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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八十二章 瓜熟蒂落


  张继兴自从从军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畅快地睡过懒觉了。他昨夜敞开了喝,喝着喝着就莫名其妙地睡着了,最后还是沈默和黄龙给他抬回去的。

  第二天一早,张继兴发现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一看过去,他们的眼里就有了畏惧,举止更加恭敬。张继兴摸摸胡子,心想,自己又不好梦中杀人,他们何至于畏惧至此?

  张继兴来到前面典农中郎将的官署,问沈默这个长史要四县的田册和户册。如今四县的人口已经稳定下来,不再有流民迁入,所开垦的田地也达到了饱和——是时候根据田册和户册制定今年的税率了。

  田册封面是黄色,故称黄册,户册封皮是白色,故称白册,土断清籍之后,每个地方主官的案头都有黄白二册。之前张继兴便催促其他三县修订黄白二册,汇总到他手里,如今也该完成了。

  沈默把黄白二册递给张继兴,突然没有由来的补充了一句:“今年必定丰收!”

  这下轮到张继兴惊讶了:“何出此言?”

  沈默咽了一口唾沫:“大伙儿现在都晓得您是龙神下凡,更有甚者,鼓吹您是真龙天子,必得天下!”

  张继兴的表情凝重了起来,这话可不能乱说,毕竟他的父亲都没有此种呼声。

  “昨日下午举行了祭祀龙神的典礼,晚上又是宴享,兴许是有人喝多了。”

  “许多人都看见了,主公睡着以后,您头顶上方的云气化成了龙的形状,在绕着月亮呢!”沈默解释道,“我和黄龙一时间都不敢上前,直到云气散了,才把您送回去的。”

  “鬼扯,天空那么大,什么叫我头顶上的云气?”张继兴训斥道。

  “就是您上方,不,您背后天空中的云气!”沈默越描越黑,“您忘了您当时是一个人坐在一边的?那么多人怎么会都看错?”

  “好了好了,我求求你别混了!”张继兴抬手打断他的话,“去干点正事吧,沈长史!”

  沈默走了之后,张继兴把戌狗唤了出来:“你去控制一下舆论,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议论。还有,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刻意地传播谣言。”

  一切安排妥当以后,张继兴开始翻阅四县的黄白二册。一些重要的数据单独写在笺纸上,夹在册子里面。

  四县接纳的流民,一共有五六万人,拖家带口,分了一万二千余户,因为不乏老弱妇孺,每户的青壮至多二三人,因此每户只开了二十来亩田地,再多就种不过来了。因此四县开田约二十万亩,其中僮县独占五千户,开田十万亩。

  张继兴心中有了数,便叫书吏将这份资料抄录了几分,又让人把沈默和农官们叫过来商议。

  “诸君,四县目前的情况都写在这些纸上了,如今已经是七月中旬了,如没有太大的意外,今年的形势就这样了。”张继兴道,“我认为是时候把今年的农税税率给定下来了。”

  大伙儿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资料,又交头接耳地声讨论了一会儿:“考虑到要安抚流民,我们觉得税率不应该定得太高。租用官牛的,六公四民,没有租用官牛的,五五对分。”

  张继兴笑了:“都是些流民,来的时候身无长物,青壮的比例也不高,你们觉得没租官牛的能有多少?”

  大伙儿想了一下,在当时那种快山穷水尽的情况下,还能抠这一成税率死硬着不租官牛的,当真是寥寥无几。

  “统一五五对分吧,至于个别没有租用官牛的,额外给些奖励好了。流民要适当安抚,但不能太过宽松。”张继兴道,“所谓升米恩斗米仇,现在管得太松了,后面的县官工作就不好做了。”

  安抚流民,实行宽松的减税政策最多只能持续三年,久了,后面哪怕是把税率回调到正常水平,都会引起不满。

  开田二十五万亩,按时下平均亩产三石来算,能得米七十五万石,可收三十七万余石的农税。这三十七万石,约有一半要上交到建康,剩下的要再留一半归于本地的农仓储存,剩下的九万多石,在张大雍的默许下,可由他自由支配。

  一想到这里,张继兴的心里就热乎了起来。淮北的粮价要更高一点,九万石能有二十万贯那么值钱。二十万贯就是两亿钱啊!可以说,张继兴长到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一大笔钱,要知道张大雍一年不过收入一万贯而已。

  早知道治理地方有这般好处,自己当初就该接手吴宁县的。他有几分懊恼的想到,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选择待在吴宁县,他肯定不会上升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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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道茂是被丈夫的鼾声所吵醒的,如果不是撕裂般的疼痛感隐隐还在,她真要以为一切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张大雍昨夜在床边搁了一张榻,合衣而眠。孩子被裹在襁褓里,放在她旁边的床榻里侧。她已经醒来了,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母亲,不哭也不闹。

  郗道茂的心都要给她软化了,这可是她经过近十年的绝望等待后生下的孩子。她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没有怎么折腾她,昨晚虽然惊险,但也颇为顺利地出生,如今又这么乖,没有打扰到父母睡觉,一看就是让人省心的好孩子。

  回想起昨晚,郗道茂看着如今酣睡的丈夫,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知道他在乎自己,可没想到他会那么紧张自己。昨晚他前前后后一共敲了三次门,如果不是闻人言拦着,他早进闯进来了。

  当然,第三次敲门的时候,稳婆不得不放他进来。那时候她孩子生到一半,已经不太有力气了。他进来看见惨状之后,脸皮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然后抓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这儿。”

  “大雍,我饿了!”她很没出息地说,“饿得没力气生孩子了!”张大雍赶忙让侍女把准备好的食物呈上来。他亲手给她喂了一碗瘦肉羹,又喂她喝了一碗大骨头汤,又备下红糖水让她随时饮用。那场面甜腻得闻人言都看不下去了。

  说起来还真丢人,她吃饱喝足之后,仿佛有如神助,顺利地把孩子生了下来。稳婆减断脐带,给孩子洗去身上的血污,说是个千金,刚用襁褓包裹好,张大雍第一时间就又闯了进来。

  郗道茂想让他抱一抱孩子,他居然缩手缩脚地不敢去接。郗道茂当时觉得他不敢碰孩子,是因为怕伤害到孩子。孩子那么纯洁柔弱,他有些不忍心去触碰。现在回想起来,郗道茂觉得当时丈夫还分明有几分羞涩,想来是太久没当父亲了,居然还有几分可爱。

  她当时忍着疼,让张大雍坐到床边来,然后把孩子交到他怀里,教他怎么抱。孩子熟悉了他的怀抱,很快止住了哭闹。张大雍可得意了,说女儿对父亲就是不一样,让郗道茂又气又笑。

  他按照之前说好的,给孩子起名望舒,晚上恰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倒也应景。张继兴的生日在每年的二月十六,卡在清明前后,兄妹俩的生日都有点叫人一言难尽。

  张大雍送走了闻人言、张恺之和陆敬修,又着重感谢了谢道粲,并且挽留她,请求她代为打理一些事。然后他懊恼地一拍脑袋,发现自己忘了润玉,心中愧疚,害怕润玉觉得他是有了亲女儿,就对她不好了。直到侍女告诉他,润玉太累了,已经睡着了,他如释重负。

  那晚的最后,张大雍搬了一张榻睡在母女俩旁边,迷迷糊糊中问:“孩子会不会想吃奶了?”郗道茂真的困得不行:“刚生出来的,应该不会太饿。”

  一觉醒来,已经接近中午了,郗道茂实在不想叫醒丈夫,奈何尿意熬人,她偏偏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大雍,大雍!”她轻轻唤道。张大雍向来一喊就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怎么了?”

  “我想如厕。”她真的觉得好丢人!

  张大雍把她轻轻地抱起来,去了厕所,把她放在恭桶上。郗道茂红脸要他转过身去,过了好久,她又央求他打一盆温水来供自己清洗。

  郗道茂不想这种私事假于仆妇之手,但自己这会儿行动真的不利索。张大雍沉默了一会儿,道:“都老夫老妻了,还是我来帮你吧,有不懂的地方,你教我吧。”苻宝是公主,只管生下孩子,凡事都委于他人之手。月子一过,夫妻俩便又开始逍遥快活,还真没有为人父母的自觉。直到和郗道茂在一起,才让他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平常夫妻,互相扶持。

  回房的时候,郗道茂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说:“大雍,我真的好爱你哦!你对我可真好!”

  回房之后,润玉已经起来了。她有些尴尬地看着娘亲被伯父抱着上床,她脑袋里胡乱地想到,以后继兴对她只许比这更好。张大雍和润玉道歉,说昨晚太忙,没顾得上她。这可真让郗道茂和润玉相当意外和感动了。

  不一会儿,谢道粲来了,向雨田也上了山。他拿出一块准备好的玉佩:“给侄女儿的,等她大些了,你们给她戴上呗。”郗道茂特别感谢了他这段时间的忙碌,向雨田摇摇头说没什么。

  谢道粲嗔怪道:“你这么积极地准备了礼物,让我这个空手来的亲舅妈怎么好意思嘛!”

  郗道茂笑道:“你我亲如姐妹,说这话可太见外了呀,昨夜还真要谢谢你来主持局面呢!”

  谢道粲待了一夜,担心家里的郗循,正好这一家人要开始用餐,她就谢绝挽留,下山去了。向雨田也借口事物繁忙,只是过来看一眼,跟着她走了。

  两人涉阶而下,谢道粲第一次打破僵局,主动和他搭话:“看到葳葳这样,我就放心了呢!”

  向雨田突然停下脚步,双手从她腋下穿过,从背后抱住了她,把那风格特殊的下巴(他是混血,下巴是西方人常见的屁股型)搁在她的肩膀上。

  谢道粲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给僵住了,他俩之前或许有过暧昧,但——

  “我确实有些累了。”他闭上双眼,“你别紧张,是我的心让我这么做的,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想起大漠上的绿洲。”

  她不忍心打断,只好纵容他片刻。这种感觉很奇妙,丈夫去世后,她很久没有和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了——他文武双全,位高权重,好多女人会动心的吧。

  “你说葳葳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么你有考虑过自己吗?”他问。

  “我很爱亡夫。”她再次强调,又觉得这么说很伤人,“但我会好好考虑的。”

  远处的竹丛里,一抹红色的倩影将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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