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三章 继兴起势

　　张继兴并没有等到假期完全过去就回到了军营，作为一个新上任的营司马，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

　　他的怀里揣了一个崭新的锦囊，里面装着一绺头发、一枚平安符和一份折叠好的、签过字、画过押的契书——那日回去后不久，张大雍就把他叫到了书房——既然如此，便算是他输了。

　　黄龙等十几个来自吴宁县的壮士被安置在凉公府在郊外的庄园，由于黄龙的有力约束，倒也并未生事。听得张继兴已经去了军营，便也前去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同样闲不住的还有谢煌，他还拉拢一个留在军营值守的骑兵教头，一有闲暇，就过来帮着张继兴训练骑战。

　　教头名叫穆天养，胡汉混血，乃是投效过来的北人，他中箭跛了一只脚，因而退役。他皮肤晒得发红，为人沉默寡言，但翻上马背之后，那畜生的四条腿就好像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一般。

　　张继兴的骑射功底很强，穆天养就教了他连珠箭的速射之术。穆天养不善言辞，传授全靠身体示范，他先站在地上，背着箭囊，左手单手持弓，右手不停地重复摸箭囊，搭弓引箭，射出的动作。

　　他的动作千锤百炼，已经简化到了一种极致，根据张继兴的默算，穆天养一息之间能射出两到三支箭。

　　“打仗射箭并不要求精度。”穆天养道，“因为人很多，只要箭雨密集，就一定能造成有效杀伤，一个优秀的射手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把箭囊射空。”

　　“但骑射就不同了。”穆天养换了圆锥头的破甲箭，翻身上马，左手持弓，取了两支箭，一箭上弦，一箭捏于指缝间，策马在一排靶子前飞掠而过，先射弦上一箭，再射指缝间捏着的一箭，末了还从马上的箭囊里摸出一箭射出，皆命中靶心。

　　“我只能说习惯很重要。”穆天养最后说，“箭囊摆放的位置，持弓倾斜的角度，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最舒服姿势——还有就是箭在指缝间的切换，一句话，唯手熟尔。”

　　穆天养已经把能教的教了，剩下的就是张继兴自己练习了。好在《道心种魔大法》加持，他对于自己的肌肉骨骼有着超乎寻常的控制力，不过一个上午就做到了别人练习数年才能达到的“肌肉记忆”。这无疑让穆天养惊为天人。

　　“天养叔就这样退役实在太过可惜了。”张继兴对这个同样胡汉混血的汉子好有相当大的好感。

　　穆天养只说：“大将军能允许我这样的残废之人以都头月薪终老，已经是莫大的恩赏了。”

　　“此事天养叔不必忧心。”张继兴笃定地说，“我自有办法。”

　　至于马槊之术，张大雍已经传了他三十六路怒蛟矛法，张继兴要做的，不过是骑在马上和谢煌对打而已。

　　假期结束前的前一天，有两个文书来找张继兴报道。两人皆出身自被解放的佃农之家，粗通些笔墨，也知晓些记账，之前在兵部开班的学堂里培训了半年，合格了才放出来的。

　　张继兴考较一番后，便委任一人为仓曹参军，一人为记室参军，俱为九品。委任报上去之后，上头又拨下来十来名书吏，均为不入流。

　　当晚，拨到张继兴营中的军士们已经陆续归队，约有二百三十余人。其中有一百七十多个来自之前那个伤亡最惨的中团右营，都是经历过新安郡平叛的精锐，剩余五十余人则是张继兴原本的心腹。

　　大伙儿都因为被分到了凉公世子手下而成为同袍眼中的幸运儿，因此积极性很高。张继兴让记室参军点名后，发现没有一个迟到的，十分高兴，简单地说了两句，就以奔波劳累的名义让人去休息了。

　　当晚，沈默等几个原来队伍里的骨干，还有十几个原来右营中的代表，一起来到了张继兴的住处。

　　张继兴升了营司马以后，待遇自然是大大地改善了，他使用一座建筑面积四倍于原宿舍大小的屋子，里面分隔出了前堂后室和左右耳房。

　　二十来人坐在不大的堂上自然显得有几分拥挤，烛火摇曳，照明并不充分，再加上没有人说话，因此更添了几分神秘诡异的色彩。

　　张继兴看着底下的人，心神难免激荡，这些都是未来自己的班底。他坐在高出来的台子上，左手边有一小株树状铜灯柱，使得他的身子一半在明，一半隐没在黑暗中，显得尊贵而神秘。

　　他最终缓缓开口道：“今晚在座诸位，都是我的心腹。”

　　随后原本属于右营的人，好像受到了了某种暗示，一齐出来拜见张继兴：“我等愿意为主公效死！”他们从现在开始已经不仅仅是张大雍的兵了，更是张继兴的心腹。

　　张继兴很满意，挨个问了每个人的籍贯姓名，关于前程说了很多鼓励的话，不消片刻就把他们几个人的姓名样貌给记在了心里。

　　随后沈默出列，拿出了一本账本:“主公，这里是关于我们在吴宁县收获的统计，一共是一千五百余贯。”一千五百余贯也就是一百五十万钱，差不多是一年以前，凉公府一年的收入。

　　张继兴在吴宁县的行动是连根拔起式的扫荡，其中约有五百贯是作为战利品光明正大划给他们的，剩下的则是沈默通过叶昭在当地变卖后汇过来的。沈默已经膨胀地开始使用贯来作为结算单位了。

　　“先给新来的这些兄弟每人二十贯吧。”张继兴平静地说。

　　沈默从阴影处拿出一个小箱子，一打开，里面是一枚枚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子，在烛火下泛着银灿灿的光。

　　顿时，这十几个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二十贯，已经是相当于他们一年以上的年薪了，这还仅仅是主公给的私费。

　　一枚银子是五两，沈默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四枚。有人拿到银子后还忍不住咬了一口，确认一下。

　　其他几个老人则对这些新加入的兄弟道了一声恭喜，作为吴宁县平叛的直接参与者，他们的斩获只会更多。

　　“我宣布，这笔钱，有一部分将会拿去投资。”张继兴向沈默使了一个眼色，“这些钱，我会一分不少地用在你们和营里其他人身上，有功必赏，但有过也是必罚，听清楚了吗？”

　　众人尽皆下拜：“愿为主公效死！”

　　张继兴对沈默道：“你随我在吴宁平叛，多有功劳，我拟任命你为本营中都都头，八品官身，伴我左右，你可愿意？”

　　沈默大喜：“多谢主公，默敢不从命？”他为人有勇有谋，自夜袭青羊寨崭露头角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如今更是连升两级，直接以八品官入仕。

　　在座的其他人纷纷向他道贺，张继兴摆摆手，又交代了他一句：“明日招新，你去把黄龙他们领过来，黄龙交给我，剩下的你好好训练一番，一定要使他们褪去山民习气。”

　　“郑吉！”张继兴又念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却是原来右营中的人。沈默打听得很清楚，此人出身虽低，但懂些兵法，之前还曾劝说右营司马不要冒进，因此在右营中颇有几分人望。

　　被点到名的郑吉出列，拜伏下来的时候已经浑身颤抖了。

　　“你晓畅兵法，长官冒进时你能相劝，长官不从犹能执行命令，可见忠勇耿介，我便任你为左都都头！”

　　郑吉虽然曾劝过右营司马，但对方并不理睬，兵败后还恼羞成怒地羞辱于他。如今张继兴不仅委任他为都头，还为他正名，他安能不为之效死？

　　张继兴又点了一名队伍老人和一名原右营中的队正当了右都和后都的都头，自然都获得了感激淋涕的效忠。

　　最后，张继兴宣布：“我欲择精锐练一什亲兵，你们何人愿意为什长？”

　　很多人都犹豫起来，主公的亲兵什长虽好，但许多人原先的就已经是什长了，原先右营中的几个人有些心动了，但觉得自己初来乍到，主公未必肯信任自己。

　　张威忽然福至心灵，上前拜倒道：“我愿为主公亲兵什长，以后谁想动主公，就先从我张威的尸体上过去！”

　　他是张大雍旧部曲的儿子，他爹可是托了人情才把他送进禁军追随少主的，为的就是得到张继兴的青眼。

　　张威为人忠诚老实，作战悍不畏死，只可惜文化水平不高，上了夜塾也进展有限，目前仅为伍长。若是按正常晋升的路子去走，上升的空间只怕极为有限。但若是为张继兴亲兵什长，则未必不能飞黄腾达。

　　原本以为张继兴会思考一下，但任命立刻下达了，要求张威明日在营中择精锐忠诚之士十名，于是当下就有几个愿意继续平级给张继兴当亲兵什长的右营老人暗中悔恨。

　　现在还有一前都都头的位置还空着，没得到任命的众人皆翘首以盼，但张继兴却道：“各位兄弟，本营还有十个队正的名额空着，你们四个都头从底下这些当什长的兄弟们之中，按资历选出十个队正来，至于还是伍长的，一律升什长吧。”

　　右营过来一百七十人，只有郑吉和另一个原来是队正，皆已升了都头，今天过来的有什长有伍长。沈默他们几个除了张威都是什长，差不多正好凑齐十人之选，也就是说，今晚人人都得以升迁。

　　张继兴见讨论已毕，就让沈默拟写了名单，待到明日交给记室参军生成文书后，正式报上去。

　　“明日，你们十个队正都前去给我挑人，一定要选满二百七十之数，记住，我们营不要孬人！”

　　“麾下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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