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神罚

　　瑞哥身披战甲，一拳把一只骷髅的头给打飞了出去。也许在他内心深处，他一直都对当年抛弃了战友苟活至今而感到愧疚。但是现在他已经永远抛弃了这种愧疚，无比自豪的与那些安静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在凌晨就钻进厨房生火做饭的人、街头混混和默默无闻生活在茶花城的人，一道站在如浪潮般势不可挡的亡灵军团前。第一波敌人弱的可怜，就连那个在街角卖糖渣的老头，都能轻而易举干掉两只骷髅。面对向他冲来的敌人，瑞哥放声大笑起来，他们也许无法打败亡灵，但他们将用生命进行尝试。

　　就在瑞哥扬起手中的大斧，准备向骷髅们砍去的时候，视野尽头处突然钻出一只身披坠链，浑身长满骨刺的高大猛兽，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整座城市中回荡开来。在城墙上、城门口战斗的每个僵尸，也都用它们狂野的嗥叫应和着那只巨兽。就在这一片怒吼声中，最低级的骷髅慢慢散开，为精锐的亡灵部队腾出了冲锋的空间。

　　“老天啊…”瑞哥一看到那只巨兽，便感觉浑身汗毛倒竖。在兽人心中，比蒙是神灵的使者，但眼前那头腐烂的比蒙肯定不在此列。瑞哥知道，只有被邪神禁锢了灵魂的比蒙，才会拥有如此骇人的外貌和力量。

　　后方的督战队见临时征召来的民众有了掉头逃跑的意图，立即纵马在城墙下来回驰骋，不停的发表演说，鼓舞士气。提醒那些肝胆俱裂的胆小鬼们为了荣耀、为了祖国、为了自己的生命和仇恨而战。

　　如果杜威足够聪明，他肯定不会这样做的。撤下城墙，利用街垒和路障将敌人分流，然后死死扼守要道可比固守城墙的效果要好许多。但他对民众并不信任，如果把这些战斗力不高的民兵拉到后方，恐怕没等一线崩溃他们就作鸟兽散了。

　　至少现在，杜威仍旧没能从“成为国王，在亡灵放干整个西境的血后成为霸主”的美梦中醒来。所以他不顾客观事实，也不愿意承认费舍尔已经处于绝境之中，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了赌桌上，希望保住他的“财产”。

　　杜威没犯任何错误，他的一切考虑都十分周全，合情合理。如果敌人的数量没有超过守军上百倍，如果士兵们都是亡灵一样不会疲惫不会恐惧的战士，那或许他就能赶走亡灵。

　　除了数量一无是处吗…瑞哥脑海中又想起了督战队的说辞，他苦笑着叹了口气，望着那头已经让无数人转身就跑的比蒙，在将敌人大卸八块的狂野冲动的驱使下，顶着箭雨和零星的短矛，怒吼着发起了势不可挡的冲锋。

　　这次应该是要去见战友们了吧…瑞哥想道，至少要再砍翻一些敌人，直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再说吧，否则那些整天吹牛的兄弟肯定会嘲笑自己的…

　　但今天这座城市的人十分幸运，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神罚。也许是主被亡灵们贪得无厌渴求血肉的行为激怒了，也许是某个信徒的祷告得到了回应，总之，神罚就这样降临了。

　　先是一道炙烈的光，接着，毁灭带起大地的震颤。瑞哥隐约看到一根银色金属光泽的巨棒从天而降，狠狠砸进地面之中。到处都在燃烧，火舌舔舐着天际，地狱般的红光撕碎了云团，灰烬和浓烟如同巨浪一样向四周翻涌而去。曾经不可一世的亡灵大军已经被轰成了粉末，只余下一堆堆烧焦的尘埃。

　　堪比烈日的光芒迅速散去，瑞哥下意识的俯下身，还在燃烧的亡灵残骸随即如雨点般砸在他身上。到处都是痛苦和悔恨的哭喊声，塔楼上也燃起了熊熊大火，从中心点升起的烟柱在天空中摇曳着，腐臭且炙热的空气让人喘不上气。

　　在至高无上的神只看来，生命，也许仅仅是一个名词。

　　战场一度因神罚的降临而出现了短暂的时停，直到接二连三的火雨从天而降，精准的落在亡灵头上，而没有伤到城墙时，人们下意识的跪倒在地，开始向神献上自己卑微而又廉价的信仰与灵魂。

　　瑞哥似乎能理解那些曾亲眼见证神罚的人会作何感想了。那是在一片恐怖的海洋中发现了一座名为希望的小岛，岛上藏着数不胜数的幸福、欢乐和爱，让人认为只要登上那座岛，就能从这个黑暗时代的纷纷扰扰中解脱出来。但信徒们总会忘记神只是不朽的，而凡人不是。男孩会变成男人，男人会变成老人…最终，在侍奉了主几十年后，时间会带来那件无法逃避的事，至于他们的灵魂呢？没人知道它们是回到了混沌的虚空中还是投入了主的怀抱。

　　战场上的形势瞬间发生了逆转，似乎无穷无尽的亡灵在天火面前好像纸糊的一样，完全无法承受神罚肆无忌惮的打击。腐烂的比蒙顽强的试图用强悍的身体扛下能溶毁岩石的圣焰，但只是螳臂当车。整个战场上，赞美主的颂歌和绝望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支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乐。在神罚降临的时候，亡灵们无处可藏，也无路可逃。不管马格努斯如何焦急的呼喊，他精锐的手下们还是在被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打击猎杀。

　　即便如此，马格努斯还是命令手下进行着狂暴的进攻。在城墙下，它们利用堆积起来的尸体作为掩护，翻越这座城市的屏障，与士气大振的守军撞在一起。但伴随着后援渐渐不继，亡灵的攻势也渐渐显得混乱无序起来，守军依托陷阱和远程火力且战且退，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数目惊人的伤亡。支离破碎的平原上，火焰和灰烬取代了一切脓血和肉块，亡灵们无法穿过被神怒之焰覆盖的地区，这让马格努斯暴跳如雷，心中却隐隐感到了一丝恐惧。

　　又是几道火雨降下，将亡灵封锁在了一个巨大的火圈里，动弹不得。这时胜利的天平渐渐向守军倒了过来，还在城墙上却已经失去了后援的亡灵被不断打倒、消灭，这一次，守军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宣布，亡灵暂时无法攻破这座城市了。

　　五颗流星划过天际，慢慢减速降落在城墙脚下。从银白色的卵状金属舱内，走出了五个人影，他们正是从飞船逃出的劳伦斯一行。此刻，他们面朝明亮而爆烈的光环，立于静默战场上的身姿，像极了教典中描述的审判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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