯也不管礼仪赶紧冲到屋内：“主子怎么了！”
她转过身才看清身后人的模样。剑眉锋利，目光炯炯，轮廓有致，额间有一红点，真是一个俊美的少年。再看他一身青色锦衣，青蟒绣文，定是价值不菲，腰间的玉佩亦是不凡。此人便是大昌国的二皇子——储玉
顾晚卿意识到自己有失礼数，跟虞柯使了个颜色，然后退后一步鞠躬行礼：“小生见过二皇子，初来宫中，方才是小生失了礼数，还望二皇子莫要见怪。”
储玉颇有趣味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儿，她足足比自己矮了一个脑袋。
“你怎知我是皇子？还是二皇子？”少年问道：“我是不是头一回见你？”
顾晚卿低着头，思考一下便说：“小生头一回入宫，和您自然也是头一回见。小生只是猜测皇宫之中没有几人能用青蟒做衣饰的纹图，且听闻二皇子才貌双全，气质俱佳。向来喜欢青色锦缎，那便不会错了。”
说完便又向虞柯使了个颜色，虞柯领会后立刻向储玉行礼：“在下是二公子的侍卫，刚才是在下失了礼数，还望二皇子不要见怪。”
“没事，你起来吧。”储玉再次将顾晚卿由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透彻，问道：“你多大？”
“小生今年刚满十二……”
少年眯着眼睛，表情之中尽显不愿相信的意思。顾晚卿低着头，看不见少年脸上的表情，也不必看见。
这时，课堂内的黄衣少年也不再读书，闻声向后门处的二人走来。这个黄衣少年身高与顾晚卿相仿，秀气的脸庞相比于前者稍显不足，青涩之气还未脱落干净。
“皇兄，她是谁？也是来读书的吗？”少年看着眼前的顾晚卿，又看看兄长，有些不明所以。略显稚嫩的脸庞，配上呆萌可亲的表情，相当秀色可餐。此人便是大昌国七皇子——子潇
（三~六皇子早夭，宫中只有大皇子、二皇子、七皇子、还有一位大公主，后面章节会出场。）
“见过七皇子，在下是顾国师的次子，奉旨入宫做皇子师。”顾婉卿向眼前的小男孩行了行礼。
明德帝登基多年，夭折了四个皇子，如今膝下只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因此对每一位孩子都视为珍宝，及其疼爱，尤其是眼前这个最小的。要知道，大皇子祥麟、二皇子储玉和大公主朝阳已经出生很多年了，之后那些妃子剩下的孩子接连夭折，时隔多年他能再得七皇子怎能不爱。
顾婉卿从顾文生那里得到的消息当然有这一条，顾婉卿又是何等聪明谨慎，早在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皇宫终究是皇宫，处处是心机，无论初衷如何，但凡需要动脑之事，必然牵扯利益，身心皆疲惫，日后的事怎么样谁都说不清楚，暂且走一步算一步，看破不说破。
储玉不放过顾晚卿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他实在不敢相信，仅仅十二岁的少年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明明自己与她同岁，她为何就显得那样老成。
想到前几日父皇说过，顾国师家的孩子会进宫做皇子伴读，如今眼前的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就是她么。
这边储玉还在自己的思考中纠结，那边七皇子已经因见到新朋友而兴奋了：“你说你今年十二岁吗？那就是跟我二皇兄同岁！我叫子潇，你叫什么？”
顾晚卿看着扑闪双眼，兴致勃勃的孩子，毕恭毕敬的回答：“小生姓顾名婉卿。”
顾晚卿一动一作已然有序，神态淡然，话语平和，大有文弱书生之范。子潇见她第一眼便喜欢的不得了，萌生了与其做朋友的念头。但一旁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储玉却并不买账，他自始至终觉得顾晚卿有问题，却又说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这时，身旁的丫鬟见缝插针：“两位皇子，皇上之前跟您二位提起过的，顾家世代为皇子师，如今顾国师已经是国师，新一辈的皇子师就要由顾家的二公子来担任了，皇上交代奴婢说今日便安排你们认识。”
“老师？”储玉惊奇的看着顾晚卿：“你就是父皇说的老师？可你才跟我同岁，比我皇兄还小呢…能当老师吗？”那语气、那神色完完全全的不相信顾婉卿能有资格担任这一职位。
顾晚卿一向不是喜形于色之人，即使对方来势汹汹、言语间甚是鄙夷，她仍旧不慌不忙不急不恼不骄不躁的向其鞠了一躬，并回应道：“小生有没有资格皇上自有定夺。”
储玉是个急性子，对方越是这样胸有成竹，他就越是急不可耐的想要试试对方几斤几两。
“哦？很有底气哈。那我便要试试你究竟有何能耐！”储玉摸着下巴，打量着顾晚卿而后说道：“小七，去把纸笔拿来！”
“皇兄，你要纸笔干什么，你不是不爱写字吗？”子潇哪里懂储玉的想法，童言无忌将自己的疑惑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储玉顿时耳朵红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你管我爱不爱写字！让你拿你就拿，还不快去！”
“哦好好……我去！”小屁孩一溜烟的跑到课桌处，心里念叨二皇兄今天是怎么了？
而这边，储玉看着顾晚卿，顾晚卿也看着储玉，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看的一旁的宫女和虞柯都不知该怎么办。他们俩看关我们什么事？
虞柯与其中一个宫女对视，眼神交流中。那宫女仿佛在用眼神告诉他：我们二皇子从来不这样今天是怎么了？
虞柯也用眼神回应：我们家主子平常也不这样！
顾晚卿仍旧像事不关己一般，神态淡然，保持一贯的作风，沉默不语。子潇将笔纸呈上，一副摸不清头脑的样子：“皇兄，你要的纸笔。”
储玉接过纸笔说道：“父皇说你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现在便作诗让我看看，作的好方可留下，做的不好即刻走人，你可敢？”
在挑衅面前，顾晚卿从不畏惧：“小生不才，那就有劳皇子出题。”
储玉将头转向子潇：“小七，你来出题。”
“啊？我…”子潇不知道应该出什么题目为好，况且他不想为难顾晚卿，他可是很喜欢这个新来的朋友。思来想去，便决定以这书园为题，心想这应该难不倒她吧。
子潇说道：“那…那你就以这书园作诗一首吧。”
储玉并不反驳。
顾晚卿仅思索一会儿便提笔而作：
《初见》
书声琅琅，杏花似雪飘荡。
威风萧瑟，执笔早园书堂。
何故成疾，此今情生笑我。
人亦使得，勿话江山和祥。
顾晚卿字写得干净硬朗。似雪白纸卷映墨色，不仔细看还真让人以为是细腻的丝绸，触手微凉。
储玉看着顾晚卿即兴创作的诗句，表情顺势变得难看至极：“你这是在作诗还是在挖苦我？”
顾晚卿起身，行鞠躬拜见之礼回道：“小生只是以为师之道，教授皇子如何处事为人。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小生惶恐不敢违抗，何来挖苦一说。”
“巧舌如簧！都多大的人了还用父皇来压我？”储玉耳朵根子又红了，继续说道：“难不成你跟别人打架输了还要回家找你爹吗？”
“小生并没有想过要用皇上来压制二皇子，只是诗也作了，二皇子也看到了，不知二皇子对我作的诗可还满意？”顾婉卿见储玉那白嫩的脸和红彤彤的耳根子明显形成对比，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很缓和，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
储玉看着她此时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漏掉的一拍。
“哼！不就是作诗嘛，你若连这点即兴发挥的本事都没有岂不是父皇看错了人。”说完转过身去不看顾婉卿：“我不跟你说了！小七走，我们打鸟去！”
“哦好……”年纪小的子潇只能跟在储玉屁股后头。只是离开之时还不忘冲身后的顾婉卿眨眨眼睛，圆润的小脸做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很是讨人喜欢。
“恭送二位皇子……”
顾婉卿起身，看着远去的两个人。
“这二皇子看上去不是个好相处的。”虞柯的面色不太好，有些担忧。
“你不觉得他有点像一个人吗？”顾婉卿看着虞柯。
“何人？”
“瑞雪！”顾婉卿脱口而出。
“啊？”虞柯惊讶：“主子这话怎么说？”
“他们都是喜形于色之人，很容易就能看清内心。”顾婉卿分析着：“七皇子还小，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还真说不好，但眼前这位二皇子倒是个直肠子，这种性格的人最好拿捏了，所以不必害怕。不过说来奇怪…今日没见到大皇子。”
原来在顾晚卿眼中，总是能看见像瑞雪那样直白的人，虞柯的眼眸有些暗淡。
虞柯回道：“大皇子是慕容皇后的孩子，谁都知道慕容皇后不是一般的女子，想必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与旁人不同。”虞柯也帮助顾婉卿分析。既然课堂里已经没人了，两人便打道回府，边走边聊。
“你错了，能在宫里站稳脚跟的有几个是平凡女子？舒兰贵妃也不是简单女子，可你看看二皇子的言行，你觉得他像是舒兰贵妃教出来的孩子吗？”顾婉卿反问道。
“的确不像，民间传言皇上不宠爱舒兰贵妃也不太喜欢二皇子。有什么好的新奇的都先紧着大皇子来，再不济也是最小的七皇子，就连朝阳公主都比二皇子受宠。”虞柯突然想到什么似得问道：“他刚才说什么，要去打鸟？堂堂皇子竟然说去打鸟，他身边那些奴婢也不管管。”
顾婉卿点点头：“的确，这种事宫女不会不禀报皇上的，我看着倒像是默许。”
“那皇上对二皇子还真是不怎么样。”虞柯摇摇头
顾婉卿：“非嫡非长，非女非幺。”
非嫡非长非女非幺，顾晚卿这八个字字字戳心，日后想起来也是痛心疾首。
另一边：
书堂后绿树林中：
子潇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的喊着前面的储玉：“皇兄……皇兄，你等等我……”
“我的天……你可算是停下来了……”子潇蹲在地上大口喘气，抬头看着储玉问道：“皇兄…她做的诗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没看懂。”
储玉紧紧抓着手里的纸，正是顾晚卿刚刚作诗的那张白纸，由于拿走的时候墨还没干透，有些地方已经弄脏了。储玉冷哼一声：“你懂他做什么？不过是破诗一首！前两句写的跟儿歌一样，也就后面这两句还像话些。”
子潇抬起头，大眼睛看着储玉问道：“二皇兄，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那个哥哥长得好看人也好，你怎么不喜欢她呢？”
储玉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很多的小鬼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好？你们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谈何喜欢。”
“她长得好看！”子潇鼓着腮帮子争辩。
储玉顿时皱眉，他并不反对这句话，那个人的确长得好看，可就只是因为这个？
“哦？有多好看。”储玉问道。
“反正好看，比你跟大皇兄好看，比朝阳姐姐好看……但是没有黄丞相好看。”子潇笑着，把脑子里能想到的人都说了个遍。
储玉顿时黑脸：“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好色，长得好看你便都喜欢？你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
子潇想了想：“二皇兄，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玩，自然不会从旁人那里学来这些。”
“你什么意思！”
说完看着储玉的脸更阴了心道不好，立马笑呵呵的岔开话题：“嘿嘿嘿……二皇兄，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些再来跟你打鸟。”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没影，储玉也不拦着，就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手中的宣纸握得更紧。
夜幕降临，昼空星点密密麻麻，布局如棋。
映心堂：
大门正上方的牌匾上写着醒目的四个大字：明德恭简。
人们看到的那样，明事理、好德行、待人恭、要求简。明德帝将自己居住最久的映心堂提上这四个大字，便是在时刻提醒自己。
殿内，原本正在下棋的明德帝和顾文生，被小太监呈上来的物件打断。
“皇上。”小太监将一张纸呈给皇上。打开一看，里面工工整整写着四句诗，原来这就是今日上午，顾晚卿即兴提笔而作的诗。
明德帝看后不禁笑出：“哈哈哈国师次子还真是聪颖，这下这几个孩子怕是要吃瘪了吧。”说完将纸张递给顾文生：“你看看。”
顾文生接过纸张，没一会儿便面色不堪，连忙起身行大礼：“皇上恕罪，犬子年少无知，今日定不会是有意得罪皇子。”
明德帝笑说：“这有何妨，朕要的便是这种有胆量与皇子们抗衡的人。百般恭敬、万般牵就，那还得了？”
“听下人来说子潇挺喜欢她的，倒是今日没见着祥麟有些可惜。”明德帝说着，眼睛看着棋盘。
但顾文生哪有心思看棋盘，汗珠从顾文生鬓角滑落：“皇上说的是，只是犬子诗中确实有不该写的话，臣他日定会严厉训斥。”言语间不难看出顾文生紧张得很，生怕皇帝龙颜大怒。再看那诗句：
何故成疾，此今情生笑我。
人亦使得，勿话江山和祥。
谁给她的雄心豹子胆写出这种话来？
这分明是在指责皇子嫉妒她的才华，故意为难。还告诉皇子如果你的心智不能超越常人，接手皇位、保卫江山祥和这种话就不要说了，言外之意说了也是吹牛。这个丫头，放肆太甚！
二皇子不受待见，调侃几句皇上没生气也就罢了。这日后若是调侃到了大皇子……
顾文生心中隐隐不安。
宫外欧阳相府：
黄色官服男子站在夜空下，衣摆随夜风摆动，衣服肩膀上的天香红枫图火红的枫叶栩栩如生。
欧阳锦荣从一旁走来：“父亲。”
“嗯。”男子嗯了一声：“顾家小儿已经进宫”
“是。”欧阳锦荣回道：“今日儿子按父亲嘱托，试图从顾常洵口中打探消息，可谁知那小子平日里愚钝，说起顾晚卿的事儿却闭口不谈，儿子怕追问下去引人怀疑，所以并没能问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问不到便是最好的情报，这恰恰说明那顾家小儿身上有秘密，连顾常洵这个痴儿都知道守口如瓶。”
欧阳锦荣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还是父亲有远见，那眼下我们该如何？”
男子说道：“不急，一切还是照旧，你依旧要与顾常洵交好。至于皇子师那边，为父会亲自会会。”
“是，儿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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