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那天程瑜坐着邵景安的车回了S市，两人随便吃了点午饭就被拉去拍定妆照了，程瑜前一晚睡得早精神还不错，反观邵景安就不一样了，尽管他在车上已经睡了一路，但从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暗黑气息就能感觉到，邵影帝今天很烦躁，索性这次的定妆照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平息网上翻涌的八卦浪潮，今天又是元旦，整个过程大家都高度集中，赶在晚饭前就解决了。
谢绝了何明润的晚饭邀请，程瑜告别了众人回了自己的小窝，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正好未来几天没通告，她需要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把自己扔到床上什么都不想，就单纯的放空，自己和自己对话。
简单收拾了一下吃剩下的外卖餐盒，程瑜缩回影音室的沙发里第N遍刷邵景安最火的一部片子，也是程瑜最喜欢的一电影《与你随行》，邵景安在里面演的是一个名叫李京的盲人警察，在一次任务中意外受伤失去了双眼，但由于在警局位高权重并没有立刻被辞退，而是退居二线继续刑侦工作，影片的开始就是李京因为身体的缺陷在工作中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而他对他的工作又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一次又一次的逞强使犯人在他手下一次又一次逃脱，他的不败神话也渐渐被人遗忘，李京就在这样的尴尬情况下苍凉退场，离开了他心爱的工作和他奉献了全部心血的警局。
接到好友乔曼的电话程瑜正看到李京一个人在老家孤独的生活，每天除了基本的温饱，剩下的时间依旧心系他离开之前没破的案子，看着荧幕上画了特效妆看起来苍老了十岁的邵景安，眼前的黑暗和心里的明亮交替出现在镜头前，那空洞中带着匪夷与茫然的眼神，像个深陷泥淖的人不停的在失望与希望中徘徊，在绝望的深渊里挣扎，看得程瑜心里痒痒的。
电影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镜头都值得学习，果然是影帝，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当时的他还不到二十三岁，演这样沉重复杂的情绪竟看不出一点生疏感和违和感，当真是和人物形象融为了一体。
记得上学时哪位老师说过，一个好的演员不是把角色完整的诠释出来，而是能把自己变成角色，最后再把角色变成自己，前一个过程是让演员完完全全的了解别人创造出来的人物，感受角色体验角色，后者则是让角色变成另一个自己，变成脱离导演和编剧的思想，完完全全是演员的这样一个形象，让观众看到这样的人就想到这个角色，眼前浮现的就是演员的那张脸。程瑜当时并不理解，但她觉得他能从李京身上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李京就是邵景安，而邵景安并不只是李京。
程瑜看得正起劲，刺耳的手机铃声第N遍响起时，程瑜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按了暂停，起身去拿被她刻意放在很远的地方的手机。
电话刚一接通就收到了那人一通炮轰，“程小瑜你飘了，我的电话你都敢不接？你还活着啊，老娘差一点以为你离我而去了！”
听清了那人独特的中性嗓音，程瑜颇感意外的挑了挑眉，拿开手机看了眼备注，又看了眼今天的日期，心里一阵感概这张罗了快一个月要找她玩的某人，终于在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想起她了。
“我没看手机，还有乔曼，你自己想想，你上次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时候，我这几分钟没接你电话就离你而去了，你这二十多天没理我是不是都飞升上仙了！”太久没和乔曼联系，程瑜倒有些怀念这种和她专属的交流方式了，一丝笑意渐渐爬上嘴角，程瑜低迷了几天的情绪终于有了点回升，回怼丝毫不客气。
“得，我说不过你是我的错，上个月找导演找的我快疯了，别说没时间找你了，我都没时间找我们家阿喜，昨天才抽出时间去她学校看了她一眼，我这不一有时间就联系你了嘛！”乔曼说着一把搂过一旁林喜言的腰冲她抛了个媚眼，然后继续跟电话里的人扯犊子，“怎么样，男神泡着爽不爽？”
程瑜没想到突然被她提起这个人，回过头心虚的看看投影上暂停的邵景安的脸，没有焦点的眼神并不涣散，就连瞳孔的扩散程度都掌握的近乎完美，似乎看一眼就能看进人的心里，程瑜一下就红了脸，小声对电话里说，好像大点声说就能被他知道了心意似的，“你别瞎说，我们就一块吃了顿饭，还有导演编剧什么的一票人，什么泡不泡的，老污婆！”
嗯，还并排挨在一起坐了五个小时的车，还一起拍了合照，虽然是定妆照。
乔曼冷呵一声，“别跟我扯用不着的，我知道你还没有这个想法，但是我可告诉你，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等你准备好了，人家早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程瑜心里苦笑一声，果然是乔曼，句句戳人痛处，她知道她是好意，却没法回复她什么，只能在心里应和，我会的。
感觉出她情绪不太对，乔曼识相的没再说什么，而是把话题转向晚上的安排，“姐今晚有空，出来聚聚？正好我们家阿喜明天没课，不然有空也不跟你玩了。”
程瑜思考了几秒，“去酒吧吧，我新戏演一个酒吧女，提前去感受一下。”
乔曼看了眼自己正在的地方，怀疑她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控，不然她怎么知道她现在就在酒吧，“行吧，你没什么事就过来吧，我就在金忆呢。”
金忆是乔曼叔叔开的酒吧，上大学时他们经常来这边玩，程瑜和乔曼是大学同学，一个学表演的一个学制片管理的，两人当了七年的欢喜冤家，出了校园虽然不经常见面了，关系倒是越来越铁，而程瑜跟她当了七年的闺蜜，半年前才偶然知道乔曼竟是个蕾丝，她喜欢女人，而且还是个T。
程瑜知道这件事时着实震惊了一番，她以为当时乔曼是失恋了才一怒之下剪了自己本就不太长的头发，剃了个帅气的寸头，当乔曼把她的小女朋友带到她面前时程瑜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失恋，一切不过是为了追林喜言。
林喜言是程瑜的直系学妹，学表演的，比乔曼小了四岁，已经毕业了两年的乔曼在一次找演员回学校碰碰运气时碰到了自己的桃花，软磨硬泡生生把人家小姑娘给掰弯了，程瑜很是意外，但又不得不说，乔曼剪了头发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但又没什么违和感，仿佛她这个人就应该是这样，也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程瑜才能很快的接受了这件事。
程瑜掐着晚饭点赶到了金忆，不得不说乔曼的叔叔很会做生意，白天是咖啡厅，提供各种下午茶小蛋糕，到了晚上灯光一上，就成了无数年轻男女的聚集地，转换的无比自然，程瑜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了下午茶的尾巴，吃了三天外卖的她终于吃到了盖浇饭之外的东西。
程瑜丝毫不客气，冲一旁正在讲电话的乔曼摆了摆手当是打了招呼，摘了口罩拿了东西直接开吃，加了草莓酱夹心的巧克力蛋糕软儒可口，程瑜有点狼吞虎咽，正想说给她来点喝的，手边就被人推过来了一杯鲜榨橙汁，程瑜抬头，是林喜言。
刚过二十的小姑娘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温温软软的小模样很是招人喜欢，到底是学表演的，一张小脸水水嫩嫩的，暗黄的顶光下卷长的眼睫忽闪忽闪的，可爱的紧。
程瑜笑着接过橙汁吸了一口，赞赏的看了小姑娘一眼，继续转战她的蛋糕，没有和小姑娘深聊的意思，她跟林喜言不太熟，仅仅在于好朋友的恋人的层面，见过几面，但林喜言人不是很善言辞，而她更不是能和不太熟的人聊得很开的人，虽然中间隔着很要好的乔曼，但丝毫没有过多的接触，只知道小姑娘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资源，签了家不太大的公司但几乎没什么接触正经资源的机会，这一点乔曼之前跟她提过，说想帮林喜言换家公司，但后来两人各自忙各自的，程瑜再没了解过这个问题的后续。
看林喜言一个人缩在沙发上没什么意思，程瑜想了想主动搭话，“阿喜，上次乔曼跟我说要给你换家公司，事情怎么样了？”
林喜言似乎是有些意外她会突然跟她说话，愣了一下才温润的笑着回道，“还没消息呢，乔乔说帮我找人问了，但我的合同还有一年才到期，乔乔说最好先等等，这一年她来帮我找资源，等合同快到期了再考虑其他公司。”
程瑜闻言皱了皱眉，林喜言今年不到二十一，而程瑜二十一那会儿已经演了上星卫视黄金档的一部戏的女二号了，虽然还没有大火，但至少两只脚都进入了演艺圈，还积攒了不少粉丝，这样一比较，林喜言的发展确实有点慢了，但演员这个行业谁也说不好，好的资源固然重要，但能不能火也要看人，程瑜当年就是火的有些莫名其妙，虽然是运气好赶上了实力雄厚的投资商，但剧本并不是什么好剧本，甚至有点玛丽苏，制作也就是普通网剧的水准，但就是火了，火了男主，也火了程瑜。
一只脚迈进了圈子，再加上演了何明润当时的一部戏，程瑜的势头一直很猛，但她自己清楚，她运气好没错，她有后台也没错，她自己的努力和热爱才是最重要的。
但这些话当然不能对还没完全进入圈子的林喜言说，程瑜的这些经验毕竟都有一些她的个人因素在里面，对林喜言来说不一定适用。
又等了将近十分钟，乔曼那边的电话才终于打完了，看着两人静默的氛围，乔曼有些意外的看了程瑜一眼，不期然收到了程瑜一个大白眼，乔曼仔细观察了程瑜的表情，发现真的没发生什么，才放心的笑开，一屁股坐在林喜言旁边，右手自然的搭在沙发背上，冲着对面的程瑜一脸坏笑的挑了挑眉，“怎么样啊，你还没跟我说说呢，你跟那个谁——”
程瑜没好气的打断他，“停！这件事等有了确切的苗头我再跟你说。”
“哇程瑜你不要脸，你竟然想泡大众男神，你知不知道邵影帝有多少老婆粉，你真是太英勇了！”
受不了乔曼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程瑜干脆不理她这茬，四处张望了几圈，视线停留在吧台没见过的调酒师，“那调酒师新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乔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刚到上班点的调酒师换好了衣服，正在吧台四处捣鼓着什么，时间还早，屋子里只开了几盏顶灯，那人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长相，乔曼想了想，好像没听说换调酒师了，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程瑜看她也一脸疑惑，起身向吧台走去，越走近越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的脸，极具欧美气质的脸型，鼻梁高挺眼窝深陷，性感的薄唇微抿着，带着几分冷冽，察觉到有人靠近疑惑的抬头看向程瑜来的方向，视线接触到程瑜带着口罩的脸时顿了一下，然后穿过她落在她身后的乔曼身上，在与乔曼视线交汇时礼貌的笑了笑，那笑容竟让程瑜有一瞬间的熟悉感。
没等她想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脚步已经带着她来到了吧台前，不可避免的和那人直视，程瑜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感了，那人的眼睛深邃透澈，清澈的仿佛一眼能看到底，又深邃的像要把人吸进无尽的深渊，最重要的是，那双眼，那样的眼神，像极了电影里的李京，像极了程瑜临走前电影暂停的那一幕中，李京那个空洞但并不涣散的眼神。那人的焦点似乎并不在她身上，但他又确实是在看着她。
程瑜注视了他足足三秒，她发现从一开始那人看到她时，他的眼神就没有一点波动，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会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他，这让她很是疑惑，演员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简单，至少他能很好的把一切情绪掩盖在他深邃的眼中不露出半点痕迹，像程瑜这样专门研究过各种情绪下该有什么样眼神的人，都不能保证她能随时做到，但她仔细想了个遍也没有关于这张脸的记忆，只能收起刹那的疑惑。
程瑜摘下了口罩，现在酒吧里没几个人，又是在自己人的地盘，程瑜倒是不怕会暴露身份，毕竟早就是这里的常客了。
做了自我介绍又说明了来意，程瑜自认为自己表现的很是大方得体，然后自然的把话题引到对方的身份上，“怎么称呼？”
那人勾了勾嘴角，“我姓程，叫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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