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憋着
褚冠杰脸色微微一白，神色依旧不变，站直间，后背肌肉蠕动，硬是将伤洞闭合。
古春秋见状，便对古千柔说道：“你过来帮忙给任川上钢板，给他固定好了。”
“哦，好。”古千柔虽然不喜欢任川，但也毕竟是相处多年的朋友。
就算是陌生人，她也不会不救。
她也是刚洗过澡，身上香喷喷的。
已经暂时止痛的任川软绵绵地倒在椅子上，气喘吁吁地看着她过来动作轻柔地帮自己固定手臂，一时间，竟有种强烈的幸福感以及依恋感。
他真想将脑袋靠在她的肩头，或者投入她的怀抱。
让她的女性温柔，给予自己的精神上的慰藉，修复身心的创伤。
可惜，他不敢这么做——
要冒然行动，说不定才接回去的手，就又要被古千柔扯断了。
“喂，发什么呆啊！”古千柔瞥了一眼正在被古春秋包扎伤口的褚冠杰，说道，“你们今晚上怎么就跟翟家年又碰上了？为啥会打起来啊？”
坐在一旁的沈老爷子，一开始就想问了。
不过觉得那样不合适。
所以才想等伤口处理完毕了，再开口。
既然古千柔提前问了，那他自然也认真听了起来。
任川正要搬弄是非，夸大其词，但一张嘴间，就想到翟家年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登时一怂，依旧用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还不都怪那个该死的王启！明明当初被翟家年砍断了手，还差点被他捅死。这家伙倒好，才回国，就联合了翟家年一起设局。说什么举办什么聚会，邀请我们大家过去。然后……就被翟家年一锅端了。”
“呃，什么叫一锅端？”
“就是，就是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好几个人被翟家年废了一只手。”任川支支吾吾地说，“曾凡几、黄武……”
他一口气念完了那几个人的名字，“他们你也应该认识吧？”
“听过名字。”古千柔纳闷道，“不是，这为什么呀？翟家年为什么一定要废你们一只手？”
“这——”
任川不敢撒谎，但又不好直说，只得把嘴一闭。
“哼！”沈老爷子威严地瞪了他一眼，又吓得他一哆嗦，“任川，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就因为听说翟家年的死讯，所以就去欺负那个叫苏问河的小姑娘？在互联网上泼她的脏水？我真的想马上打电话问你妈，到底是怎么教育出你这么一个下作的东西？”
“外公，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消消气啊！”任川急忙带着哭腔软语道。
“什么？原来在网上黑苏问河的，还有你一个啊！”古千柔手上一个用力。
“嗷！”任川惨叫一声，“千柔，你轻点儿，疼，疼！”
“疼个屁！我爸的银针还插在你身上，疼吗？”
“真的还是会疼……”
“活该！翟家年死了，苏问河她本就跟活死人一样，痛苦得不得了。这么可怜的软妹子，你也忍心这么对待她？你还是人吗？”古千柔气鼓鼓地扔开他的手臂，一脸恶心地站起来，拉开距离，“而且苏问河也是我的好朋友啊！这几天她可是都住在我家的。你真的太过分了！”
“我，我又不知道她是你朋友啊！”任川又一番龇牙咧嘴，好不容易忍过一波剧痛，急忙辩解，“而且我只是打个电话请了一个很小的水军公司，顺便说了几句。最开始爆料，说苏问河是心悦会所的小一姐，根本不是我！况且……苏问河本来就在心悦会所做过啊，我就算有一点点落井下石，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吧。”
“你还不承认错误是吧？你这混蛋，又不是不知道苏问河只是刚到那个狗屁会所，就被翟家年救走了。而且她也是被逼无奈，这些你都知道！不就是因为翟家年当初赶走了你，你就怀恨在心吗？你要去针对翟家年，我还佩服你。你等他这一死，就去对付一个毫不相干的苏问河，你真是太不要脸了！我永远都瞧不起你！”古千柔霹雳啪啦就是一连串的批判，越说越来气，恨不得一脚踹他受伤的手臂上。
“是是是，我知道我错了！我改，改还不行嘛！”任川见沈老爷子看自己的目光越发不善，又赶紧说道。
他眼珠子一转，继续道：“我承认我不道德，我错了。可褚兄弟他又有什么错？不过是帮我说了几句，就被打得比我伤还重了这么多！最关键的还是，翟家年居然还对他动了枪！这性质不是更严重吗？明知道褚兄弟是给迦叶治病的关键人物，却朝他开枪！这万一把褚兄弟给打死了，那迦叶的病不也完了？翟家年这也不对吧！”
“这……”古千柔语气一滞，看向沈迦叶。
沈迦叶平静地说道：“不用扯上我，我还是那个态度，我的病，不需要谁救。”
“行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沈老爷子白了她一眼，喝斥道。
沈迦叶微微一笑。
沈老爷子站起来，走到褚冠杰身前，说道：“冠杰啊，这次让你受委屈了。回头我一定会去找翟家年说道说道。这小子，太不像话！比武切磋还好点，居然对你动枪。这不是胜之不武吗？”
褚冠杰平静地说道：“沈爷爷，这事不用麻烦您，是我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哦？”沈老爷子朝小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小凌会意，不动声色接了句：“你的意思是，翟家年要是不动枪，你也打不过他？”
“呵呵。”褚冠杰暗暗冷笑，又何尝听不出这两人一唱一和，不过是想探听翟家年的底细——
他到底功夫被废没有？
今晚的事情，他们完全可以收到实质性的汇报。
所以褚冠杰也没故意带节奏，实话实说：“我并没有跟他比武，他从始至终，都坐在轮椅上面，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我甚至感觉不出他到底有没有武功。他扣动扳机的时候，用的力气，比一般的军人，都小得多。”
“咦，那你除了枪伤以外的伤，是哪儿来的？”古千柔插了一句，“哦，还有你的脸……”
褚冠杰沉默了一下，很耻辱地说道：“是一个女人，先是空手打败了我，然后又持刀造成的。”
“女人？”古千柔眉毛一挑。
她倒没对“褚冠杰被一个女的”打败而感到吃惊。
而是为翟家年的女人缘，而吃惊。
这家伙，明明不能破一色一戒，怎么也非得认识这么多的女孩子啊！
早上才告别了自己还有另外三个，回头就又不知从哪儿带了一个新的。
会是谁呢？
没听说他认识什么武功超高的女性武者啊！
连褚冠杰都打不过她，那和褚冠杰练的一样的功夫也都是大成阶段的翟家年，难不成也打不过她？
嘿哟，翟家年这家伙，总是不可一世的样子。
终于也有被女人压头上的时候呀！
不管那个女人是谁，都会是我古千柔的偶像啊！
古千柔内心一阵喜闻乐见。
她这却是外行了。
如果是三叶道长或者成一念，甚至梁润痴，都能看出，翟家年已经打破了人体极限，摸索出穴窍之道。
褚冠杰则还在人体极限的范畴以内。
单论功夫境界，就不是一个级别。
更别提战斗经验格斗技巧那些了。
只可惜……还没有任何人，把这一点，告诉褚冠杰。
而且，翟家年自己说他没学过其它武术，只专攻护鼎气功。
但他要真没涉及过顾家家传武学，那才叫一个有鬼了！
专攻护鼎气功的人，会有出神入化的枪法吗？
他还说过这是他初出江湖呢，不也早就偷偷连国都出过吗？
“快快，告诉我，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古千柔眼睛亮晶晶地追问。
褚冠杰嘴角一抽，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听到翟家年叫她咪一咪。”
“……”古千柔顿时就瀑布汗了。
沈迦叶本也竖起耳朵听来着，也都眼前一黑。
这翟家年！
真是臭流一氓！
褚冠杰一说翟家年并没出手，沈老爷子的眉头就不由紧锁——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啊！”
对于“咪一咪”这个称呼，他倒没去在意。
不就是跟猫咪一个唤法么？
他也没再追问，又好生安抚了一番褚冠杰，便又拉着沈迦叶离开。
从头到尾，沈迦叶都没有对褚冠杰说一句话。
一句关心之词都没有。
对于她的“冷漠”，褚冠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好几秒钟，然后低低“呵”了一声。
古千柔也同样冷漠地拒绝任川就在这儿留宿一夜的请求，差点拳打脚踢地将他赶出去。
褚冠杰不用撵，就很自觉地道谢然后告辞。
古千柔和古春秋送他出去，一直到他和任川一起彻底走远，古千柔才将门一关，摇摇头，自语：“奇怪。”
“什么奇怪。”古春秋瞥了她一眼。
古千柔东张西望了一下，低声说道：“按理说，这褚冠杰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嘴巴也不那么贱，并不会惹人生气。相反，翟家年这家伙各方面就恶劣多了。可为什么我和叶子，都完全没有结交褚冠杰的想法，总觉得他怎么都萌不起来……”
古春秋想了想，说道：“你们经常在网上看的那些，不是有一点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什么哦？”
“老实人只是拿来接盘的，又怎么喜欢得起来呢？”
“噗——”
古千柔没想到自家老爸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登时天雷滚滚啊！
不过细细一想，好像也蛮有道理嘛！
比起翟家年，褚冠杰未免无趣了些。
而且总觉得这人端着，有点装……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古春秋没有说出口。
那就是翟家年先一步被古千柔她们接触到。
对她们来说，翟家年充满了新鲜感。
有个词语都叫“先下手为强”啊！
当然，也有个词叫“后来者居上”。
然而褚冠杰不给力也没办法。
当然了，在古春秋看来，无论翟家年还是褚冠杰，全特么一个鸟样，没啥区别。
相比之下，他还看褚冠杰更顺眼一点。
毕竟这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撩过自家闺女。
翟家年这王八蛋就不一样了。
明明不能婚配，撩个蛋啊！
要不是没有功夫，真特么想见他一次打一次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古千柔偶像的哆来咪，都不坐车，就这么推着轮椅，一步一步的走。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时不时斗嘴，然后互喷，甚至于对骂。
偶尔也一块儿唱歌，或者莫名其妙地同时发笑。
时间静悄悄的流逝。
几个小时就这么一晃而过。
连续走了这么长时间，哆来咪也丝毫不累。
翟家年的话，坐在轮椅上，还累个屁啊！
就这么，在将翟家年送到他家小区外面，然后哆来咪就止住了脚步。
夜风悄悄吹熄了不少楼房里的灯。
哆来咪朝翟家年住的那栋楼眺望了一眼，然后低头，看着翟家年，说道：“既然你没死，那么接下来的路，就你自己走下去吧。我得走了。”
“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最该去的地方，难道不是我的心里吗？”翟家年拉住她的手，说道，“别走了，我舍不得你。”
“没想到你也会说肉麻的情话。”
“我以前没对你说过我爱你吗？”
“当然没有。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哆来咪试图挣脱他的手。
“我真舍不得你走，反正你都回来了，就真别走了呗，我不是在开玩笑。”翟家年站起来，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得了吧，我留在你身边，你不嫌我坏了你钓鱼的雅兴？”
“你不就是我的鱼？”翟家年说道。
哆来咪美目流转，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是你的鱼？那你水够多吗？”
“啊？”翟家年一愣。
这车，开得触不及防啊！
他火速回过神，笑了起来，说道：“别的水不知道，口水倒是不少，要不尝尝？”
“……本来是考虑要给你一个吻别的，可你这么一说，这兴致就彻底被破了。”哆来咪嫌弃地说道。
翟家年说道：“接吻，本来就是口水的交换啊，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体一液的交换吗？”
“别继续恶心了好吗？”哆来咪猛地伸手，将他推开。
翟家年一下子就又坐回到轮椅上，甚至和轮椅一块儿向后倒。
他慌慌张张伸出手乱抓。
哆来咪立刻上前，将他手握住，带着他恢复平衡。
下一刻，她单脚踩在他两一腿一之间的轮椅坐垫上。
身子俯下，轻轻在他嘴唇上亲了下去。
翟家年和她的身子同时静止。
几秒后，浅尝即止，没有深入。
哆来咪后退两步，潇洒地挥挥手，然后转身，越走越远。
翟家年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目送她变成一个小点，然后消失。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接你回来……”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郑重其事地低语。
说白了，现在的他，并没有资格将她挽留。
因为他不能娶她。
有缘无份。
除非——
找到护鼎气功的后续功法，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
并偿还了沈家的一切。
了结了背负的责任。
以及有关顾今朝之死的仇恨。
还有解决哆来咪的所有心结。
翟家年了解哆来咪，哆来咪也了解翟家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哆来咪依旧不紧不慢地走在人行道上。
“喂，我借你的车呢？”一辆很便宜的国产车，在她旁边停下，探出一张沧桑的大叔脸。
“啊，忘了，还在王家的附近，你自己去开吧。”哆来咪说道。
“好吧，就知道你不靠谱。上车吧，我送你出国。”
“怎么，还担心我会悄悄留下来搞事儿，必须亲自看着我出国才放心？”哆来咪嘲讽一笑。
“并没有这种担心，我知道你不会搞事儿。”这大叔脸咧嘴一笑。
虽然他知道哆来咪在心悦会所搞了事儿。
但那特么也叫事儿吗？
哆来咪拉开车门，坐了后面，然后就闭上眼睛。
虽然这时候车流已经蛮少了，不过这大叔开得还是很稳很慢，完全不会超出限速范围，始终克制在交通规则以内。
一直到离开京城。
哆来咪这时又睁开了眼睛，看向郊区被夜染黑的植被。
“我说，你这个当教官的，都不去看看翟家年？”她说了句。
大叔淡淡地说道：“什么教官不教官的，我不过指导了他几天枪法而已。就这几天，都差点被他反过来玩儿死。这样气人的混蛋，眼不见为净。”
“而且啊，他欠我的人情，在混乱区都已经还掉了。从此两不相欠，又不是一类人，何必两看相厌？”他掏出一根烟，点燃，再将车窗打开，一张刀削斧凿的硬汉脸孔，在路灯与阴影的交替中，不断地明暗交换。
哆来咪皱了皱鼻子，说道：“我讨厌香烟，你太没素质了。”
“不服？”大叔陡然将油门踩到底，看似普通的汽车便如超跑一般，低吼着狂飙出去，“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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