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正月十五晚上和那位贵公子发生的小小不愉快，很快就被齐无忧忘之脑后。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新芽吐绿，冰融水活，人们已经脱下了厚重的冬衣。京城突然收到准噶尔集结五千兵马入侵嘉峪关的消息。

　　这样的消息对于百姓而言，不过是吃饭的时候多了个话题。但对于齐家人来说，却是唇亡齿寒的大事。

　　齐无忧一脸凝重地去找齐灏。

　　比起内宅妇人，已经封了忠勤伯世子的消息还是要灵通一些。而且齐修走之前，已经将家里很多资源交给了齐灏。

　　齐灏安慰她：“　甘肃总兵府换了人，鞑子少不得要集兵嘉峪关，试试新任总兵的能力，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且只有五千人……”

　　齐无忧拽着手里的帕子：“爹爹每次写信来，只报喜不报忧。说除了天气干燥寒冷，饮食有些不惯外，并无甚苦处，不知道我们在家里多担心他。”

　　齐灏没有做声。半晌，他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来，陪我下盘棋，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齐无忧还懵懵的，张口“啊”一声。

　　“啊什么啊，快点。”

　　齐灏琴棋书画皆精，而齐无忧却是有一半不通。

　　她上一世从师范毕业就当了小学美术老师，所以自从给她开蒙后，方氏就发现女儿在读书、写字和绘画方面还是很有慧根的。虽然嘴上常撒娇喊累，该完成的课业却仍一丝不苟地完成。

　　但是在音律、棋艺以及诗词歌赋上，齐无忧着实有些一言难尽。

　　方氏教她弹古琴，她也很认真地学，却能把高雅如斯的古琴弹得跟弹棉花一样，毫无什么空灵、境界可言。无奈之下，换教笛子。她人小，肺活量不够，找不到调，一吹起来听了让人汗毛倒竖。

　　用齐鸿的话说，听她弹琴吹笛只觉得活象在杀鸡，还不是一下杀死，偏偏吊着一口气让那只鸡断断续续地惨叫。

　　至于围棋，同样是学了大半年还不入了门。

　　而齐灏则是个中高手。通常两人对弈，初初落了十余子之后，齐无忧就开始各种花式送死，无脑落子。而且往往是她绞尽脑汁花上半天时间落下一子，齐灏则依然如同第一颗子一般，在呼吸间找到位置。

　　这就是学霸和学渣之间赤果果的差距。

　　不过相对于弹琴，齐无忧本人倒是对下棋更感兴趣些。

　　身为妹控，既然她想学，做哥哥的就要排除万难想方设法让妹妹入门。

　　于是，齐灏针对她的情况，想出了特殊的讲解方法。没有每隔一两步就停下告诉她该如何走，而是直接在棋盘上指出几处落子的位置让她选择并记忆，至于落子在哪里，全凭她自己选择。

　　如此一盘下来，虽仍是落败，可看着满是黑子的棋盘，齐无忧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最重要的是那些走过的步数，清晰地印在脑海里，让原本只有模糊概念的思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如此三番两次竟让她似上了瘾一般欲罢不能。

　　下了一晚上棋，用脑过度的结果就是齐无忧这一晚睡得倒好。

　　直至入了头伏，甘肃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那日，齐无忧正在画一幅《雉鸡图》，听了消息立刻抛了纸笔，气喘吁吁地来到宜年居。

　　太夫人和方氏正听齐灏说：“鞑子集四部三万人马绕过嘉峪关直奔宣府，宣同总兵率兵迎击，却中了鞑子的圈套。父亲领两万兵马驰援，解了宣府之围，立下了头功，圣心大慰。那边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已招内阁集议嘉奖之事……”

　　齐灏本是看着祖母和母亲这些日子吃了长斋，每日想的就是边境的战事。而且详细的经过就算他不说，她们早晚也能从别人那里听到，索性他来说。

　　饶是如此，太夫人还是抚着胸口连声念佛，方氏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他朝齐无忧使眼色，齐无忧忙道：“爹爹吉人自有天相，而且大慈恩寺的主持曾经给爹算过命，说爹是武曲星下凡，妖磨鬼怪遇到了都要避开……对了，爹爹大胜，要准备去上香还愿吧？还有，这几日家里应是有人登门祝贺的。”

　　有事忙着，大家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太夫人将她揽在身边，对方氏道：“瞧瞧，我们无忧真是长大了，不仅会安慰人，还想到要招呼客人了……我们竟都还不如个孩子。”

　　“关心则乱嘛！”齐无忧抿嘴笑。

　　日子过得飞快，等到中秋节吃了月饼，天气一天天凉了下来，齐无忧收到了千里外她爹送给她的礼物——一匹马。

　　她来到家里的练武场，就见一匹全身乌黑，四蹄雪白的马儿正一脸傲气，睨着身边的驯马师父，长长的鬃毛不甚驯服地在微风里飘拂。

　　齐无忧一眼就喜欢上了它。

　　她忍不住想走近前去，齐灏却伸手轻拉住她，提醒道：“小心！这匹马还未驯好，家里最好的几个驯马师都靠近不了，差点被它摞蹶子踢伤了。”

　　齐无忧点点头，心里像猫抓似的痒痒。她知道马儿都是极通灵性的，会挑选与自己性格对味的主人。

　　她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黑马就警觉地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衬得那眸子亮若星辰。

　　齐无忧也微笑着和它对视，想把自己对它的喜爱和善意传达给它，它亦高傲地回望着她。看了一会儿，黑马打了个响鼻，摇摇头，甩甩尾巴，然后自顾低头吃青草，再不看她。吃完草，昂然一声清啸，奋蹄腾跃，只一瞬间就跑出了数丈之外……

　　齐无忧颇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想通了，它是个有脾气的，用强压它，它定然不服，只能慢慢让它接受自己。

　　“乖乖！这家伙可真傲！你看它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身姿轻巧灵动，却力量大、速度快。真是匹难得的好马！爹可真偏心。”齐鸿啧啧赞叹着。

　　的确是匹良驹！齐无忧站在原地痴迷地望着它。

　　自此她每日往练武场跑得更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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