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跟踪

　　秦卫两国边境。

　　这是一座边境小城，是秦国右相黎昕刚刚大败卫帝卫明后夺下的卫国城池。

　　自从上次卫珠与秦国右相黎昕联手打败卫国皇帝卫明之后，卫帝卫明似乎大受打击，此战过后连连失败，竟然连续丢失多座城池。

　　而秦国右相黎昕一下以宽厚贤明忠君的模样示人，因此，在大败卫国皇帝，夺下多座城池之后，他竟不是如寻常将领一般，入城杀伐果掠一番，而是细细地安抚了城内的居民，一时竟然传为佳话。

　　然而，与乐观的秦国百姓不同，卫珠以对卫明的了解来讲，他应该不算这种轻易能受打击的人。

　　毕竟，他可是当日亲手夺去父皇，和她夫君性命却没有心慈手软之人。

　　这种冷血冷情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亲身妹妹赢了他一场仗，就大受打击，一蹶不振呢？

　　卫珠思前想后，觉得颇有诡异之处。

　　她将自己的想法和黎清池说了之后，黎清池思考了一番，两人讨论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一拍即合，当下决定亲自过来打探一下虚实。

　　于是，他们一行人快马加鞭，乔装打扮成江湖人的模样，来到了秦卫两国边境，这一座边境小城里。

　　但是来到这里，倒是真如传说中一样，城内一派和谐，老百姓安居乐业，该干什么干什么，并不像是别的城池，战乱过后，一派苍凉的模样。

　　这让一路走一路观察思考的卫珠和黎清池都有些疑惑。

　　莫非真的是他们两人想多了？

　　这里真的被秦国右相黎昕打下来了。还治理得井井有条，臣民真心归顺？

　　要真的是如此，也是秦国右相黎昕的本事好。

　　卫珠还因此夸了一句，但是黎清池却露出了一个颇为不赞同的眼神。

　　他看着卫珠，摇了摇头。

　　“臣还是不放心。”

　　于是卫珠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心里面，也是有点怪异的感觉。

　　然后她便对着黎清池说道。

　　“那我们还是继续查探吧。”

　　黎清池点了点头，两人思想达成一致，继续在小城内查探着。

　　过了一个时辰。

　　“清池，我们当真不去拜访令尊？”

　　卫珠整个人罩在纱帽里面，他们一行人做出江湖人的打扮，穿梭在这座秦国刚刚打下来的卫国城池里面。

　　黎清池扮做随从模样，紧紧地跟在卫珠身后。

　　“不了，太后娘娘，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黎清池一边打探着周围的情况，一边说道。

　　黎清池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他和卫珠一行人过来打探如今秦国东境的情况，却没有走过明路，如果这个时候，过去隔壁城池和父亲打一声招呼，按照他对自己父亲的理解，他多半是会多想。

　　就算如今他和卫珠已经达成了合作关系，但是他们亲父子之间尚且因为证件不和有所想法，更何况他与卫珠的合作关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黎清池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父亲知道自己和太后娘娘来到秦卫两国边境打探虚实为好。

　　卫珠叹息了一声，说实话，她内心有些复杂。

　　她微微转头，看向一旁的黎清池。

　　“清池，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何必这么帮哀家。”

　　她不止一次地说过，若是黎清池有心帮助部分黎昕，她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血浓于水，不是随随便便便是能够斩断的关系。

　　虽然黎清池和秦国右相黎昕关系不佳，证件不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不然黎清池当年也不会放话不参与朝堂争斗，气得当初的秦国右相黎昕放话说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但是黎清池就是这么一个牛脾气，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下定了什么决定，就不改动，八头牛也拉不回，黎清池这脾性，倒是总所周知的。

　　黎清池一边紧紧跟随着卫珠，一边回答卫珠的问题。

　　当然，他同样把表情隐藏在纱帽下面，卫珠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一仆不侍二主，何况我与父亲政见不合多年，若是我跟他说，我与太后娘娘此行只为打探卫国虚实，他是断然不信的。”

　　说到底，他们父子之间早就有了隔阂，对方做点什么事情，也会忍不住多想一句。

　　这地方本就是右相黎昕打下的地盘，卫珠和黎清池两人好端端的乔装打扮潜藏在这里调查事情，他多想一句，是否卫珠有什么异心，想要夺取他这边境的兵权，也是不为过的。

　　毕竟自古以来，皇权相权，此消彼长，一直是这个道理。

　　黎清池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父亲，他虽然表面上是忠君一派，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但是也绝非没有野心之人，黎家，一直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发展的。

　　“也罢。”

　　卫珠叹息了一口气，黎清池这个牛脾气，她也是知道的。

　　他下定的决心，一般八头牛也是拉不回来。

　　黎清池见卫珠似乎还略有挣扎，于是他只好又是补充了一句。

　　“太后娘娘，听臣的一句准是没错，没有比臣更了解我父亲的人了。”

　　常人说，“知子莫若父”，同个道理，对于黎清池和黎昕来说，“知父也莫若子”。

　　卫珠心底里有些复杂，她眼里闪着复杂的情绪。

　　“清池，你对哀家这么好，哀家不知道怎么报答。”

　　黎清池却是想也不想地便回答。

　　“臣只愿意陛下和太后娘娘安康，便是最好的报答，若是太后娘娘真的想报答臣下，那就如太后娘娘曾经对臣下所说的，给天底下一个太平盛世。”

　　黎清池说的，是前段时间，他们俩在休战时候，推心置腹说的一番话。

　　那天，黎清池突然脑袋一热问卫珠，太后娘娘，如今最想要的是什么？

　　当然，他想说其实是心里的想法。

　　无论卫珠想要什么，他都会竭尽所能地帮助她拿到。

　　而卫珠张开口，说的话，却是让黎清池愣住了。

　　“哀家一直想要的，便是太平盛世。”

　　黎清池曾经想过，卫珠会回答，她想要的是权力，是帮自己的父亲，帮自己的丈夫报仇，却没有想到，她心中竟然藏着苍穹。

　　黎清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卫珠已经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卫珠看着账中的地图。

　　“曾经，哀家天真的以为，秦卫两国，若是能长久的太平，哪怕是只有几十年，几百年的太平，也是哀家想要的。后来，哀家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卫珠幽幽地叹息了一口气，继续同站在自己身旁的黎清池解释着。

　　“哀家的父皇，哀家的夫君——先帝曾经都和哀家有着一样的想法，但是多少年，多少性命用鲜血证明了，想要不牺牲，不流血，就实现天下的太平几乎是不可能的。”

　　卫珠修长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山河，那骗骗山河，都是由鲜血染成的，底下埋着多少的忠骨。

　　“哀家，恨过，怨过这个世道，恨这个世道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哀家的父亲，夫君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帝皇，他们想要的，从来就是秦卫两国甚至周围的许多国家和平相处，这个世道不再有战乱，然而，他们不愿意去伤害别人，却被别人伤害！”

　　卫珠说到这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哀家想过，哀家拿到权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替他们俩报仇，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哀家才发现，是我们三个，太天真了。”

　　卫珠转头，看着黎清池。

　　“清池，你看到城外那数不尽的难民没有？”

　　黎清池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却是没有打断卫珠的话。

　　于是卫珠继续说道。

　　“若是没有人结束这乱世，那么，还会有更多的人，如先帝，如哀家的父皇，如外面那一些哀嚎哭喊的难民一样，还会有更多的人流血。”

　　卫珠说到这里，黎清池懂了，他依旧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说出口的话却是带着杀伐果决之气势。

　　“太后娘娘是想——”

　　黎清池抬起头来，他看向卫珠。

　　“以战止战？！”

　　“以战止战。”

　　卫珠和黎清池异口同声，然后默契地对视，相视一笑。

　　卫珠叹息了一口气，她摇了摇头。

　　“清池，你果然是这个世上，最懂得哀家的人。”

　　黎清池抱拳，低头，依旧不卑不亢的模样。

　　“太后娘娘过奖了。”

　　卫珠看着对面的青年。

　　那青年就这么站着，躬着身子，一身宽袖的粗布麻衣，如今他虽然早就已经不是一介布衣，却还是喜欢这么穿着，一副普通的秀才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穷酸秀才，家里连个吃食都艰难，很难有陌生人能根据他的衣着判断，他是秦国如今最有权势的权相黎昕的儿子，而他自己本人，还是当今秦国太后的母后军师。

　　那可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偏偏他还总是这样的一副模样，不卑不亢地站着。

　　“所以，以后，还需要你多多指教。”

　　黎清池郑重地抱拳。

　　“臣，定，幸不辱命。”

　　卫珠从回忆中拉回自己的思绪。

　　黎清池于她卫珠，只能用一句话总结。

　　“人生难得一知己。”

　　她卫珠有今日，若没有黎清池在背后相帮，定是难上加难的。

　　卫珠想说些什么，最终话止于口，还是没有说出。

　　话多无益，若是有朝一日，她能给黎清池的，定是毫不吝惜。

　　两人就这么默契地走出去了一段路，这时，卫珠感觉前面突然闪过一队人，那是一队跟他们一样的江湖人打扮，但是卫珠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感觉一股浓浓的诡异熟悉感。

　　她拉了拉黎清池，伸出手，指向对面有些距离的那队人。

　　“跟上。”

　　卫珠用口型说道。

　　黎清池点了点头，明白了卫珠的意思。

　　他转头转向身后，打了几个手势，很快，一行人训练有素地化整为零，本来颇有气势的一队伍人，就这么一瞬间消失在了巷子里，只剩下黎清池与卫珠，两人互相点了点头，交流了一个眼神，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开始跟随起了前面的一队伍人来。

　　那队伍人虽然打扮得江湖人的模样，却是走得颇有规矩，穿梭在大街小巷里。

　　卫珠与黎清池不敢跟得太近免得被发现，但是她远远地观察着，心中的怪异感觉却是越来越甚，甚至于那其中领头的一个身影，她越看越是觉得熟悉。

　　定是她认识的人。

　　而她熟悉认识的人，基本上是秦卫两国朝廷宫廷里的人，怎会打扮成江湖人的模样，穿梭在这一座小城里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卫珠心中警觉，此事绝非那么简单，她提着心，惦着脚步，远远地跟随着。

　　那队伍人似乎是在游玩的，在巷子里大街上穿梭而过，到处走走看看，然后似乎就有目的的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卫珠和黎清池就这么跟着他们左拐右拐，穿过了大街小巷，正在路过一个巷子里面的时候，前面的那队伍人突然停了下来。

　　卫珠心中警铃大作，正想后退，转头之时，她和黎清池已经被人两头拦截。

　　卫珠左右看看，观察着着周围的情况，却发现已经没有退路。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她的手下还在周围埋伏着，人数并不比对方少多少，真打起来，谁赢谁输，还是两说。

　　但是，她怕的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毕竟对方是她所熟悉的人，而她此行出行，则是保密的。

　　若是这么打闹起来，惊动了周围的人，或者是城里的护军，她此行想要保密，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这是卫珠不愿意看到的，毕竟她还不想和秦国右相黎昕生出芥蒂。

　　如今秦卫两国战乱，不是内乱的时候，她和新帝，还需要秦国左相，右相，大将军靳明杰同心协力的扶持。

　　而那对方里面，则是慢慢走出了几个似乎是领头人的模样，同样头戴着纱帽，一身江湖人的装扮，卫珠抬起头，正待打量他。

　　却在抬头的瞬间，她惊呼出声。

　　同时，对面的领头人也惊呼出声。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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