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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疯癫和尚痴话连篇 文茵嫁潘府心初冷


  古木参天,盘根错节下是泥土的依托,绿箩袅袅,亭亭如盖下是清水的依托,万事万物皆有来处,也皆有归宿。佛教中有种说法,有因必有果,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于是有些仕途中人到了不惑之年,就参透了人生,遁入空门,有些人则是在临死之前才顿时释然,而有些人则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中,还有些人一辈子都不相信佛道,永远信仰自己的那一套学说,倒也活的轻松肆意。其实未必有人刻意判断佛道是否益于心性,是否有轮回、报应一说,这不过都是一种信仰,有人将佛道当作救世主,有人将道教视作准则,而也有人将仇恨当作归途。

  大清顺治十五年白光法师在汉阳府建立了归元寺,佛像,禅寺,圣僧,一年年去归元寺烧香拜佛的人也数不胜数,有王公贵族求步步高升,也有商贾旅人求飞黄腾达,还有平民百姓求一世安稳。那一年,归元寺里来了一位僧人,他不像其他的高僧一样,身着洁净的袈裟,剃度一尘不染,他衣衫褴褛,头发脏乱,甚至还瘸了一条腿,用粗壮的木枝支撑着自己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归元寺。这位和高僧的面容截然相反的和尚来到归元寺的第一天就破天荒地赋了一首诗,刚写完的时候,所有和尚们都来观摩,等一字一字都看完之后,才嘻笑不已,觉得此人写的狗屁不通,也没有明确的主旨,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这首诗了。

  清清碧水澈天明,香草美人荼蘼星。

  楚地朝辞寻问柳,采薇采薇丧粟罂

  首阳之巅似永夜,挂钟震林湖心净。

  吟诗浅言风雪月,茵茵绿萝首分离。

  大洋彼岸,和空壳般地大清截然相反的是清人口中的倭国,经过了盛大的明治维新后,整个国家蓬勃发展野心勃勃。倭国作为亚洲学术教育水平顶尖且前沿的国家,学习的内容早就不知只有文学和历史,更多的包含数学,自然科学等等。林震和林采薇学的就是这方面的知识,当时林震说,我们尚且都到这里来学习了,为何不学一点和国内有差别的东西。于是林采薇也和兄长一样,学了设计。

  毕业前夕,林采薇的老师找到她,蒸汽灯的暖光下,手冢先生语重心长地和采薇说:“采薇君,我和其他教授商量过了,非常欣赏你的才华,所以东京大学决定希望你能留校,继续深入学习,费用我们学校会给你和你的兄长继续供应,采薇君,希望你能和震君考虑一下。”

  林采薇当然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东京大学要求自己留下来意味着什么,不过是为倭国卖力,把精英留在本国。她礼貌的笑了笑:“多谢手冢先生和学校的赏识,不过我和兄长回家心切,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见到父亲了,所以前段时间我和兄长都商量好了,毕业了就回国。”林采薇圆滑地应着,既表明了决心又不那么强硬,经过了两个年头的锤炼,采薇仿佛摸清楚了自己想要什么。

  手冢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在暖光的蒸汽灯下,背影松弛了许多:“那采薇君,你和震君这么着急回果,有什么急事吗?”

  林采薇沉默了半响,透过半掩着的窗子,仿佛看到了很远很远的记忆,她勾了勾嘴角,眼眸闪了闪:“我该回去嫁人了......”

  “嫁人?”手冢很吃惊的样子,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度:“采薇小姐,我一直以为你会有更伟大的追求,为什么还是落入俗套呢!”

  “手冢先生,您知道人有三件事掩饰不了,咳嗽,贫穷和喜欢,我喜欢他,所以我想赶回去见他,再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庭整治好了才能治国平天下不是吗?况且...我还是个中国人,在传统文化中,女人本就是相夫教子的。”采薇娓娓道来,甚至在提到“他”的时候露出愉悦羞涩的笑容。

  “这...”手冢顿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但还是觉得人才流失怪可惜的,于是忍不住想要力挽狂澜:“采薇小姐,我们真的很珍惜你这样的人才,你在我们学校肯定会得到最好的教育,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

  “谢谢您,手冢先生。”采薇站起身来深深地朝他鞠了一个躬:“非常感谢这两年您对我的栽培,采薇永远都不会忘记,但是我真的归家心切,所以只好拂了您的好意。”她一直鞠着躬没有起身,手冢见如此也不好再继续强迫了,只好伸手扶她。

  “真是可惜呐,好吧,那我们有缘再见吧采薇小姐。”手冢拍了拍她的背,起身离开。

  天空中羊脂白玉般的明月孤独的悬着,几缕薄云似面纱一般笼着月儿,星辰少得可怜,采薇坐在书桌前,出神地望着暖光的蒸汽灯。

  今日是粮道街胭脂路最热闹的一天了,喜气洋洋,锣鼓喧天,鞭炮声连绵不绝。今日是武昌府最大的官宦人家王家和最大的商贾人家潘家的大喜日子,王家独女王文茵要嫁到胭脂路尽头的气派大宅子里去,成为潘家独子潘衡的妻子,两家父辈都是世交好友,母亲也聊的不错,甚至投缘,经常约着一起去逛胭脂首饰商铺,而两年前王文茵和潘衡第一次见面皆称道眼缘极好,自然是金玉良缘,这次盛大的成礼潘家和王家邀请了许多贵宾,武昌府汉口府汉阳府的各个官员都拨冗参加,还有一些生意上的伙伴,人来人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宾客们在席间喝酒谈笑,在喧闹中等着良辰吉时的到来,终于随着一声敲锣声,一位男人用洪亮的声音喊道:“吉时到!”

  今日庄严却又不失浮夸的潘府大门上挂满了红色的绸缎,一身红色喜服的新郎潘衡玉树临风,姿态沉稳,牵着红色绸缎的一边一步一步跟着新娘走路的节奏慢慢往前走,红色绸缎的另一边是蒙着红色喜帕的新娘,身着火红隽秀着金色花纹的苏绣上衣,下面是如波浪般泼散开来的火红马面裙,腰间系着那通体剔透的纯粹玉石,一步一莲生地向其高堂走去,将要到父母面前时,潘衡体贴的扶住王文茵。于是就开始进行庄重的叩拜礼,等将新娘送入洞房之后,潘衡理所应当地出门陪酒,王文茵摸索着拉住他,轻声道:“...相公,少喝些酒。”

  “夫人放心。”潘衡拿下她的手便抬脚离开了。

  从黄昏到夜晚,王文茵透过红色的喜帕隐约看见一些房间内的摆设,听见喧闹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若有若无,此起彼伏。再晚一点,喧闹声逐渐减小到慢慢消失了,可今日大喜日子的主角迟迟没有出现,准确的说,连门外的脚步声都没有,就更别提推开房门的声音了。王文茵一丝不苟地坐在床上,小心翼翼的不敢掀开好好盖着的喜帕,双手紧攥着手绢,收拢在双腿上。直到深夜子时,文茵才将喜帕从头上掀开,内心复杂地看了一圈装饰精致的房屋,桌面上整齐的摆放着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和两杯连酒都没有盛满的酒杯,她提起裙摆,轻轻的走到门口,将门推开,门外略带微热的暖风拂过脸庞,一个人也没有,只见空中一轮明月,星子三点。

  她慢慢地沿着长廊走着,碰到一位守夜的婢女,还是耐不住好奇,叫住了婢女:“诶,少爷...怎么了?”

  婢女一脸疑惑,停顿了半天:“回少夫人,今日是您和少爷的大喜日子,少爷一直在你们的婚房里,奴婢也不知到少爷怎么了啊?难道少爷出什么事了吗?”婢女突然紧张起来。

  “没有。”王文茵赶忙否认,不动声色的将情绪藏在心底,故作无所谓地打了一个呵欠,摆摆手道:“你且去忙吧。”

  语毕王文茵就转身朝婚房走去,夜色朦胧,凄凉似水,不仔细看也看不清文茵单薄的背影,婢女疑惑地看着少夫人离开,思忖着,新婚之夜,这都子时了,怎么少夫人还出来?还问这么匪夷所思的问题?婢女挠着头便朝反方向走去。那一夜文茵一夜未眠,她一直坐在床榻边,心里盘算着,也许是潘衡有什么事耽搁了呢,也许下一刻就回来了呢……然而终究无果,下午潘衡留下一句“夫人放心”就再也没有回来。第二日清晨,王文茵疲惫的将嫁衣脱下,再仔仔细细地梳洗一番,穿上潘府给她准备的衣裙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呆,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去给潘衡父母请安,也不知道潘衡和他父母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总之她很迷茫,什么都不知道。忽然她发现门口的门纱上倒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她想都没想就急忙开门,看见一宿未归的潘衡竟然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他一袭黑衣,梳洗的倒干净,好像是专门过来等文茵的。文茵想会不会是昨晚真的有什么事,现在准备来和她解释,她急切地开口:“相公,昨...”

  还未说完就被潘衡生硬地打断:“夫人,生而有命,要学会做人啊。”

  什么?王文茵真的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她不会做人吗?还是她做的哪里不好惹他生气了吗?王文茵柳眉微蹙,不解的望着他。

  潘衡笑了笑,对着她伸出了一只手:“夫人,该去给爹娘请安了。”

  王文茵又一次被她完全不认识的潘衡震惊到了,他是怎样以这样温柔的姿态说出如此无情的话的?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直到潘衡向前走一步拉住她的手,才借着一股力慢慢前进。这两年里,她不是没有见过潘衡,反而因为父辈故意为之的原因,她经常和潘衡见面,每次见面,他都温文尔雅,两个人也相敬如宾,王文茵在大婚前都想过了,就算不相爱,他们也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他们也可以相处和谐,只是她没有想到潘衡会变的这样很快,会如此变幻无常,让人捉摸不透。

  正在想着问题的文茵忽然被潘衡搂住腰身,紧接着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夫人,马上就进正厅了,你可要学会做人啊。”

  学会做人?王文茵忽然明白了,原来做人是这个意思,就是假装恩爱罢。她轻轻咬着下唇,艰难地回答道:“嗯。”

  随着两人进入前厅,潘家父母已经坐在主位上了,满脸慈祥地看着他们,特别是潘母,看见文茵进来之后越发热情了:“文茵啊,昨夜睡的可好啊?”

  满屋子的人都听出来潘母话中暧昧的意思,也都懂潘母更深一层的意思,而唯独最应该听懂潘母的话的人却装作听不懂,文茵欠了欠身,垂下头,答道:“挺好的,母亲。”

  看着文茵淡定平静的回答时模样,潘母愣了愣,有些担忧地看着王文茵。潘衡则插嘴道:“娘,我和茵儿之间的事,您就别问了。”说着走到文茵身边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潘父倒没看出什么端倪,倒也觉得这王家姑娘挺好,矜持端庄,优雅大方,撑得住门面,也做得了正妻,于是摆了摆手:“衡儿,茵儿,敬茶罢!”

  敬完茶之后,潘衡体贴的找婢女要了一块软垫给文茵垫上,让她先坐下来自己再坐,这些小动作都被潘母看在眼里,潘母笑得开心,叠着手对文茵说:“文茵啊,爹娘想抱孙子了,你们抓紧呗!”

  王文茵刹时哑言,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鼻子挺酸的,为何要这般对她?潘家为何要这般对她?爹娘为何要这般对她?她是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么?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好...我们会尽力的娘。”

  潘夫人又看向潘衡,他浅浅地笑着。

  潘老爷显然对这类话题不是很感兴趣,抬手摸了摸胡子问道:“衡儿啊,近日我们厂出口盐的数量不对啊,比往常少了不止一点,你今日和孙书君那小子聊聊,找找原因和解决策略。”

  “今日才大婚第一天,你就不能让衡儿休息一下啊?”潘夫人嗔怪着,不满地看了一眼潘老爷。

  “没事的娘,我晌午去和书君聊聊,不会很久的,茵儿她会理解我的,是吧?”潘衡转头看着王文茵。

  文茵在他温柔的目光下点了点头,说道:“相公回家想吃莲藕羹吗?我可以做一点。”

  潘衡凑过去在王文茵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笑道:“有劳夫人了。”

  潘老爷和潘夫人看见二人如胶似漆,也放下心来,随他们去了,笑呵呵道:“我和你爹都老啦,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情趣,文茵你好好在家里休息休息罢,第三天让衡儿陪你回门。”

  王文茵好像又燃起了一点希望,这成亲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知道爹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一下,她想到潘衡沉了两年气的伪装都觉得十分的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若是潘衡一直不肯圆房,潘家就一直不会有子嗣,潘家父母会怎么想,外面的人又会怎么说潘家和王家,那到底是潘衡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呢。文茵一筹莫展,只得一个人回了房间,只是不想,潘衡和她一起回来了,一路上笑如春风,温柔体面。

  回到房间后,王文茵谨慎地站在一边,看着潘衡行云流水一般坐下来,倒出一杯茶,趁着白腾腾的蒸汽,也不看文茵,也不说任何话语。半响,沉默了很久,潘衡放下茶,好笑地看着低着头站着的王文茵,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食指敲着木桌:“我欺负你了?为何表现的如此委屈?”

  王文茵抬眼凝视着漫不经心的潘衡,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我们是夫妻了不是么?”

  潘衡的嘴角微微向下沉了一分,好在他拿起茶杯遮掩住了,白雾从瓷杯里弥漫出来挡在二人之间,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是啊,今晚我会和你圆房,我会让你生下潘家的子嗣。”

  他是这样想的吗?原来潘衡认为成亲就是生孩子的意思,但是王文茵追求的不是,她期待的是精神的共鸣,灵魂的合拍,她追求的是宋英宗和高滔滔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她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她的良人是谁,会不会和她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然而现实却给她了一个骨干的回答。文茵激动地上前一步:“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未说完就被潘衡强硬的打断,声音略带阴沉:“我们之间没有爱。”

  文茵缓过了气,安静地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又恢复了最开始平静的模样,只是多了一分平淡,少了一分拘束。罢了,命该如此罢。

  江浙一带,和风细雨,小桥流水,古木人家。白墙黑瓦,碧水清波,木桨哗啦地在窄窄的河道里划动着,卷起一层层波纹,软侬吴音,含笑羞涩,一波一波的宾客走着水路从长江的支流慢慢划向碧波河道里,慢慢地河岸不在冷清,越来越多的商贩们在岸边叫卖着,吆喝着,还有些长相姣好的姑娘在桥头卖着琵琶,越往前走越拥堵,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都十分的拥挤,路上还隐约透着些鞭炮和敲锣打鼓的声音,乌篷船里的宾客谈笑风生,不亦乐乎。

  “老陈家又生了一个儿子呢!”

  “可不吗,这盐商生意刚大赚了一笔,这家里又添了一个男儿,人丁兴旺啊!”

  浙江湖州府有一产盐巨商,陈家,两年前刚添独子陈楚珞,前些日子陈家夫人又生了一个男婴,陈老爷开心的不得了,于是对外说,家中喜事,见者有赏。陈老爷本就邀请了一些熟识的朋友来陈家做客庆祝,再加上这样的通告传出去,更多的人便来了湖州府陈家领赏,顺便献上一份祝福。

  陈老爷站在亮堂的正厅里,陈夫人微笑的站在其身旁,后面站着抱着刚生下的男婴的奶娘,奶娘怀里的男孩发出咿咿呀呀的孩童之音,正厅里有几位陈老爷日常交好的朋友,其他的人们都站在正厅外的小花园或者再外面一点,陈家大宅的门口。陈老爷面带喜色,意气风发,朗声道:“今日大家能够拨冗参加小儿的出生庆礼,陈某备感荣幸,今日之赏,见者有份,诸位悉知,陈某大儿陈楚珞,鄙人和内人希望他如美玉一般温润,近日小儿出生,我们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惊艳的名字,清晨,灵光乍现,想到一个,现在当着大家的面,鄙人来说说,古语有言,男儿取名寻楚辞,女娃取名问诗经,故而陈某给小儿赋名“辞”,陈楚辞,望他能传承先贤智慧,力挽狂澜!”

  紧接着就是三三两两的掌声,和些许读书人的暗道精妙。这座白墙黑瓦的肃穆古宅包裹在一片喜庆之气中,在沉静河道的衬托下愈加大气磅礴,古色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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